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厚:“……”
霹雳和太厚对视一眼,都送给了对方一个“接下来我们死定了”的表情。
——
离开唐煜生之后,骆蒙始终不开心。
离新电影《无言的歌》开机还有一阵子,骆蒙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再也没有去贝康。
实习期已到,从前她还计划着和组里的众人来个告别仪式,感谢大家这阵子对她的关照。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她连面都不能露了。
她让岁岁买了些好吃的送去贝康,算是和组里的人做无声告别,顿了顿又说:“你今天有空给我抓几只蚊子回来。”
岁岁脚步一顿,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蚊,蚊子?”
骆蒙这是又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爱好吗?竟然开始养蚊子当宠物了?
再三确认骆蒙说的是蚊子后,岁岁这才满心疑惑地离开。
已经是深秋,蚊子稀少。
岁岁走山淌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在垃圾站附近找到了几只蚊子。她如获至宝地装在瓶子里带回去。
骆蒙见了,多日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睹蚊思人?
岁岁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觉得骆蒙可能是疯了,每天喝着红酒,对着瓶子里的蚊子发呆。
那几日正好没有通告,骆蒙整日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岁岁心疼她,劝了好几次,骆蒙始终无动于衷。
第二天醒来,骆蒙晕晕乎乎地看见玻璃瓶里的蚊子躺在瓶底一动不动。
她顿时慌了神,拿起玻璃瓶不停地晃动,可蚊子依旧笔挺挺地躺着。
蚊子,都死了!
骆蒙大叫一声,对着几只蚊子的死尸,伤心得大哭出来。
这几日岁岁不敢离开骆蒙半步,每晚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密切关注着骆蒙的一举一动。此时听到骆蒙的尖叫声,岁岁惊醒过来,慌张地跑到卧房。
只一眼,岁岁就吓坏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骆蒙。
骆蒙性格坚韧,之前即使是事业的低谷都没有在她面前掉过眼泪。此时却哭得声噎气堵。
岁岁赶忙安慰她:“蒙姐,你别难过啊。我再给你抓几只蚊子回来。”
骆蒙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抽噎着问:“岁岁,有没有那种对红颜色很敏感、专门咬人嘴唇的蚊子?”
“……”岁岁一脸懵逼,“啊?”
她独自喃喃道:“要那种专门咬人嘴唇的蚊子……”
岁岁为了安抚她,只能应承下来:“好的,没问题。”
岁岁默默地退出房间,给赵云打电话:“云姐,你快来啊!蒙姐她好像疯了,让我给她抓什么咬人嘴唇的蚊子……”
赵云:“……”
——
赵云提着粥来到骆蒙家时,她已经不哭了。
岁岁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几只蚊子,装在玻璃瓶里。骆蒙坐在床上,愣愣地盯着玻璃瓶出神。
“怎么样了?”赵云小声地问岁岁。
岁岁摇摇头,“一早上醒来就这样,不说话也不吃饭。”
赵云摇摇头,叹口气,“看来这丫头对唐博士是真动心了。”
岁岁认同地说:“云姐,就不能把唐博士找回来吗?看到蒙姐这样,我心里也怪难受的。”
赵云说:“或许有一天可以,但绝对不是现在。”
成年人的世界里,哪里能容许人任性得只谈感情呢。
太多的牵挂与羁绊,有时候不是不爱,只是利与弊的权衡。
毕竟,凡尘俗世,谁又能免俗。
岁岁一脸遗憾的表情。
赵云说:“行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岁岁走后,赵云端着粥走进房间。
骆蒙甚至没抬眼看她,眼神讷讷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云姐,你回去吧,我没事。”
赵云没理会,说道:“你最爱的瑶柱粥,不喝一口?”
这几天,骆蒙没胃口,几乎什么都没吃,只喝了几瓶酒。喝完又哭又吐的,胃里早就空空如也。
此时肚子应景似的响了几声,她揉了揉肚子,撒娇说:“云姐,我要你喂我。”
赵云笑了笑,“你呀,还是个孩子。”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舀起一口粥,轻轻吹了吹,送至骆蒙的口中。
瑶柱粥熬制得香浓软糯,一入口便化了。
一碗粥下肚,赵云又从洗手间里拿了把梳子。她坐在骆蒙的身后,轻轻地帮骆蒙梳头发。
好像一瞬间,就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自从父母去世后,骆蒙寄养在姑姑家,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是赵云,重新给了她生命的广阔与活力。
那时骆蒙刚出道,赵云把她当成女儿一般带。每天早上给她梳头,然后牵着她的手去片场拍戏。
一开始,骆蒙并不适应这样的关心。
她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整日笑嘻嘻的。但那些笑都是表面的客气,从未到达心底。
她知道赵云对她好,但总是不能坦然接受这份好。她的心门在父母离世的那天就关上了,上了锁,生了锈,再不轻易打开。
那年生日,骆蒙白天拍完戏后,晚上就在酒店房间里学习功课。赵云说即使拍戏,功课也绝对不能落下。
她写作业到晚上十点,赵云才匆匆回来。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赵云的衣服湿了大半。但她浑然不觉,只是笑着把手上的生日蛋糕递给骆蒙:“小家伙,生日快乐!”
蛋糕是小姑娘喜欢的公主风,精致甜美。
赵云替她点燃蜡烛,她在烛火中,听着赵云给她唱生日歌。
“快许愿!”赵云说。
骆蒙却跑去洗手间里拿了条干毛巾递给赵云,“你的衣服都湿了……”
赵云心里一动,愣了几秒。接过毛巾时,骆蒙却忽然紧紧抱住了她。
那一瞬,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但赵云知道,小姑娘打从心底接受她了。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这些年,骆蒙一直很依赖赵云,是从心底里敬她爱她的。
在最亲的人面前,骆蒙没有半分伪装。
如今赵云替骆蒙梳着头,她卸下冷硬的壳,只觉得心中的委屈和伤心又浮上来。
骆蒙眼中涌上泪意,转身靠在赵云的怀里,抱着赵云,声音瓮瓮的:“云姐。”
赵云拥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好了好了,别伤心了。”
骆蒙问:“云姐,你说怎样算是爱一个人?”
赵云笑,“你演了那么多爱情故事,还问我?”
骆蒙摇摇头,“戏里和生活中不一样……”
赵云轻轻拍着她,像哄孩子般,“怎么不一样?”
“戏里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都感觉来得太过容易。”
赵云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谁说感情的开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我们以为爱上一个人很难,但其实爱情有时候只是源自一个眼神,甚至一句话。在你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生了根发了芽。”
骆蒙仰头,“云姐你也这样爱过一个人吗?”
赵云笑了笑,回忆道:“大一那年,有天我去图书馆看书,突然有人递给我一张纸条。我抬头就看见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他跟我一个系的,平时见过,但没什么交流。
我还记得那天阳光很好,他对我微微一笑。
我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你的那本书看完能不能借给我?’他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就那么一瞬,我忽然对他动了心。”
“他是姐夫吗?”骆蒙问。
“不是。”赵云眸色一沉,“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度过了整个大学时光。毕业那年,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
“因为他要去留学,我选择了在国内工作。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社交软件,异国基本就意味着见不到面。我们都很痛苦,但经过深思熟虑,两人还是选择了分手。我知道,出国读书,自我实现一直是他的梦想。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希望他变得越来越好。”
赵云揉了揉骆蒙的头发,“小蒙,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爱。没有人规定只有百年好合了才算是爱情。现在,你为了唐博士,与他分开,谁又能说这不是更伟大的爱呢?”
“是吗?”骆蒙讷讷地问。
“或许是有遗憾,但慢慢的你就会明白,生活本来就是充满遗憾的。”
——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又过了几天。
某天早上,骆蒙醒过来,忽然觉得世界好安静,好像少了什么。她努力地想,终于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虫鸣和鸟叫。
她和唐煜生相识的这个夏天,相处的这个秋天,到底是完完整整地过去了。
而她与他的一切,都隐在这岁月中,深邃,隐秘,干净。
云姐说得对,生活本就是充满遗憾。就像这世界,星离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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