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复的态度或者说这一天经历的种种偏见令陈家蜜很在意,陈家蜜从前出国多是因为工作原因,即使旅游也不会深入到普通的社区生活,这还是她头一回直面旁人对于中国人的看法。一直到凌晨的时候陈家蜜才睡着,这其中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时差在作祟,等到陈家蜜沉沉地一觉醒来,时间已经是早上的九点半了。她还当自己会失眠,可是来到阿斯米尔的第一天,她就因为高强度的脑力及体力活动,获得了一个几乎满分的睡眠。
下楼的时候老珍妮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三明治以及优格,区别是今天的三明治里多了一片煎蛋,而昨天则是夹着煎培根,早餐已经做完很久,冰冰凉地躺在盘子上,盘子外罩了个透明盖子。陈家蜜把早餐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下,她还是不习惯吃冷食的。此外她原本还做好了对克鲁克山视而不见的打算,可是这个打算落了空,因为克鲁克山根本不在家里。
她终于有点儿发现他活动的规律,这个小镇似乎很多人都认识他,他会开着卡车出门,但又似乎不单纯是个卡车司机。早晨通常是不在的,可能会在午餐以前回来,回来之后就不一定需要出去,而老珍妮在接受她当房客的第一天,就曾经说过早餐时间定在五点,五点吃早餐应该是这家人的习惯,那么克鲁克山应该是吃完了早餐就出门,然后在十一点左右回来。五点到十一点的工作时间是陈家蜜不能想象的,因为清晨五点她一般还在深沉的睡眠中,而十一点她才刚刚跨进办公室泡了茶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陈家蜜想,克鲁克山真是有一份奇怪的作息表,或者说是一份作息奇怪的工作,如果克鲁克山有一份全日制的工作,而非是在哪里打工上早班的话。
但是他如果不在家里,就方便了陈家蜜的活动。
她默默地吃完早餐并清洗了盘子,在老珍妮叫她帮忙缠毛线的时候主动提供了帮助,陈家蜜小时候常帮着陈妈做这个,所以现在做起来不但熟练而且对老珍妮莫名有种亲近感,老珍妮也和她说起以前的趣事:“克鲁克山从来不愿意帮我做这个,他建议我可以把毛线绕在后院的木头架子上。哦,这个傻孩子,这种事情就要两个人在一起做才有意思啊。”
陈家蜜想起昨晚克鲁克山把不乐意放在脸上的事情,觉得他小时候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看来他不但不是个可爱的大人,从前也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她趁着这个机会问道:“珍妮太太,你认不认识亨特拉尔公司的朱利安经理这个人。”
“朱利安吗?名字似乎有点熟悉,”老珍妮毕竟很老了,就算想不起来也很正常,“这你得等等,我可能要花点儿时间去打听这个人。”
陈家蜜略有些失望,但是老珍妮愿意帮她打听比她自己毫无目标地碰壁要好多了,毕竟小镇上的居民是没有必要和她推心置腹的。老珍妮虽然戴着老花镜,却把她脸上些微的失落看在眼里,她其实也不太明白陈家蜜为何在舍近求远。
她想了想,让陈家蜜再帮自己一个忙:“麻烦你帮我把后院洗完了的衣服晾起来。”
这是举手之劳,陈家蜜自然答应,她的内衣裤都是手洗的,冬天的t恤和外套不用更换得太频繁,所以她还没有用到后院的洗衣机。她发现这家人还算挺讲究的,洗衣机分了内衣用的和外套用的,内衣用的小型洗衣机还被固定在外套用洗衣机的上方,抬手就能打开,这样做不但节约了空间,看起来也相当美观。
她把后院一角的晾衣架拿抹布擦一擦灰尘,打开了洗衣机,里面只有一条内裤。陈家蜜还当是老珍妮穿的那种老年女士专用的大腰围平角内裤,可她拿在手里才发现这好像是一条男人的。
这时候花园里的后门打开,克鲁克山神出鬼没地从这扇门走进来,他要找的就是陈家蜜:“日安,如果恰好你的脚没问题午饭后又有时间,就和我一起去阿尔曼德家还推车,阿尔曼德太太还准备了下午茶和点心,刚刚她在电话里说一定要我们尝尝她的手艺。”
他终于发现陈家蜜拿在手里的是他的内裤。
不就是内裤吗,陈家蜜告诉自己,内裤和西裤、牛仔裤或者沙滩裤一样都只是普通的裤子,她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帮助这家人做家务是她自己当初默认下来的,她故作若无其事:“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不过得等我做完手头的事情。”
说着她把内裤平平整整地晾了起来,又伸手去拿另外一台洗衣机里的牛仔裤和外套。
克鲁克山看着自己的内裤被风吹得微微摆荡起来,学着陈家蜜一样若无其事地说着别的事:“关于我昨晚去找卡拉夫妇的结果,范尼除了外出上学,必须在家里关足两周的紧闭,至于赔偿……”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目光扫了一眼陈家蜜的脚踝,那里已经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而且陈家蜜踮脚的动作也很轻松,他松了口气:“我一个工作伙伴是今晚的飞机从新加坡回荷兰,我特地拜托他给你买一瓶一模一样的乳液。”
本来因为离开前不会再见到范尼,陈家蜜只觉得大快人心,可是听完克鲁克山的话,又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口,以她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她其实并不想要一个原封不动的赔偿,而是希望用这笔钱抵债,以免接下去的日子入不敷出,至于护肤品,大宝也是很好的,想到这个她的口气有点急切:“可以不要吗?我选择抵扣房租的方式,而且为什么是你来负责?”
克鲁克山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陈家蜜竟然不要,难道得到一瓶全新的不应该开心吗?至于为什么是他来负责……
“我承认是我不想你待在这儿,所以才故意挑起范尼来敌对你,”克鲁克山坦然地承认错误,“比起范尼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觉得错误的确在我,但我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
对方都认错了,她还有什么好追究的,但是陈家蜜还是很在意他昨晚的那种态度:“还有关于报警的事,不是我不愿意这么干,而是我很快就要走,那么之后的事情就会落在你和老珍妮的身上。我已经很幸运地有了一个住所,我不想给我的房东添麻烦。”
克鲁克山也缓和了表情:“我习惯按照规矩解决问题,很抱歉,把你当成了那种被抢劫也选择默默隐忍的人。而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因为这一切起因都在我。”
误会解释开了就好,陈家蜜又再次确认:“现在不要那瓶乳液还来得及吗?不瞒你说,我很缺钱。”
那瓶乳液至少可以抵消两天的房租。
“……,”克鲁克山没想到她把话说得那么露骨,“好的,应该还来得及,我立刻给他打电话,他这会儿还没去机场。”
克鲁克山走到一边打电话,而陈家蜜则把剩下的衣服晾完。那件外套让陈家蜜很眼熟,她记得就是那天相遇克鲁克山让她垫在副驾驶座椅上的那件,恐怕就是因为都湿透了,所以才被换下来清洗。她把衣服抖开,却被前襟上绣着的一串字母吸引住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单词就是亨特拉尔吧。
如果克鲁克山和亨特拉尔公司有关系,爱玛那天的态度就解释得通了,和阿尔曼德家不同,爱玛不但认识克鲁克山,甚至称得上是熟稔。不负陈家蜜所望,老珍妮不但能够帮她,还指了条捷径给她,原来机会就离她如此之近。
所以她只要攻下克鲁克山这座堡垒就行。
可他哪里只是座堡垒,根本就是座碉堡。
陈家蜜心事重重,而克鲁克山已经推着车在门口等她,他们不仅仅是去还车的,车里还放了一颗种苗。
“这是谢礼,”克鲁克山解答了陈家蜜的疑惑:“它叫阿斯米尔黄金。”
作者有话要说:黄玫瑰可以用来道歉,另外还有祝福的意思
阿斯米尔黄金,黄得非常浓艳,所以被称作黄金
第18章 梦想光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入v会三更,感谢大家一路相陪
今天微博会更新第二发九朵花以及入v抽奖,谢谢大家
这篇文写得不容易,因为没什么可用的中文资料,决定要写这篇文之后,我就跟陈家蜜一样被现实啪啪打脸,所以希望大家能够疼爱我,可能的话点我的笔名收藏一下作者专栏,这样我们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啦233333
如果嫌弃我太瘦,欢迎光临基友们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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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似乎天生具有比其他花卉更强大的象征意义,希腊神话中描述美少年阿多尼斯死亡的时候,第一支红玫瑰就是从他的鲜血里升腾起来的,还有一种说法便是阿多尼斯的爱人——阿芙罗狄特因为他的死亡哀恸不能自已,不慎被白玫瑰刺伤,爱与美女神的鲜血将白玫瑰染红。但无论如何,红玫瑰就是永恒爱情和不灭激情的象征。
而白玫瑰则是纯洁和高尚的化身,是圣母玛丽亚的标志,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也曾经使用白玫瑰代表自己。
对于陈家蜜而言,她至多只读过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大约明白这两种花的含义,也知道它们的花语截然不同,但她的认知并不会上升到因为这个而去了解欧洲历史上的红白玫瑰战争。
至于黄玫瑰代表的花语,如果克鲁克山不告诉她,那她就真不知道黄玫瑰是这么用的。而且这株黄玫瑰甚至是以阿斯米尔来命名,跟市面上能够看到的柔嫩温和的黄玫瑰不一样,阿斯米尔黄金的颜色是明亮而极富有侵略性的。它已经诞生很久,比陈家蜜的年纪还要大,盛开的样子却带着火焰一般的生命力。
陈家蜜关上手机图片,好奇地问克鲁克山:“它叫阿斯米尔黄金,是因为它在阿斯米尔被发现吗?”
“并不,”克鲁克山低头凝视车斗里那株荏弱的种苗,谁都想不到它在长成开放之后是怎样的热烈明朗:“它是一个德国人命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