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嘴角,估摸着下一句他就该说。
“贱人,休想跟我抢男人!”
罪过。罪过。
饭也没尝出个什么滋味。我匆匆就给倒了回教室。
回去的路上,我甚至还试图冷静下来仔细思考。那个身影看着熟,难道就一定是他吗?毕竟我们也都快三年没见了。
三年没见。是男是女都说不准了,我怎么能借由一个身影就做出如此武断的判断呢。
而且,如果是他。
他应该会短信通知我的。
但是没有。
我翻边信息收件箱和各种聊天工具,都没有来自他的消息。
不如这样说,与其是我想要躲着他,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打算要来见我。
他知道我上了哪所高中的,我跟他说过的。或许他根本忘了,或许他根本没有记住过。
我一整天的思绪都很乱,下午的课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混到晚自习。我对着花花绿绿的各科作业,一蹶不振。也许是难得见我一副颓丧的样子,坐我后面的沈雪娇还特意问候了我一声。
我当然笑笑装作没事。
她伸手递了我一块巧克力。我认出来,是晚自习刚开始时,一个高二的求爱者给送过来的。
巧克力牌子还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德芙,费列罗。
“瑞士莲,比德芙,费列罗都好吃。”沈雪娇拨开咬了一颗,催促着我也快试试看。
我也不再客气。
一尝,果然不一般。
沈雪娇冲着我会心一笑。笑容跟巧克力一样甜。
呸。储悦你还记得自己开学的时候是怎么在背后腹诽人家的吗?
当然记得。
但是我们老祖宗不是有句话话吗,日久见人心。
沈雪娇这个女生,你如果只跟她打几个照面,是个女生都很难喜欢她。
长得漂亮,行事张扬,无知无畏,还有别人说的来者不拒等等,这其中任何一点都够被议论讨厌好几个回合了。
现在的沈雪娇跟刚开学时候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她也知道很多人讨厌她。但是她更清楚,也有很多人喜欢她。无论喜欢的是她的什么。
现在跟她关系处得最好的,至少从外面人来看,我是能排得上前三的。因为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即使是虚假的关系,也得好好维持吧。
跟她现在算得上形影不离的,是陈欣。我的另外一个室友。
我说过,她很普通,脸圆圆胖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线,一种很生动的朴实。大家都有好奇,背后更有猜测,这两人怎么就成好朋友了,肯定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和原因。
我因为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所以我可能知道为什么。
陈欣是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女孩。她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淡定和沉着。甚至夸张一点说,我能从她的身上偶尔看到陈兰的身影。
每天她都是第一个起床,轻手轻脚地收拾完,然后再喊我们起床。
有时候周末回学校,她会带自己做的点心给我们吃。
有次我校服扣子掉了,我见她神色淡然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针线包,开始给我缝扣子。
沈雪娇没有爸爸。
这是一次寝室夜谈,她自己说的。她爸爸很早就离开了她和她妈妈。而她妈妈是个女强人。照顾她的时间很少。
这样一想,似乎一切就都引刃而解。
我能理解沈雪娇,不表明我赞同她,或者是欣赏她。
但如果她没有祸害到你。
没关系,请少一点恶意。
放心。
这样的沈雪娇,她等待的从来都是一个陈欣。
不是你。
*
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我想到前天文艺部开会的时候问十班的文艺委员借的笔还没有还给她。拖到明天估计我又该忘了,还是今天就去还了。
我跟宋显说了一声,提早了一分钟开溜。人刚到三楼,正好打铃,不偏不倚。像是被解禁了的野兽,高一高二的教学楼都跟着沸腾起来。
只有高三还是一片死寂,他们要比我们晚半个小时下课。
我还完笔。
顺着西面的楼梯下楼。每层四个教室,一般东西两边教室的学生,都会就近选择离开的楼梯。我保证自己这样只是本能,没有动什么其他的心思。
楼道里的灯算不上黑,但也是一片昏黄。
一张张模糊的笑脸,像幻灯片般,擦着我肩,飞身而过。我扶着扶手,一步一顿的下楼。我有点近视,晚上的视物能力会差一点。尤其是走楼梯,因为曾经踩空一次。所以常常特别小心。
从楼梯下来,走过一端不长不短的走廊后,拐出来就是学校最西边的一条僻静的小道。那里白天会停几辆老师的车,到了晚上,就是空无一片的荒凉。
我在那里站着,看过月亮。
特别,心旷神怡。
踩下最后一级台阶,我顺着走廊的尽头离开。喧嚣在我的身后淡化。
我思考着,今天的月亮会是什么模样。
“储悦。”
直到,有人叫我。少年的嗓音确定无比,又暗含惊喜。
我停住,缓缓转过身。
心想,今天的月亮,原来她没有挂在外面。
“不认识了?”男生迈着大步,一步一步向我而来。面容中,清爽又狡黠的笑容,在灯光下,光影中,不停转换。
该要怎么说。该要怎么形容。我转过身,就愣在原地。
一样。
还是一样的嬉皮笑脸,不知好歹。
一样。
还是一样的浅黄发色,瘦高身形。
一样。
还是一样的,那个,曾经的,江炎。
岁月的河逆流而上,记忆的碎片失而复得。
我曾经幻想过的你。
是只属于冬和夏。幻想着你会出现在马路的尽头,学校的门口,网吧的树下。
我去看过那棵树,就是你跟他道过歉的那棵,它现在很好,但是断枝的地方没有再长出新枝。
我也去过那条我们曾今迷失的马路。我去的时候,没有下雨。
也作为回头客,去了党校附近的那家面馆。
但是都没有你。
你后来没有再出现。
在我终于解脱了自己。那个同我说“你被困住了”的男孩却不见了。
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在我全部的期待里。
你却都没有回来过。一次都没有。
所以江炎。
回答我。
三月才是你。
是吗。
☆、第 72 章
没有谁可以永远是谁。
*
清清浅浅的脚步声,由上至下。像是一部电影中的两种时空,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仰头望过去。
停住了,这个步子。
苏恒站在台阶上,冲着我这个方向扫了一眼,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坚硬而生冷。
我还犹疑着是否要同他问好。
他人已经背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毫不留恋。
总是这样,漫无目的地伤人。
*
我从来没有过久别重逢后的经历。但是看电视上演的,应该先是震惊,然后眼眶含泪,最后是疯狂地向对方飞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