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接连操劳了几个时辰,眼睛有些发涩,搁下笔揉了几下,就见两个孩子拉着手站在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内殿。
谢良运奶声奶气的问:“阿娘,姐姐跟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呢?”
女帝神情温和,伸臂将他抱到膝上,道:“快了,快了。”
谢良舒不开心了,跺脚道:“怎么只抱他,不抱我!”
殿中内侍宫人都忍不住笑了,女帝也是忍俊不禁,揉了揉小女儿的头发,说:“你们长大了,两个在一起阿娘抱不动啊。”
谢良舒又闷闷道:“姐姐怎么还不回来?真过分!”
谢良运补充道:“出去玩也不带着我们!”
女帝听两个孩子带着稚气的童言童语,只觉满身疲惫都消弭无踪,笑吟吟的哄了他们几句,就见殿外人影一闪,内侍面带喜色,回禀道:“陛下,皇太女殿下回宫了。”
“哇!”谢良运一听,忙七手八脚的从母亲身上爬下去,招呼妹妹说:“快走!姐姐肯定给我们带好吃的和好玩的了!”
谢良舒也急了,两个成年人大腿高都没有的小娃娃拉着手,急匆匆的往外边儿跑。
女帝无可奈何的招呼他们:“你们姐姐肯定先过来问安,别跑了。”
两个孩子想也不想,便异口同声道:“那好吃的肯定在姐夫那里!”
太极殿的门槛挺高,他们俩迈不过去,也不等保母去抱,就搂着门槛,两条小短腿艰难的往外翻。
女帝简直要看不下去了,忍笑抬手摆了摆,保母们赶忙过去将两个小主子抱起来,领着往东宫去了。
燕琅顺着太极殿外的玉阶上行,正好遇见两个弟妹,毕竟是眼瞅着他们长起来的,自然也格外有感情,这么长时间没见,她着实有些挂念,想伸臂去抱一抱,却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谢良舒嘴巴里都淌出口水来了,说:“姐姐,你带好吃的了吗?!”
燕琅听得一楞,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谢良运道:“听说宫外有好多好玩有趣的东西,姐姐是不是给我们带回来很多?”
两个小娃娃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我们最喜欢姐姐了!”
“……”燕琅跟系统说:“我要是告诉他们我什么都没带,他们会不会哭?”
系统坚定道:“一定会的!”
燕琅少见的有些讪讪,想着怎么解释过去,就听身后侍从笑道:“殿下记挂着两位小殿下,给准备了好些礼物呢,两位小殿下只管往东宫去跟姐夫要便是了。”
谢良舒听完之后,就顾不上最喜欢的姐姐了,一拍抱着自己的保母,说:“快跑!先到先挑,我才不要落到他后边!”
谢良运也急了,催促保母说:“追上她,我要第一个去!”
两个保母显然有些无奈,又不敢违逆小主子说的话,向燕琅行个礼,匆忙往东宫去。
燕琅这才问那侍从:“霍郎帮他们准备礼物了?”
“是,”那侍从含笑道:“您政务繁忙,把这事儿给忘了,皇太女夫便帮着张罗了。”
怨不得长辈们劝小辈儿成婚的时候都说早点成家好,屋里边也有个知冷知热的,这话确实也有它的道理。
燕琅心下感慨,轻轻颔首,举步往太极殿去拜见女帝,讲过一路见闻之后,又提起徐家之事:“徐开业刚正,虽然业已辞世,但也应当给予一份哀荣,至于徐夫人,我却另有些想法……”
女帝静静听她说完,点头道:“这法子可行,只是不可太过急躁,须得徐徐图之才是。至于徐开业,便追授他为户部侍郎,谥号文庄,以表哀思。”
燕琅应了此事,又提起自己离开怀吉郡时吕岱说的话:“鄂国公私藏罪臣财物,此事决计不可姑息,否则亲亲相隐,那还得了?”
女帝似乎是有些累了,顺势倚在隐囊上,笑问道:“鄂国公之母出自齐氏,如此一来,你怕是要与鄂国公交恶,不怕吗?”
“我是储君,他是臣工,天下哪有主君畏惧臣子的道理?”
燕琅道:“鄂国公若是肯认罪倒还罢了,如若负隅顽抗,大荣自有律令刑狱等着他!”
这个继承人有仁心,也有铁腕,二者同时融合在一人身上,实在难得。
女帝情不自禁的舒了口气,颔首道:“放手去办吧,自有我在你身后撑着。”
身在皇家,能与天子心意相通,这实在是继承人的一大幸事,也是燕琅的福气。
她由衷一笑,起身郑重行礼,留下跟女帝用了晚膳,这才退将出去。
燕琅有四个伴读,钟离旬被派到商会中去主持日常运转事务,马怀德进了禁军,解临这个九玄送与她的侍从却被她送去了北境,以风霜磨砺,铸造出一柄锋芒无二的利剑,也就只有项桐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还耗在东宫里边儿吃白食。
燕琅揉了揉额头,就令人去送个信,叫他去鄂国公府收账,顺道把这事儿给捯饬清楚。
皇太女与夫君回宫,东宫众人免不得前去问安,燕琅虽有些乏累,却还是笑着同众人说了会儿话,问过这段时间有无异常,得到确定答案之后,才吩咐他们退下,自去后殿歇息。
寝殿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谢良运跟谢良舒坐在上边,周围被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给摆满了,燕琅抬腿走进去,就听谢良舒一声大叫:“姐姐不要踩我的蝈蝈!”
燕琅低头一瞧,就见绒毯上还歪着一只编制出来的绿色蝈蝈,触须长长的,当真活灵活现。
她提着触须把蝈蝈给拎起来了,笑着道:“往常时候这个时辰不都歇下了吗?怎么,今天不困了?”说着,又把蝈蝈递给她。
谢良运跟谢良舒嘿嘿的笑,抱着满怀的新奇玩意儿,彩虹屁道:“姐姐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霍润坐在一侧,忍俊不禁道:“这话方才不还是说我的吗?”
两个小家伙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理直气壮道:“你们是一家人嘛,姐姐好,姐夫也好,多般配啊!”
满殿的人都被逗笑了。
好容易把两个孩子给哄走,时辰也有些晚了,燕琅往后殿去洗漱了,跟霍润说了会儿话,就合眼睡下。
她今日忙的事情不少,人也有些累了,人沾到枕头,困意就上来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就听身边人翻个身,过了一会儿,又翻回去了。
燕琅打个哈欠,低声问道:“有心事吗?”
霍润吓了一跳:“我吵到您了?”
“没有,”燕琅说:“我自己觉浅。”
霍润心知她只是在安慰自己,倒也不曾过多纠缠,踌躇几瞬之后,他垂下眼睫,低声问道:“东宫里那些人,您是不是该给个名分了?”
燕琅道:“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鸾台尚书们跟我是一起入宫的,现在你我既已大婚,他们也不好空顶着这样一个名,”霍润道:“向来东宫大婚时,便会册封良娣承徽,陛下后宫中也有好些……”
燕琅沉默不语。
“您是心疼我了吗?”
霍润原本心绪也有些坏的,见状却笑了:“您是储君,将来会是天子,我也将会是皇后。君主向来三宫六院,世妇、女御若干,只听人道是皇后母仪天下,一人之下,尊贵至极,何曾听人说过皇后可怜?如果皇后可怜,那天底下恐怕就没人有福气了。”
女帝不曾为一人守身,皇太女看起来也没这个意思,霍润心性明达,既看得明白,就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非要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是储君的夫婿,是将来的皇夫,一人之下而已,他有什么可怜的?
谁有资格可怜他?
强求得不到的东西,将自己囚禁在一个注定无法逃离的圈子里,那才是真的可怜。
燕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静静躺了会儿,她问系统说:“我真坏,对吧?”
系统说:“为什么这么说?”
燕琅奇道:“你不一直都说我是渣女吗?”
系统道:“我就说说,不行吗?”
“……”燕琅忍不住问它:“那在你看来,我坏不坏呢?”
“不坏啊,”系统不假思索道:“你有承诺过只爱一个人吗?”
燕琅想了想,说:“没有。”
系统又道:“封建皇帝几百个,就只有一个没纳妃,那其余那些皇帝都坏吗?”
燕琅道:“不能说的这么笼统。”
系统说:“李世民杀兄杀弟,睡弟媳妇,还搞出来个孩子,坏吧?”
燕琅:“……”
系统感慨说:“但谁也不能否认贞观之治啊!”
燕琅:“……”
系统就说:“承认吧秀儿,你打一开始就不是走文艺小清新道路的人。”
燕琅说:“哦。”
系统道:“你只是想搞事业,顺便馋男人身子而已。区别就是有的世界只馋一个,有的世界馋好几个。”
“……”燕琅说:“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嗨,”系统说:“咱们俩谁跟谁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燕琅叹口气,说:“如果上辈子我是西门庆,那你八成就是王婆了。”
“吼吼吼吼!”系统笑的超大声:“不,我要当潘金莲!”
第214章 我娘是龙傲天26
这几年气候一直不太好,尤其是北方地区,干旱少雨,田亩收成锐减,好在朝廷及时拨款赈灾,又令各地修建河渠灌溉,才算是缓过那口气来。
以农耕为基础的大荣尚且如此辛苦,北境的游牧民族就更加不必说了,据朝廷派遣过去的探子说,因为今年秋天大旱的原因,辽国的牛羊病死有四五成之多,小一些的部落甚至有人饿死,因为尸体处置不当等原因,还出现了小范围的瘟疫。
女帝与几位宰辅听了汇报,面色皆有些沉重,旱灾加上瘟疫,辽国内乱的几率很高,尽快平息内乱,转移焦点,渡过这场灾难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南侵!
女帝登基数年之久,早已稳坐皇位,国库充盈,边军肃整,真打起来倒是不怕,只是边关统帅后继无人,实在叫人头疼。
她虽也栽培出好些将领来,但毕竟年轻,不能担当大任,至于那些能够独当一面的,现在又坐镇边关,轻易调动不得。
“看起来,是时候该推行武举了。”最后,几个宰辅这样讲。
女帝对这办法是赞同的,只是武举这事情听起来靠谱,真的用起来却未必,武力出众的人未必精通韬略,精通韬略的人上了战场,也未必能靠得住,纸上谈兵的赵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宰辅们和幕僚退去之后,燕琅道:“不妨试着创办军校,叫那些卸任了的老将去讲课,也不时的请正当年的将军们去授课,等战争开始,再叫他们带着学生充当参军,一边教学,一边历练……”
女帝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道:“我何尝不知这是个好法子?只是如此一来,军中必然各成派系,你我在时尚且能够控制,但假以时日,恐怕成祸。”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办法,咱们又何必杞人忧天?”燕琅笑道:“难道还真能为后辈扫平所有荆棘?若真是这么办了,那不是在帮他们,反倒是在害他们。”
女帝听得笑了,眉头略微舒展些,徐徐道:“那就先开武举,把军校办起来吧,请致仕了的武将们去充当教官,也叫他们发挥一下余温,给家中子孙留些余荫,你方才所说,叫学生们不定时的跟着将军们出征充当参军,倒也颇为可行……”
两人商议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去用午膳,等第二天朝议,女帝便将这事讲了,吩咐吏部与兵部、太仆寺一起筹办此事。
大荣并无重文轻武之事,也没人觉得武将先天就低文官一等,故而此时女帝将开办武举,选取之后送进军校的事情一说,朝臣们的兴致也就被勾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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