“是是是!王妃说的极是!”沉默中,底下一个婆子上前一步笑道,“奴婢们去了敬府,自然是处处替王府打点考量着,有什么事儿奴婢们也都会机灵着的!”
史清倏忽的面色一冷,淡淡扫了一眼便叫那婆子身子一颤,心中直问:我这是说错话了?
郑妈妈上前一步厉声道:“王妃将你们派出去当是叫你们做王府的眼线去了!?本就是替你们谋的前程,你这婆子竟这般污了王妃的用心,我看你便继续留在燕王府中洗恭桶罢!”
那婆子一怔,忙噗通跪下:“王、王妃!是奴的痴傻了!”
史清倏半垂着眸喝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道:“行了,妈妈快起身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着微微一笑,格外亲近:“我料想你们中有的觉得我是要你们做那档子事儿的,说出来反倒仔细解释一番,我可没打着叫你们去吃里扒外,到了敬府便是敬府的人,有我王府照应为其一,但却不必想着一人侍奉二主,遇事儿大可不必念原先在王府的事情,专心侍奉敬府的主子们便成了。”
虽然宫斗剧中总看见一些吃里扒外的小丫鬟,但其实不少的下人都很忌讳‘一仆二主’这件事儿的,尤其是燕王府与敬府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他们心中的顾虑,多半是怕燕王府将他们送出去,敬府又不肯收,偏偏自己还两头不能得罪。
如今有了史清倏一番话便也大石落地,总不会出了那种两边儿都扒不着的情况,这样心中也踏实了不少。
余下的事情好说了许多,史清倏给每个人先结了此月的月例,说余下几日便不必上工,安心等着敬府整修好了后过去侍奉便是。若是有想拿两份月例的人,她当即将身契卖给人伢子,一份儿都莫想要碰到了。
不说所有人都愿意去敬府了,但总归没几人是带着怨气离开的。史清倏处理完了这件大事儿,才真正觉得自己给苏家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全范了,怕是世上找不出第二个自己这么好的侄媳妇儿来。
时间过得很快,大夫人寻来的装修队做事儿十分周到又迅速,仅仅用了十八日便彻底修缮完毕交工,于是乎史清倏便叫人将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物件儿都运出了地安门之外,亲自带着丫头婆子们一同去了敬府安置所有的家当。
事情终于彻底了解,只等苏家人举家迁入京里来了。
正好一个月的时候,有了一位年长的婆子拿着苏凯从的帖子找上了门来。
“王妃,这位是临安苏家的黄妈妈,奴婢看拿的是苏家主君的拜帖,便直接引进来了。”露薇对史清倏福了福身,为她介绍了自己身后的婆子一边。
史清倏抬眼看去,只见那黄妈妈面带惊讶的四面看着她的云楚轩,听闻露薇话音一落,便立马将脸色扳了回来,学着身旁露薇的姿势端着双臂,对史清倏略略带些孤傲地同样福了福。
“原来是苏家的黄妈妈,快快请坐,小莲,给妈妈看茶!”史清倏忙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苏家的黄妈妈,不是前几日来了信笺说苏家离着上京还有几日的路程吗,怎的黄妈妈一人到的如此之早?”
那黄妈妈端着脸色在下首的小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身上穿着一身褐色无纹的普通衣袍,莫说薛应小莲她们这些一等女使,便是燕王府中的三等衣裳都比她的好一些,所以如今她偏要冷着脸坐下,未免显得有些不协调。
史清倏心道,刘姥姥进大观园了,只不过黄妈妈比刘姥姥出息一些,将羡煞之情都掩了下去。
黄妈妈也不去吃茶,只双手交叠地放端正,傲声道:“苏家上京,派我先来入京打点打点,顺带着同小王爷商议如何接待安置一事——怎不见小王爷出来?”
黄妈妈显然是没有‘早朝’的意识,早朝寅正开始,沈夙早已经出门好长时间了。
薛应看不惯她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低声骂道:“呸,你一个婆子还妄想咱们王爷王妃都去接你不成?王妃上来见你已经是给你脸子了!”
“哎——燕王府的下人便是这样的家教么!”黄妈妈一听,当即炸了毛,指着薛应的鼻尖一副要上前去打人的样子。
史清倏没有动作,只冷冷扫了黄妈妈一眼,她便觉得背后嗖嗖地冒着凉气,轻骂了一句“真是没有教养”,顺带着有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小椅子上面去——这位夫人年纪轻轻,看上去也是一副软柿子的模样,怎的那眼神儿总叫人觉得心中不安呢?好似在哪儿看过似的……
黄妈妈仔细回想了一番,才终于想起来在何处见过——多年以前她见过沈小王爷一面儿,便也是这样面儿上和和气气,眼神却能将人冻住似的!
见她犹自怨念的吃了口茶缓解尴尬,史清倏这才笑着正了正身子,道:“如今已是七月流火,黄妈妈怎么还有如此大的火气呀?小莲,你去叫厨司弄一碗冰凉的绿豆汤来,想是路上奔波操劳,叫黄妈妈快些缓缓。”
那黄妈妈轻哼一声,扭头瞥了一眼史清倏,便见着她腕间用衣裳掩着一串红玛瑙手串,玛瑙如珍珠一般打磨得滚圆,各个都有拇指大小,心中暗暗一惊:这燕王府果真是他们那小门小户比不得的,这样的珠子若是家里的人得了一枚,便也要挂在胸口前处处显摆,史清倏倒是偏戴在不起眼的手腕上,叫衣裳遮掩着。
再轻轻看了一眼史清倏身后的婆子与身旁的三个丫头,衣裳料子她认不出,可能看出每一件都是精工刺绣的,若说是家境一般的姑娘穿她都相信!再看看丫头们头上佩戴的钗饰、耳上吊的琳琅粉绿小玉石……
她暗自里掐了自己的手一把,日后在京里安了家,傍着燕王府这高门大户,他们这群婆子下人也要有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