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甘泉汤那边起的,我家有两个看铺子的小厮伙计,一个已经被乱党杀了,另外一个躲在米袋下面捡回一条命,人都吓傻了,见着人就喊乱党盗匪。”
“乱党是什么打扮?”县令赶紧问。
一个穿姜色袍子,两鬓斑驳的中年人苦着脸说:“我家的伙计也见着了,说穿着普通百姓的装束,且城门那边好端端的,也不像有人半夜来攻打县城。邑宰,这怕是一早潜伏在城内的乱党啊!”
“孙员外说得有理!”
“不过说来奇怪,那些乱党好像就是冲着甘泉汤去的。”
众人一通附和后,中年人又道:“只是孙某有一事不明,那些乱党没劫铺子,也没对邑宰不敬跑来县衙,怎地就冲着甘泉汤一家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邑宰与令君,都是对县令的尊称,后者更【礼】、更官方些,前者口头一些。
邑是城的意思,宰的意思不用解释,加起来管着这地儿的人,喊的时候意思更接近“父母官”,“大人”了。
【主要是给薛知县一点特殊照顾,只称呼他为令君,咳】——————
孟戚:哼,西域火油?雕虫小技
胖鼠一蹦老高:燎到毛啦,jpg
第228章 昼伏夜出
孙员外在县衙三言两语就引得闰县邑宰乡绅富户对甘泉汤起了疑心。
一家汤池而已, 总不能在水底藏金子乱党盗匪哪儿不去,为什么要到那里放火去澡堂子放火
“这莫非是闹内讧”
众人面面相觑, 主要这事儿是发生过的。
山匪贼寇没法进城, 想要劫掠大户人家,就勾结城里的商行, 让他们为自己伪装身份成伙计带进城里。贼寇嘛, 就是喂不饱的财狼, 请来了就很难弄走, 如果不能满足他们, 他们回过头就把窝藏自己的商户一家老小全都杀了, 钱财照抢不误。
等到官兵反应过来, 他们已经把城内最繁华一条街上的铺子哄抢一空, 扬长而去。
“火起得太快了,喊打喊杀的最可怕的是眨眼间这伙人又不知跑去了哪里”
“我早就说甘泉汤那伙人古怪得很, 不像做生意的样子, 里面的伙计整日在城里打听东打听西的,还说什么能卖别地的米价布价情报,搞不好就是乱党的同伙。去年那些小商行被劫的车队,没准就是他们干的。”
县令越听脸色越黑, 一摆手, 什么都甭说了, 全城戒严捉拿乱党。
孙员外这招借刀杀人, 做的颇为直接。
假如墨鲤在这里,哪怕他没有查到孙家仓库, 只一听孙员外的话就会立刻把怀疑目标定为孙家。
然而此刻在县衙里的这群人,没有一个真正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官场与武林有隔阂,百姓跟江湖人的差距就更大了,闲着没事听说书无所谓,倘若那些江洋大盗真的出现在眼前,十个人里有八个都会吓晕过去。
既然两边根本搭不上,孙员外还怕什么暴露的风险害人的计谋不必高明,好用就行。
官兵越快封锁城池,对“孙家”就越有利。
孙员外冷眼看着慌了神的县令,悄悄混进了人堆里。
乱党可不是说抓就能抓到的,飘萍阁需要趁乱行事,等风行阁的人被逼得分散躲避时,才是他们动手的大好良机。
孙员外摆着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与众人一起离开了衙门,装作要去集贤坊看自家铺子的损失。
旁边有想跟他同去的,也有胆小劝他天亮了再去的,衙门前闹哄哄的,加上被迅速调集来的兵丁,很快众人就被挤散了。
孙员外趁机加快脚步,左绕右弯地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两面都是墙,黑洞洞的。
一个黑衣人跳下墙头,跪在孙员外面前。
“火为何这么快就灭了”孙员外用一种跟之前说话时截然不同的口音喝问。
黑衣人连忙低头,颤声道“属下无能,实在是忽然冒出了两个搅局的,还杀了不少弟兄。”
孙员外反问“两个”
这出乎了他的意料,原以为风行阁那边的高手,只有元智和尚一人。
就这元智和尚,都因为在江湖上没名没号的,叫飘萍阁差点忽略了。
“那两人是什么来路”
“这”
黑衣人哪里回答得上,当时他距离甘泉池外墙很远,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没法活到现在。那些跟孟戚打了个照面的,现在早成尸体了。
“属下什么都没看清,那人武功极高,兴许比宿笠儿还要高”
“住嘴,宿笠儿这名也是你叫的”
孙员外一声叱喝,黑衣人当即住口,只是心中尤未服气,咕哝道“他都是风行阁的阶下囚了,还不能说”
“够了,越说你越来劲”孙员外狠狠瞪了手下一眼,憋着气问,“风行阁那边究竟逃出了几个往什么方向走了”
兵丁举着火把,闯进铺子跟百姓的家中到处搜查。
要是门开得慢了一点,立刻就会被一脚踹开。
那些深宅大院,好歹有护院拦着,一时也惊不到内院的女眷,而寻常百姓家里就遭殃了。
他们掀翻了东西,揭开床铺的木板,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会被搜查一番。
公然劫掠百姓家财的倒是没有,可是顺手摸走铜板,拿了灶上温着的肉白面馒头大嚼的兵丁不在少数。
模样长得好些的女子,被揩一把脸蛋,捏一下腰身的占了便宜。
百姓敢怒不敢言,若有反抗,甚至露出不忿之色的,兵丁立刻叫着怀疑是乱党乔装打扮,变本加厉地摸捏一通,这才踹开下一家的屋门继续搜查。
一时间,到处都是哭声跟叫骂。
有身材魁梧,性情暴戾的汉子,扬着拳头追打官兵。
兵丁正愁抓不到乱党交差,当下呼喝着一阵围殴,将人锁了就要带走。
“啪。”
一块瓦片从后飞来,砸得一个兵丁仰面栽倒,还带翻了不少同僚。
黑夜里喧嚣声静了一静,顷刻间就有更多的瓦片呼啸着飞来。
“大胆”
兵丁们恼羞成怒,爬起来就想抓人。
然而动手的不是什么乱党,是看不过他们这般嚣张的地痞混混。
这些地痞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好人,会蹲在寡妇家门口说荤话,冲着样貌标志的姑娘流口水,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不睡到日上三竿绝对不起,有钱的时候喝酒吃肉斗殴闹事,没钱了可能还要小偷小摸。
可他们自己觉得自己就是话本里的市井游侠了,眼下看到这群兵丁欺凌街坊,心头火蹭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一群官府的走狗
占占大姑娘小媳妇的嘴上便宜,是市井游侠的放纵不羁,这帮子走狗是要毁人清白啊第一个地痞血冲了脑门,躲在暗处丢块瓦片,结果鼓动了其他人,噼里啪啦来了一堆。
兵丁喝骂着抓人,这些地痞大约是豁出去了,边跑边骂得更响。
期间不知道谁家竟然点了一串炮竹,隔着院墙丢到了人堆里。
刹那间人仰马翻,各种杂物乱飞。
等到兵丁们狼狈不堪地站起来,各家各户都关上了门窗,只有一个没来得及跑掉的小娃娃趴在墙头,手里还拿着块石头要丢不丢的。
想给奶娃娃扣个乱党的罪名,也没可能。
吃了大亏的兵丁们黑着脸就要踢踹这家的门户,抓这家的男丁充数,结果一个个平地绊了个狗吃屎,仿佛有无形的力道在背后推了他们一把。
“谁”
路过这里忍不住要出手结果被地痞抢了个先,现在终于有机会出手的墨鲤“……”
干脆用内力隔空把他们转了十七八个圈子,直转得他们头晕眼花,扶墙狂吐。
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弥漫开来。
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坊间的许多屋子都长一个模样,那小娃已经被家里大人抱走了,一时间完全认不出刚才想进的是哪一家。
这下就算他们再傻,也知道有人跟自己过不去了。
“调人快调更多的人来”
墨鲤迟疑了下,想要返身去县衙。
兵丁分散在城内各处,这边搜查的人不规矩,那边的怕是也好不了多少。
除非杀人,否则压根唬不住这些兵痞。
墨鲤不愿杀人,孟戚倒是无所谓,可是飘萍阁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呢。
墨鲤刚越过几座屋顶,来到另一处街巷,赫然发现这边更热闹,兵丁们惊叫着四下逃散,像是有鬼在后面追。
“这是”
孟戚坐在一处屋檐上,偏头冲着巷子里指了指。
只听嘶嘶声不绝,隐隐传来腥臭味。
“蛇”墨鲤吃了一惊。
不是一条两条,而像是一整笼的蛇被放了出来。
天气闷热,这些蛇烦躁不安,夏日夜里正好是它们的觅食时间,攻击性很强。
“是滇南那边的商队,来买卖药材的,巧的是,他们恰好带了一笼子蛇。”孟戚戏谑道。
墨大夫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点破。
蛇胆蛇毒都是好药材,可是千里迢迢的,谁带活的又不是冬天,还能让蛇冬眠,分明是商队里有异族的驱蛇人,今晚被无礼的官兵惹恼了,索性将蛇都放了出来。
“城门那边怎么样”墨鲤问风行阁众人的去向。
他们在一刻钟之间分开了,墨鲤想要继续查找孙家,秋景得想办法保住她那边的人。
孟戚摇摇头,说“县衙那边显然是真的当做有乱党作祟了,火炮都架起来了。”
像闰县这样的小地方,十来门火炮还是有的,笨重难挪,一般就放在城门上。
现在炮口转向城内,一旦有人想要强行突破攻击驻城守军,首先要挨一轮箭雨,然后是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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