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如流水般飞快,转眼间,已然是深秋。
自从那日初夏时匆匆一别后,史清倏已经有六个多月未曾见过沈夙了。
那日分别之后,未过几日,沈夙便被太子沈轩一纸诏书,分配去了北漠的大营之中。
美其名曰,沈夙武略非凡,由他练兵坐守,定能使北国边境防线牢靠加固。可是沈轩心中就行在想些什么,史清倏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知道。
沈轩嫉妒沈夙已久,妒他天资聪颖,妒他万众拥护,妒他独享皇上的恩宠。
可是太子理政,是迟早的事情,他还尚未立足跟脚,便匆忙下诏将沈夙撵去了那偏远蛮荒之地。
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太子沈轩因为荒谬乱证,被皇上下令禁闭三月,且皇上沈伦,也因为此时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
然,诏书一旦立下,便不应、且不可再度收回和废除。
似乎全天下都在因为此时而喧闹争吵,却只有沈夙本人不为所动,他连反抗都没有。
虽然诏书上写明了要求沈夙翌日一早即刻启程,但面对此等大事,就算是沈夙拖延几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是他竟然一日都没有延误,第二日便穿戴好了轻甲利剑。
燕王入北漠,是国之重事,更何况是备受皇帝宠爱的燕王沈夙。
史清倏还记得,那日夏景繁盛,时候尚早,便已经明日高悬。京城的官道上,百姓早早地都已经侯在了道路的两侧。
史清倏是当日清晨,才得知此事的。她连头饰都没来得及佩戴,当诉说此事的小莲话音刚落,她便丢了魂似的冲出了侯府去。
“沈夙!你个王八蛋……”史清倏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跑,口中骂着沈夙,骂他不仁不义,这等大事都不同告诉她一声。
薛应和杨依,只好丢下了手里的差使,匆匆追赶了出来。
好在,侯府离着官道并不远,史清倏看到眼前出现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发疯了似的从人与人之间挤了过去。
史清倏含着泪挤到了最前端,便见到行军的队伍已经走过去了一半。沈夙骑着一匹白马,身着轻银制成的战甲,此时她只能瞧见他的背影。
“沈夙!”她不管不顾,害怕若是此时没有把握住机会,再次见到他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幸好,沈夙听到了耳边熟悉的声音,他猛地转头回来,瞧见了已经冲上路中央的史清倏。
他同史清倏一样,没有多想,更是没有与身边的长吾交代,他猛力勒转马头,绕过身后的兵马,跑到了史清倏面前来。
史清倏泪眼朦胧,她只能看到那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下一秒,自己便被一双大手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倏儿,你怎么来了?”拥抱了良久,沈夙才放开她,伸手温柔地拭去了她脸颊上挂着的晶莹剔透的泪珠。
“你这个混蛋……”史清倏压着声音,抽泣着骂道,“为何不告诉我?”
二人如此拥抱在街头,围观的百姓只见早已经哗然。连远处匆匆赶过来的长吾,都大吃一惊,更不要提追出来的薛应和杨依。
二人的震惊又有所不同。薛应满心欢喜,杨依,则是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杨依本不知史清倏同沈夙之间的关系,最初她以为所谓的家仆,便是在沈夙的王爷府中,伺候着沈小王爷,却不想被史清倏带到了那什么什么,侯府中去。
也罢,她想,既然同在京城,总会有机会的。这么久了,她跟在史清倏身边伺候,却也没见过沈夙几次。可是她却敢对天发誓,这么久以来,她杨依没有一日不思念沈夙的。
今晨听闻沈夙要去到那北漠蛮荒之处,杨依心中的阵痛不比史清倏少,可是真正击垮她的,是方才二人相拥的一幕。
沈夙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个清浅的笑容,“行事匆忙,我本来是安排了人去将白菜给你送到侯府去,顺路,也代替我向你道别一声。”
史清倏看着沈夙,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
“我不会去太久,太子昏庸,虽已下诏并,却未能够把任何事情都写得精明,所以待我在北漠大营中稍呆些时日,便可回到京城。”沈夙单膝跪在地上,深深地看着对方,“这期间若倏儿想要骑马,便骑白菜吧。”
史清倏强忍着眼泪,嘤声说道:“可是北漠严寒贫困……”
“倏儿这是在担心我?”明明是分别之际,沈夙却还是尽力地打趣,想要让史清倏开心起来。
却没想到,一向傲娇的史清倏,此次竟然这般坦诚地点了点头。
习惯了她那无厘头的样子,她一真情流露,沈夙反倒无法招架起来,他蹙眉叹了口气,想要摸索身上带着的玉佩,却发现此时的自己身穿战甲,并未佩戴玉佩。
“这个……”史清倏像是知道了沈夙在摸索什么,从自己心口掏出那枚,年前于斗诗会上同沈夙较劲时赢回来的玉佩,“我还带着。”
沈夙轻笑,从战甲的腰缝中取出那只七歪八扭的荷包来,“这个,我也带着。”
正是在斗诗会那日,沈夙赢回来的史清倏亲手缝制的兔子形荷包。
刚展示完,他便仔仔细细地收好了荷包,像是害怕有人会冲上前来将其夺走似的。
腾出手来之后,他又把史清倏的手攥紧,叫她握紧了自己的玉佩,“倏儿,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相信我今年年关之前,一定会赶回来的。”
“王爷,事不宜迟,我们该上路了。”长吾走了过来,行揖说道。
沈夙点了点头,又用力捏了捏史清倏的肩头。
有些时候,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即可将一切情绪传于不言之中。
史清倏看着沈夙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极不情愿地点了头。
“走。”
似乎沈夙就是为了等候史清倏的应允,她一点头,便迅速立了起来。他的背影坚定无比,因为战甲着身,更显得挺拔俊朗。
沈夙飞身上马,轻声下令,整支队伍便继续开始了前进的步伐。
“臣女清倏,恭送小王爷出征!”
他觉得耳畔的嘈杂声一瞬间便安静了,只能听到那个带着哭腔的声音。
北漠常年征战,从未有过安定的日子,沈夙自然知道沈轩的用意是何,但是若想让自己死于非命,他,还没这个本事。
沈夙看着漫漫远方,他未曾惧怕过北漠蛮荒之地,他,也一定会遵守着自己的诺言。
今日年前,必定能够回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