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站错了队,怕失了先机,怕稀里糊涂地死在乱军之中。
也罢,张相叮嘱的事日后再做不迟,如果张相倒了,他肯定得不偿失!
“统领,依我之见,不如静观其变……”
“胡说!”
副统领本来犹豫不决,费校尉这么一劝,他立刻打定主意要撤。
“传令下去,收起弓弩,全军戒备!”
费校尉还要再劝,副统领一甩手走了。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费校尉如释重负的表情——说反话,有时候比明着来更好使。
特别是在知道了这位上官心眼儿小,跟自己不对付的情况下。
且说这群禁卫军如蒙大赦,分作两队奔向皇城。
如果火炮是朝廷用来镇压叛逆的还好说,他们可以凑个功劳,如果是皇城被叛逆攻下,他们立刻整队投奔京畿大营。
黑暗中,孟戚与墨鲤坐在屋檐上看着他们仓皇离去。
“在听到炮声的那一刻,他们就丧失了斗志。”孟戚若有所思道。
血肉之躯,如何能跟火器对抗?
太子命人炮轰正阳门,即使打得都是空地,也是极其有力的震慑。
群臣也好,禁卫军也罢,等到看见狼藉一片的皇城之门,都会被吓得收了几分心思。
孟戚双手枕在头下,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嘴里嘀咕道:“真是扰人清梦。”
“你又没睡。”
“原本我应当在卧房里,跟大夫闲来无事翻话本。”孟戚偏过头,兴致勃勃地提议,“现在去也不迟。”
墨鲤:“……”
他终于意识到半夜跟人带着春宫插画的艳情小说有什么不妥了。
孟戚这是在撩拨他?
墨鲤摇了摇头,撩拨看什么话本,赏那幅上云山金碧山水画岂不是更有效?
“大夫不喜欢?”孟戚笑意一敛。
“不,是没有时间看。”
墨鲤忽然觉得孟戚隐含失望的表情很有意思,就像剥好一颗糖炒栗子,拿着在胖鼠眼前转一圈,然后塞进自己嘴里似的。
不行,这有点儿恶劣。
墨鲤想着那副画面,想着沙鼠惊异的黑眼睛,反省着君子不夺人所爱,怎可做这般“撩拨”之事呢?
等等,撩拨?
墨鲤顿了顿,原来这是自己对孟戚的回敬,或许值得一试。
孟戚完全不知道将来沙鼠会面对怎样的调戏,他疑惑地追问:“时间不够?我们还能有什么事?看情况,太子应当可以掌握局势。”
墨鲤淡然道:“自然是压着二皇子跟六皇子,不让他们跑出去。”
“……然后卖给太子换钱?”孟戚很自然地接上。
太子掌权,两位皇子自然不必亡命天涯了。
太子可比刘澹有钱多了。
孟戚不得不算账,毕竟他跟大夫还要去飞鹤山一趟。
等到两人慢悠悠地回到刘府,赫然发现全府的人都醒了。
原本打算万事不管睡了再说的刘澹,神情复杂地披着外衣坐在花厅里看着他们进来。
“外面的埋伏已经全部撤了,将军如果想要离开太京,这是个好机会。”孟戚漫不经心地说。
刘澹僵硬了片刻,干巴巴地开口道:“国师大恩,在下实在不知如何……”
“停!”
孟戚立刻阻止了刘澹,对着一双双感激的目光,孟戚浑身都不自在。
“这些都是巧合!”
孟戚还不至于厚颜到把功劳全部背到自己身上,他随口道,“他们是被太子的兵力吓走的,禁卫军里有位姓费的校尉,他或许知道是何人要对你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墨鲤抓着栗子看沙鼠。
胖鼠:君子不夺人所爱!
墨鲤:再说一遍?
胖鼠:……不不,你吃,你吃。栗子不是,大夫才是吾所爱。
第162章 其谶代者之明乎
这夜先是狂风, 又是暴雨, 夹杂这震耳欲聋的炮声。
内城里的人都不敢睡了,一边吩咐家人严守门户,一边紧张地等待着消息。
整座内城大概只有刘将军府里的气氛与众不同。
墨鲤进入卧房,解了外衣准备打坐调息,忽然心里一动, 只是摆了个姿势闭上眼睛, 并没有真正的运功。
过了片刻, 便有人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侧。
“大夫?”
孟戚试探着唤了一声。
墨鲤不出声, 正要看孟戚要做什么, 结果感到身上的内裳被轻轻拽了开来。
“……”
这种解衣的手法相当高明了,如果墨鲤是普通人,又酣眠正好,估计完全发现不了。可孟戚明明知道这种小动作会惊醒墨鲤, 为何还要怎么做?
——莫非是要等自己恼羞成怒?
墨鲤一动不动,兀自闭着眼睛, 他倒想看看孟戚缺了自己这场戏怎么唱下去。
那只手稍稍拉开了衣襟, 果然停住了。墨鲤不动声色地等着孟戚继续捣乱,结果一个气息无限挨近,温暖的吐息好像直接映在了自己胸口,墨鲤瞬息身体一僵。
这是?
他猛地睁开眼睛, 孟戚也适时退开, 定定地看着墨鲤。
“你,你在做什么?”
“衣服破了总得补。”孟戚顿了顿, 认真道,“等天亮之后,城内会再次戒严,刘澹如果带着人跑了,咱们上哪儿找新的衣服?还是补一补吧,否则裂口会越来越大。”
墨鲤语塞,半晌才道:“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补!”
衣服还穿在他身上,就这么凑过来缝针,成什么样子?
孟戚随口道:“我唤过大夫了,可你没有睁眼,我仔细一想这也算是非礼勿视……”
“这是哪门子的非礼勿视?”墨鲤反驳,他看着衣襟,上面还有一根线,线的另外一端串在针上,针自然是在某人手中。
一想到方才孟戚轻手轻脚拽开衣襟,然后凑过来缝补的动作,墨鲤就感到浑身僵硬。
并非只有女子才会缝补衣物。
在乡野人家,不分男女几乎人人都会缝补衣物,这事就跟烧火做饭一般,总不能娶不上媳妇,就吃不上热饭永远穿着破衣服了。倒是在城镇里百姓家有余钱,外面有做缝补生意的妇人,人们无需事事亲自动手。不过为了应急,家家都备着针线包。
孟戚方才就是不知从刘府哪儿顺手牵羊摸来一个。
这会儿墨鲤是拽断线也不是,让孟戚接着补也不行。
“没看到,就不算失礼。”
孟戚故意曲解非礼勿视的意思,不紧不慢地说,“大夫秉持君子之道,我心中敬佩,不过我不觉得两人这般挨近算失礼,所以我多看几眼没事。”
“……”
这已经能算是强词夺理了,墨鲤偏生找不出能驳斥的话。
“不然,大夫先脱了衣裳?”
“无妨,孟兄补自己的就好。”墨鲤定了定神,反手把人推到了门外,同时用内力关上了卧房的门。
这倒不是羞恼,而是袒胸露腹太过失礼,无论在谁面前都不行。
拜过堂的例外。
墨鲤脱下衣服,看了看线头,不禁摇头。
他将针线拆了下来,重新串入了双股线,仔细地将裂缝处的衣料对齐,这才开始走针。
作为大夫,羊肠线他没少用,加上武林高手眼力准手下不会有错,缝起衣服简直是又快又好,针脚细密匀称。等到补完了,用手一抹,衣料表面完全看不到线,像没有破过一般。
墨鲤重新穿上衣服,出了门发现孟戚果然抱着衣服老老实实地坐在窗边缝。
他快步走到孟戚身边,低头一看,只见破处仅补完了一半,没有丝毫针法可言,只能说是“缝”上了,衣服上像是扒拉着一条黑线组成的虫子。
墨鲤:“……”
还好没给孟戚缝自己的衣服。
“停手。”墨鲤没好气地说。
技巧不行,还要逞能。
孟戚瞅着墨鲤身上的衣服笑了,他将衣物连同针线往墨鲤手里一搁,大喇喇地露着胸膛,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衫。
凉风吹,细雨落。
靠着窗户的头发不免被雨打湿,却又不多,直接贴在额角眉梢,倒像是放浪形骸的公子哥。
墨鲤目光奇异地扫了孟戚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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