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胤禩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琬宁立刻明白胤禩说的是何事。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孝庄文皇后病逝,而大阿哥长女却是二十七年十月初六出生,十月怀胎的日子算下来,不正好就是在孝庄文皇后百日里有喜的吗?孝庄文皇后是皇上的祖母,是辅佐皇上稳坐帝位最必不可少的人,皇上那时候尚且斋戒沐浴守孝一年,大阿哥却是明知故犯,故而惹得皇上很不高兴,对大阿哥跟惠妃的疼惜也淡了许多。
好不容易这几年大阿哥勤勤恳恳,总算叫皇上暂时忘记了那事儿,如今又闹出这一茬,不管是皇上还是十阿哥,亦或是宫外的钮祜禄家,只怕又要对大阿哥心生芥蒂了。尤其是钮祜禄家,温僖贵妃的同胞兄长法喀跟纳兰明珠交情极深,这回却是被活活打脸了。不过钮祜禄家最近也没好到哪儿去,法喀跟阿灵阿闹翻了,阿灵阿另外几位庶出的兄长对这位嫡出的幼弟十分不满,眼下已经闹到要分家别居。
“好歹也是一件喜事,我已经命人给大福晋送去贺礼,也算是我们的一番心意了。”琬宁将礼单子给胤禩看了,“不算丰厚,毕竟眼下也不该大肆张扬。”
胤禩见琬宁拟定的礼单都是些寓意十足的寻常物什,便也没说什么。
琬宁又道:“前阵子跟陈喜说了,今年小选的时候是要新进一批人的,除了爷的书房外,厨房、针线房以及几个院子里都得添些人手。妾身想着爷是阿哥,平日做事也是谨慎小心的,这回也该挑些忠厚老实的进来,免得做错事说错话,连累了爷的名声。”
“你看着办就好。”胤禩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道,“书房那儿的人交给陈喜去挑,别处的你着眼看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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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五康熙率领清军亲征准噶尔,太子留下监国。前朝的事儿再大后宫的日子还得继续,四月初的时候宫里新一轮小选开始,因着早就给内务府提点了一番,故而这次递补上来的宫女大多都是性子稳重老实的,可就在这批宫女里,还是叫琬宁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张之碧之女张氏。
这个张氏不是别人,正是胤禩第一子弘旺的生母。当初她被胤禩纳为格格时已是十八岁,胤禩对她也不算宠爱,多半是看在郭络罗氏的面子上去她屋里几回,没想到却能够一朝有孕诞下弘旺阿哥,与其交好的毛氏也在后来诞下了大格格。而张氏跟毛氏开脸时都在十八、九岁的年纪,到了二十三、四岁才允许停了避子汤,可见郭络罗氏的手段。男人总是爱颜色,二十多岁的女子就是保养得再好,也敌不过后来的青葱水嫩。
琬宁翻了一下递补上来的名册,脑筋一转便道:“去把乌孙妹妹一并叫来吧。”
乌孙氏最近有些心烦气躁,温僖贵妃百日过去之后,胤禩虽然偶尔也会到后院休息,却始终没有踏入她的屋子一步,倒是常去琬宁那儿。她本就不是个心胸广阔的人,从前也爱跟汪氏争风吃醋,若非琬宁管着阿哥所的事务轻易得罪不得,指不定她又要跑去琬宁那儿说些拈酸吃醋的话。听到琬宁派画眉来请,她自是要好好打扮一番,往脖子上挂了个老大的繁花累累镶红宝银项圈,看也不看画眉一眼便踏出自己的屋子来到琬宁这儿。
“姐姐唤我来有何事?”乌孙氏的视线在琬宁屋子里转了一圈,见她似乎没得到太多胤禩赏赐的摆设,嘴角才微微勾了起来,“瞧着姐姐屋子里的摆设,像是去年的旧东西了,怎么也不换一下?虽说节省是件好事儿,但也不能太过素净了吧,否则岂不是丢了爷的脸面。”
“东西能用就好,何必讲究排场。”琬宁邪睨了乌孙氏一眼,冷着声音道。那眼神透骨寒彻,将乌孙氏直直钉在原地。琬宁原不是脾气暴躁之人可对着乌孙氏这样尖酸刻薄沾沾自喜的性子也着实不喜欢,只道,“你屋子里的云纹、云锦到了六月便要放出去,眼下你先挑两个回去叫人先调丨教着使唤吧。”
乌孙氏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心里自然疑惑琬宁这样做,眼角又扫到打开搁在桌案上的名册,见上头用红笔圈了几个名字,后面缀着“书房”二字,便以为是琬宁挑选好要送往胤禩书房的,便笑着点了那几个人出来。
张氏便是其中之一。
旁的几个倒也罢了,唯独这张氏,着实让乌孙氏皱起了眉。张氏今年不过十三,身量容貌尚未长开,却已经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若是将她送到书房去做些笔墨伺候的活儿,保不准让她心生诡计诱惑了爷去。乌孙氏气量小却又喜欢将设定都往坏处想,眼下便是越发看张氏不顺眼,便笑着对琬宁道:“这个丫头看着伶俐,还有另外一个丫头董氏,妹妹就挑这两个走了。”
琬宁心底发笑,脸上却是流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更是让乌孙氏确认了这张氏肯定是眼前这个八爷侧室为了笼络八爷所以要放到书房去的,禁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才干而得意洋洋。
琬宁见她趾高气拽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便装作为难地点了点头,让乌孙氏领了张氏跟董氏回去。
“主子为何另外假做了这个名册?”让画眉将新进来的宫人都带出去后,琥珀才出声问道,“张氏是内务府说过最是稳重妥当的,怎的主子愿意让乌孙格格给挑走了?”
若是将张氏放在自己眼前,她指不定哪一天心情不好便将张氏活活打死了。琬宁抿了一口茶,只是说道:“你只觉得内务府的人精心挑选了,怎么也不想想这回新进来的奴才共有一十八人,独独这个张氏得了内务府人的称赞,岂不是有些不妥吗?再者,那丫头看着沉稳,可你瞧她今日的梳妆打扮,俱比旁人更精心雅致些,也许是我多心吧,可我总觉得这丫头不像表面这样忠厚老实。”
她如果真的如内务府人说的那样,就不会在郭络罗氏抛出橄榄枝后迫不及待就接住,毛氏是郭络罗氏陪嫁所以必须听从,这个丫头却是几番隐忍最终成功爬床,这份毅力她不得不忌惮。且先让她在乌孙氏身边吃几年苦头,便是将来她还是能成为胤禩的屋里人,乌孙氏也头一个不放过她。
琥珀只当自己主子是听了什么风声,直到里头有些蹊跷,于是便不再多言,只是拿来炭盆将作假的名册一把火烧个精光。内务府送上来的宫女都是不识字的,琥珀是因着在琬宁身边好些年,琬宁待她极好教她念书故而认得几个字,这名册一烧,就是以后乌孙氏觉得不妥想要指责琬宁,也没有证据可寻。
琬宁却是盯着炭盆微微出神。前世她小产后,张氏、毛氏便被郭络罗氏开脸为胤禩的妾侍,张氏长得温婉动人却不甚得胤禩喜欢,归根到底是性子沉闷不会说讨喜的话;毛氏虽然长相比不上张氏,却也是楚楚可怜的姿态,说话带着一股江南女子撒娇的语调,才能哄得了胤禩欢心。若不是她生下大格格后被郭络罗氏灌了绝育药,只怕便是郭络罗氏自己都压制不住这个丫头了。当年郭络罗氏势必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一手提拔的妾侍居然有一天能翻身,险些将她这个主母的恩宠都夺光了。
思及此,琬宁也忍不住露出个浅浅的略带讽刺的笑意。
☆、第十章
010章左右为难的胤禩
大阿哥虽然随军出征,可由他引起的话题却始终没有断过。琬宁这阵子既要忙着给胤禩准备入朝当差时送与各位大人的见面礼,又要准备乾东六所里新老宫人的交替,忙过这一茬后才知道,虽然议论之人不多,可这只言片语却叫惠妃以及大福晋脸上无光,更有甚者翻出多年前的老黄历,彻彻底底将惠妃讽刺了一番。
“娘娘先吃口茶。”琬宁双手奉着茶杯送上,“娘娘脸色有些不大好,可是最近累着了,不如请太医过来诊平安脉吧。”
“前儿才诊过,说是无碍,连药都不必吃。”惠妃淡淡说了一声。要说累那都是心累,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话儿说得好听漂亮,挤兑人的时候也叫人挑不出错处来。德妃倒还好,到底是包衣抬旗的,根基不稳,倒不敢在她跟前多嘴。偏偏是宜妃、荣妃二人,彼此不相让,再有佟佳氏跟赫舍里氏在一边看好戏,这日子惠妃过得是十分窝火。
琬宁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这事儿偏生还是大阿哥做得不对,被人议论也无可厚非。从前孝庄文皇后病逝时便闹了这么一出,怎么过去这么些年了却仍不知改进呢?听自己额娘说,钮祜禄家跟纳喇家彼此已生不睦,如今钮祜禄家当家人阿灵阿还放言要纳喇家好看。更别提原先跟纳兰明珠交好的法喀,如今也跟纳兰家断了关系。
就是宫里,琬宁也听胤禩说起过,说十阿哥对大阿哥很是不满,如果不是大阿哥居长,眼下又随军征战,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矛盾来。
惠妃心情不好也没多留琬宁,从钟粹宫主殿出来,拐了个弯,琬宁便来到了卫贵人处。自从胤禩入朝当差后,卫贵人的待遇就比从前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内务府的人生怕胤禩记恨他们从前怠慢卫贵人,后宫妃嫔也怕一旦胤禩得势会针对她们娘家作为报复,遂也不敢再针对卫贵人,一应的月俸年例都完完整整地送上,甚至还多添了些,让卫贵人处的摆设装潢比从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春夏交替,担心卫贵人咳疾发作,胤禩便托人重新配了丸药,今日也让琬宁给带了过来。甫一踏入偏殿,琬宁便感受到了屋内阵阵暖意,倒也不闷热,想必是内务府的人给准备好了炭盆,再不像从前那样随意克扣。只见卫贵人穿着一身淡灰紫色绣百合忍冬花缠枝的旗装,两把头上簪着两支碧玉七宝玲珑簪跟几簇红宝石串珠头花,手腕上戴着一串碧玺石的佛珠手串,看上去倒比之前明艳靓丽了些。
胤禩跟卫贵人有几分相像,生得风流倜傥面如冠玉,入朝后又因为手段温和故而被人称赞温文尔雅温润如玉,上一辈子如果不是郭络罗氏从中阻挠,胤禩又为了安郡王府的人脉煞费苦心,府里早就塞满了各个大臣家的女儿了。不过郭络罗氏对卫贵人不算尊敬,卫贵人又嫌郭络罗氏善妒生不出孩子,胤禩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早就听张嬷嬷说你要过来。”卫贵人让人上了茶,“我虽然足不出户,可也听说了宫里最近发生不少事,惠妃娘娘最近心情不佳,你伺候她的时候要小心些,别惹恼了娘娘。”
“贵人的教诲妾身会铭记在心。”琬宁笑道,“因着季节更替担心贵人咳疾发作,八爷特意让人给贵人配的丸药,三日吃一丸,可滋阴润肺调理身子,贵人便可不再受咳疾之苦了。”
“那孩子倒是有心了,只是功夫都得用在正处,我的身子自有宫里的太医调理,何必让他巴巴去求人专门配药呢?”卫贵人神色淡然,“如今看着胤禩入朝当差办事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旁人也没因我这样的出身而看不起他。”
“贵人又在说这样的丧气话,八阿哥听到后指不定又该难过了。”张嬷嬷觑了一眼琬宁的脸色后赶紧说道,“眼下八爷正是受宠的时候,皇上在前线也发话说八阿哥办事得力,往后势必是要重用八阿哥的,您就等着享福的那一天吧。”
“可不是吗,贵人这样说就是把爷的心意都推开了。”琬宁柔声道,“八爷常说只恨自己年纪尚不足以奔赴前线,否则便可像几个阿哥那样征战沙场立下军功,到时候也可以给贵人挣个大大的脸面。”
“那孩子真是……”卫贵人突然垂泪,“他有这份心意我便满足了,也不强求别的了。只是他到底是惠妃娘娘养大的,万不可因为我而疏远了惠妃娘娘,再者他又与十阿哥交好,这回肯定是左右为难的。听说皇上赐给胤禩的那个格格乌孙氏不是个乖巧的,你回去后好生管教便是。胤禩既给了你管家的权力,那些不听话的也不必心软念旧,否则她们是要爬到你头上去的。”
“妾身明白的。”新拨过去伺候乌孙氏的张氏、董氏已经改名为红桃、绿柳,因着是新进宫的宫女,虽然已经学习过规矩,也跟在云纹、云锦看着,可到底还是新手上岗,总有些不周到的时候。乌孙氏脾气大,动辄打骂宫人,阿哥所又是藏不住秘密的,怕是她的“辉煌事迹”都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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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去额娘那儿,可是听到了什么?”胤禩难得这么早从户部回来,见琬宁坐在榻上盯着眼前的熏炉愣神,以为今日在惠妃那儿受了气,便走上前柔声问道,“整个人都呆呆的,可是受了委屈?”
“爷回来了。”琬宁听到胤禩的声音后连忙回过神来,“爷说的什么话,惠妃娘娘跟贵人对我都好着呢。只是看着惠妃娘娘料理宫务有些累了,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再者贵人跟我说,在外头听了一耳朵乌孙氏打骂宫人的话,叫我多加教导罢了。”
“乌孙氏屡教不改,你也别太心慈面和,倒惯得她越发目中无人。”胤禩对乌孙氏本就不甚喜爱,他觉得乌孙氏美则美矣,可性子着实叫人接受不了。想到自己这两个月来在外头打听的,得知郭络罗氏的性格比乌孙氏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更头疼了。
这几个月过得比在书房里还要累,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累。户部的大人都是好相处的,也不需要他摸高爬低,倒是不少底下的官员借机攀关系,想要通过他去结识大阿哥;跟钮祜禄家有交情的也跟着来,想要他帮忙跟十弟扯上关系,堂堂一个皇子阿哥,于那些人看来,不过是攀龙附凤的一块踏脚石。
琬宁让胤禩躺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替他揉着额角的穴道。她哪里看不出来胤禩的为难,可是后宅妇道人家不能妄议朝堂之事,她就是有心帮衬开慰爷难以开口。
“八哥,大阿哥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原本紧闭着的门被人大力地推开,惊得在屋内伺候的宫女们都倒吸了一口气。一看,竟是十阿哥胤俄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嘴上还嚷着,“这样不敬庶母的人,偏偏汗阿玛还这样宠爱,还说要……”还没说完,已经呆住了。
身后跟着的九阿哥胤禟还说着:“八哥刚刚回来,你就不能让八哥好好歇一下吗?”说着就要将十阿哥拉出去,却不想一抬眸就看到自己的八哥半点形象都没有地躺在一个女子腿上,那女子赫然正是小八嫂,顿时动作就停滞住,嘴巴张得老大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胤禩睁开眼睛坐起来,直直看着两个呆住的弟弟,觉得头更疼了。
“想必九阿哥十阿哥来找八爷是有事儿要商量的,”琬宁迅速回过神来,让琥珀跟画眉先两位阿哥给请了出去带到偏厅,又转过来对胤禩道,“看来是小太监们引错路了,爷赶紧去看看,别怠慢了两位阿哥。”又吩咐人送上香茶点心,才推了胤禩出去。
“两位爷也忒大大咧咧了,怎么这样冒冒失失就跑来主子这儿了。”带着胤禟跟胤俄去了偏厅后琥珀才道,“万一八爷不在,主子的名声岂不是不好听了。”
“去查查,到底是谁让两位阿哥没个伺候的人跟着就跑进来的,万一磕着碰着谁负责?”琥珀说的话琬宁自然也想得到,而且已经隐隐约约猜出是谁了。乾东六所也不大,进进出出无非也就那几个人,如今这儿最看她不顺眼的不就是乌孙氏吗?只是到底是乌孙氏一时聪明想出这样的法子,还是有人在旁支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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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琬宁吩咐人去查的时候,胤禩也带着胤禟跟胤俄在偏厅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冒冒失失就跑进来,谁告诉你我在你小八嫂那儿的?”胤禩把玩着手中的黄底蓝边牧童横笛青花茶盅,撩起眼皮看了胤俄一眼,那眼神瞬间让胤俄回忆起八哥督促他读书练字时“痛苦”的回忆。
“是一个小宫女,叫什么桃红的。”胤禟赶紧“祸水东引”,“八哥也别怪十弟,如今大军即将回朝,听说老大这回立了大功,汗阿玛有意册封他为郡王。若真是这样,那么岂不是助长了他的威风?老大不守孝道,汗阿玛还如此宠爱,这样着实有失公允!从前的事儿汗阿玛不追究也就罢了,这回大福晋有孕却是在贵妃娘娘百日里闹出的,如果也既往不咎,也未免太偏宠老大了!”
“就是,八哥你要帮帮我!”
“那你们想如何,上书让汗阿玛下旨打了大嫂的胎么?大嫂腹中这块肉到底也是皇家血脉。”胤禩看向胤禟跟胤俄,“再者你们也说了,大阿哥这次抗击准噶尔叛军途中立下大功,就算大阿哥有什么不对,这回只怕都能得到宽恕。”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惠妃娘娘是八哥的养母,所以八哥才不愿意跟老大闹翻!”胤俄见胤禩推三推四,直接哼了一声,话都不经脑子就直接说了出去,“也是,老大有权有势,八哥多跟老大一块儿走动,将来肯定前途无限。”
胤禩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在书房里对九弟十弟诸多照顾,在他们闯祸的时候也竭尽全力帮衬,没想到现在却被胤俄讽刺一通。老大对他是好,可话里话外总带着些轻蔑,实际上也看不起他生母的出身,唯有这两个弟弟对他掏心掏肺,他也是真诚对待,没想到今日却是落得这样的笑话。
“你胡说什么!”胤禟一巴掌拍在胤俄后脑勺,“你这样是把跟八哥这几年的感情都丢在地上了!”
胤俄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却如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是贵妃之子,是宫里除太子之外出身最高的阿哥,素来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哪有他低声道歉的时候,便撅着嘴硬着脾气什么话都话不说。
“算了,”胤禩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我有些累了,你们今日说的事我再想想,往后再说吧。”
胤禟跟胤俄踟蹰了片刻还是离开了,只留下胤俄一个人坐在偏厅里。胤俄只知道要他出面让老大受到汗阿玛惩罚,可是怎么也不为他想想,惠妃是他的养母,更是老大的生母。难道要他不顾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上书直言老大不敬之罪,他生母还在惠妃手底下讨生活呢!
一边是养育之恩,一边是手足之情,却是要将胤禩生生逼入绝境。
☆、第十一章
011章 被迁怒的乌孙氏
琬宁不知道那日下午三兄弟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明显地感觉到兄弟间似乎生疏了不少,往常九阿哥十阿哥肯定是一下课便往乾东六所里跑的,这几天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见上门,也不见胤禩吩咐人给他们送东西,难不成是真的闹翻了?
“主子,爷方才从衙门回来了,抬脚便往乌孙格格的屋子走去。”琥珀放下一杯木樨香露后低声说道,“那天九阿哥十阿哥误闯之事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原是乌孙格格身边的桃红给两位阿哥指路的。”那个桃红便是被乌孙氏强要了去的张氏,莫不是因着不能贴身伺候八爷,又受到乌孙氏的指使,故而做出这样的事儿?
“爷知道吗?”琬宁抿了一口清香甜蜜的木樨香露后才问道。
“这事不难查,听说两位阿哥爷亲口承认了是桃红给指路的,想必八爷也是知晓的。”琥珀又送上一碟藕粉桂花糖糕,一碟奶油松瓤卷酥跟一碟翠玉豆糕,“也不知道八爷这回去乌孙格格那儿是不是要为主子出头?”
“乌孙氏虽然莽撞蛮横,可好歹也是太仆寺马厂协领家出身,又是皇上指过来的,爷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怪罪在乌孙氏头上,最多就是拿她身边的人开刀而已。况且这事儿也不能担保一定是乌孙氏指使的,我瞧那桃红估计也不是个省心的。”琬宁可没忘记桃红甫一入宫就被人满口称赞“贤惠忠厚老实”,又不是参加大选的秀女,这样的称赞背后想必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吧。这等青云之志放在一个包衣宫女身上,不得不叫人忌惮着。
“侧福晋!”正要跟琥珀说着下一步事宜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尖声叫嚷,珠帘被撩开,滚进来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她的发髻凌乱,碧玺石翠花歪在鬓角一侧,哭得梨花带雨,正是乌孙氏身边的绿柳。见琬宁正看着她,绿柳也顾不得礼数,跪行着过来,伸手拉着琬宁的衣角哭道,“侧福晋,求求您救救我们家格格,八爷说要打死她!”
琬宁旋即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盯着绿柳好一会儿,才慢慢往后靠在大迎枕上,慢条斯理地玩着尾指上的金丝琉璃护甲,道:“乌孙氏又说了什么惹八爷不高兴了?”
绿柳没想到琬宁竟然不是立即起身前往自己主子的院子,呆滞了片刻才喏喏道:“奴婢也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你倒是有勇气敢跑来我这儿求救。”琬宁浅笑着道,“我这儿虽然不说守卫森严,可外头也是有太监跟粗使婆子守门的,你又是如何能进来的呢?”
绿柳自然不能说是给了碎银叫守门的人放她进来,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故意弄乱了发髻,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掐得泪水涟涟才跑进来的。今日八爷到乌孙氏那儿兴师问罪,她便揪准时机出来求救。
见绿柳眼神游移,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琬宁便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不妥的地方。她示意琥珀先去打听一下,便继续道:“你倒是叫我另眼相看,听说乌孙氏对你们动辄打骂,不少人都私下议论乌孙氏暴躁难相处,你倒是忠心耿耿。”
绿柳抽噎了一下。乌孙氏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绿柳刚刚伺候她的时候也没少吃苦头,后来渐渐摸索出来,知道乌孙氏极其讨厌八爷的侧室,才投其所好跟她日日说侧福晋的不是,逐渐才得了乌孙氏的信任。她怎么就忘了,乌孙格格看不惯侧福晋,侧福晋何尝看自己主子顺眼呢?这回来求助简直就是一步错棋!
琥珀很快就回来了,在琬宁耳边说了几句。琬宁莞尔一笑,弯下腰把脸凑到绿柳跟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无名指跟尾指上的护甲在她粉嫩的脸上刮了几下,才道:“你确实是个护主的,不过也忒不把我放在眼里。小张子、小和子,绑了她,然后随我一起去乌孙氏那儿看看。”
绿柳还想求饶,便被眼疾手快的小张子拿来帕子塞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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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氏久不承宠,原本以为胤禩这阵子都不会踏入她的屋子,便索性跟绿柳、桃红一边做着绣活一边说话,话题无非便是琬宁。乌孙氏仗着自己是满军旗出身,容貌娇艳,很是看不起汉军旗出身的琬宁,又觉得琬宁装模作样讨得了胤禩欢心才得了管理乾东六所事务的权力,话里话外将琬宁贬得一文不值。
桃红是个木讷性子,只知道附和两句;绿柳能说会道,跟乌孙氏一说一和哄得乌孙氏心花怒放,却不想胤禩早早就站在外头,将她们在屋内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桃红也是个有追求的,见跟自己一起到乌孙氏身边伺候的绿柳越发得乌孙氏信任心中不忿之余难免焦急,遂将前段时间引了九阿哥十阿哥到琬宁屋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原也是无意之举,因着十阿哥问她八爷在何处,她便懵懵懂懂地告知,也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如今看着绿柳越发得重用,桃红自己又不是善言辞的,便将这事夸大了一番,重点指出自己的作用跟目的,便是为了给乌孙氏出气。
谁料这么一说,竟是将胤禩心底的火气都引了出来。他一脚踹开乌孙氏屋子的门,也没理会乌孙氏的惴惴不安,令两个小太监将桃红拉了出去,按在板凳上便是杖刑伺候。桃红在家也算是娇生惯养,张家对她期盼很大,总盼望着家里也能出一个德妃一样的人物,便不是伺候皇上,能在阿哥身边呆着也是好的。两个小太监得了胤禩的命令虽不敢往死里打,可力度也不小,不一会儿桃红背部臀部便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乌孙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尖叫了一声便晕厥过去。绿柳见形势不对,赶紧去琬宁那儿搬救兵,心中也隐隐约约猜测道,肯定是桃红设计侧福晋叫八爷不高兴。
等琬宁来到乌孙氏那儿时,桃红已经挨了几十下板子,眼下是出气多入气少。
“爷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样大的脾气?”琬宁上前行了一礼后才温声道,“底下的奴婢有什么不是都该由慎刑司处罚才是,若是将这个奴婢活活打死了,传出去对爷的名声也是有损的。你们两个也住手吧,找些药来给她敷上,别叫她死了。”
两个行刑大的小太监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住手。胤禩火气一过便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遂挥手让几个婆子将桃红带下去,随便找些伤药来给她医治。
乌孙氏悠悠转醒,便见胤禩跟琬宁分坐在榻上,腿脚一软直接从座位上滑下来,脸上背上都是冒出的冷汗。她瑟瑟发抖,似乎还未从刚刚见到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一边的绿柳也被捆着,跪在下头低声抽噎。
“好一个乌孙氏,竟然指使自己的奴婢构陷阿哥!”胤禩一个茶杯甩了出去,滚烫的茶水直接淋在乌孙氏身上,惊得她发出“啊”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