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冷冷的斜着阮梨,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在装晕,只是这个时候,却不好再往上凑。
宫人们客气的近前,请她回冷宫去,张氏嗤笑了声,便待往外走,却见皇后身边的宫人快步回来,道:“娘娘开恩,准允张氏每逢初一十五前去探望太子,以叙母子之情。”
李元毓听得浑身一僵,毕竟他身为太子,每个月去冷宫看望亲娘几次,谁都不会说什么,但叫张氏去看他,显然就是为针对阮梨。
他脸色难堪,张氏却是兴高采烈:“娘娘宽宏,妾身铭感于心!”
她转过头去,便见李元毓满脸僵硬,心头火起,一巴掌抡圆了打在他脸上:“你娘死了吗?要哭丧着脸!”
李元毓嘴角抽动一下,却不想跟她说什么了,抱起昏迷了的阮梨,有些歉疚的看向燕琅。
“先回去吧。”燕琅微微笑了一下,说:“在这儿呆着,总不是那么回事。”
李元毓感激的看着她一眼,道声:“多谢。”大步往东宫去。
东宫一众姬妾随从燕琅走出去,气氛不免有些沉闷,到最后,还是穆良媛先道:“怎么会有这种事呢,简直匪夷所思。”
“是啊,”其余几个宫嫔也愤愤道:“都没出孝期呢,就勾着殿下出宫,也忒不要脸了!”
经此一役,阮梨再也没有往上爬的可能性,因为李元毓没了生育能力,她连儿子都不会有,更不可能母以子贵。
燕琅惬意的笑了笑,说:“左右只是宝林,位分在你们之下,有什么可担忧的?”
众人微松口气,默不作声的跟着走了会儿,穆良媛才忍不住道:“方才那一出儿,可真是精彩。”
其余人想起那一场大戏,从母子互撕到张氏diss狗男女,皆是忍俊不禁,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燕琅带着人往后走,半路上正好遇上奉令前去的太医,一道返回东宫,便听侍从道:“太子殿下抱着那位姑娘到正殿去了。”
东宫众人听得变色,穆良媛也气的跺脚:“正殿是什么地方,岂是她能去的?”
燕琅眉头拧个疙瘩,却不做声,将一众宫嫔打发走,进殿之后,便见阮梨脸色苍白的躺在塌上,人事不知,李元毓握住她的手,神情焦急的等待:“太医还没有来?”
燕琅站到他面前去,挡住他的视线,徐徐道:“殿下是想要阮氏死吗?”
李元毓刚刚才丢了这样大的脸,阮梨又遭了这等磨难,正是最忌讳“死”字的时候,听罢轻声责备道:“阿蕤,不许胡说。”
“不是我胡说,而是殿下把母后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指了指身后正殿的牌匾,语重心长道:“阮氏只是宝林,怎么可能进入正殿,且在此处养病?母后之前还三令五申,不许给她超过身份的规制待遇,若知晓此事,怕是立时便要处死阮氏了。”
李元毓方才被急昏了头,何曾想到此处,被她点醒之后,心下凛然。
“殿下,你今日违逆皇后娘娘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且此事决计瞒不过父皇,”燕琅目光担忧,关切的看着他,道:“此时母后有了处置,父皇大抵懒得再管,但你若是连母后的话都不听了,公然违抗她的意思,你猜父皇会怎么做?”
李元毓后背发凉,冷汗涔涔,忙握住她的手,道:“阿蕤果真是我的贤内助,若非你着意提醒,父皇那儿我决计过不了这一关!”
燕琅贤淑的笑了笑,没有做声。
阮梨不能呆在东宫正殿,但终究是要有个地方停歇的,她只是七品宝林,去太子的书房卧房纯属找死,但地段好些的宫室,却都被东宫妃嫔占了,李元毓素日里极少理会这些琐碎宫务,一时之间,竟想不起何处还有位置安置阮梨。
他面露难色,哀求般的看向了妻子。
燕琅又是一笑,说:“进殿之前,我叫人打扫了一间屋子出来,要不,就叫她去那儿住?”
李元毓忙不迭抓住了这根绳子:“都依你便是。”
说是一间屋子,那还真是一间屋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走进去一眼就能看完,简单明了的很。
房间朝北,原本是用来放置那些怕晒杂物的,外边儿晴空高照,这里边儿却还有些潮湿,内侍们正忙内门外,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里搬,还有人不知从哪儿挪了张旧床过来,停在外边儿,等里边收拾完了,再抬进去。
李元毓抱着昏迷不醒的阮梨,目光有些嫌弃的道:“这如何住得人?”
燕琅却也不同他解释了,只目光柔情的看着他,规劝道:“我想过了,什么太子、太子妃,都是虚名而已,哪里比得上一家人和美安乐?不如就去向父皇明言,殿下不做太子了,我也不做太子妃,咱们搬出宫去,也没那么多规矩,想住多大的地方,就住多大的地方,殿下,你说好不好?”
李元毓脸都绿了,抚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僵笑道:“这屋子就挺好的,符合阿梨的身份。”
燕琅满意的笑。
这屋子约莫有个三十平,床跟桌椅挪进去之后,再进几个人,就觉得挤得慌。
李元毓心情复杂的把阮梨放到那张旧床上,便传了太医前来诊脉,给阮梨开了内服外敷的几种药物之后,便去一边儿书写药方。
燕琅关切的看着李元毓,忽然道:“殿下的脸色也不太好,叫太医一起看看吧,不然,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李元毓对她又歉疚,又感激,向她温柔一笑,道:“太子妃有心了。”
太医闻声近前,手指搭在他手腕上,过了会儿,正准备将手收回时,脸色却变了。
他有些惶恐的看了李元毓一眼,重新把手指搭在他脉上,约莫过了半刻钟有余,才颤抖着把手收回。
李元毓被他这作态惹得心头哆嗦,燕琅也适时的显露出几分担忧,到底还有所顾及,吩咐周遭侍从退下后,这才寒声道:“可是太子殿下身体有所不妥?!”
“臣不敢贸然决断,”太医颤颤巍巍的跪下去,道:“请太子妃娘娘再请几位太医前来,一同问诊。”
这话一说,李元毓就跟被判了死刑似的,险些当场翻个白眼儿晕过去。
燕琅脸色也不好看,当机立断道:“先回正殿去,呆在这儿也不像话。”
阮梨的确重要,但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李元毓头脑中一片空白,脚下虚浮,搭着妻子的手,离开了这间背阳的屋子。
另外几个太医很快就到了,联合诊脉之后,终于面带难色的跪伏于地,颤声道:“太子殿下仿佛,仿佛已经……”
李元毓跟个痴呆似的,木然的看着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燕琅便催问道:“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了?!”
几个太医把心一横,道:“太子殿下他,仿佛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
身为储君,却没有诞育后嗣的能力了?
李元毓听得不是致命的病,脸色略微好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战栗几瞬,忽然暴怒道:“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人平白无故,怎么可能会不能生育?
是谁害了他?!
是谁要害他?!
太医知道此事牵扯甚大,俱是噤若寒蝉,低着头道:“太子殿下似乎是服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药,只是潜伏期比较长,当能够被发现的时候,却也晚了……”
李元毓目光闪烁不定,道:“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医道:“大概,快三个月了。”
不计女儿,李元毓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太孙李衡,三子李衍俱是太子妃所出,次子李敬是良娣何氏所出,若无意外,必定是太孙继位,太孙若有恙,便是嫡次子李衍。
最开始的时候,李元毓有些怀疑妻子,毕竟自己不能生育,妻子是最大的受益者,但现下听太医说事情发生在三个月之前,却将那怀疑全盘推翻。
三个月之前,他人还在江南,中毒怎么可能跟妻子有关?
或许是他的那些皇兄皇弟,有人沉不住气了。
同为兄弟,居然对他下这种毒手,真是下作!
李元毓目光阴鸷,却忘了自己甚至曾经对刚出生的儿子下过毒手,他面色阴沉不定,在内殿中转了几圈,忽然想起另一事来。
他与阮梨定情之后,也曾在江南遇见游离四方的七皇子李元术,那时候,李元术便对阿梨很是欣赏,临别之时,还把自己过世母妃留下的玉佩送给了阿梨。
李元毓当时便有些不快,只是阮梨却说他们只是朋友,并无暧昧之情,故而不曾多想,但现下回头细思,那时机却也太巧了些!
李元毓喉头有些发堵,脸色更是铁青,阳光洒在他脸上,反射出一种奇异的淡绿色光芒。
他一把抓住太医的衣襟,把他拖到了阮梨所在的那间屋子里,咬牙切齿道:“你,来帮她诊脉!看看她是否曾经有过身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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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干掉渣男当皇帝10
之前皇后殿中的那一场风波,太医也曾听闻,现下见李元毓如此要求,不禁有些迟疑。
自己丧失了生育能力,但在这期间,阮梨却有怀过孕的嫌疑……
这想法叫李元毓满心崩溃,几欲发疯,见太医面色踌躇,抓起手边茶盏就砸了过去:“还不快去!”
太医被他此刻的疯癫吓住了,连声道:“是,臣遵命!”
……
李元毓走后没多久,阮梨便在昏迷中醒来了。
因为太医丢出的那个炸/弹,李元毓自己头秃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阮梨,虽说是开了药,却也没人去帮她煎药外敷,加以顾看。
他都不管,视阮梨为仇寇的东宫妃嫔们就更不会管了,看热闹都来不及呢。
阮梨从昏迷中睁开眼睛,一眼就把自己所在的地方看了个透彻,背阴的屋子,发旧的窗帘,床帐带着淡淡的霉味儿,呛得她想要咳嗽。
三郎呢?
她的三郎去哪儿了,为什么没在这儿守着自己?
阮梨勉强动了一下,便觉腰背作痛,嘴角抽动几下,更带动了受伤的脸颊,回想这一日所经历的事情,当真是一场噩梦。
她正倒在塌上伤春悲秋,冷不防门被人推开了,几个宫人前边引路,后边跟着个太医装扮的男人。
“是三郎叫你们来的?”阮梨心头微喜,勉强有了几分安慰,向那宫人道:“三郎在哪儿?怎么还没进来?”
那宫人没做声,沉默着走上前去,在她手腕上搭了一块丝帕,便示意太医近前诊脉。
阮梨不明所以,却也没有阻拦,看着那太医诊完脉后起身离开,那几个宫人也随从离去后,方才急道:“你们去哪儿?三郎呢?我要见三郎!”
没有人理会她,也没人做声,宫人们将门关上,内室中重归寂静。
阮梨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眼泪不知不觉间流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她凄然的笑,哽咽道:“才过去一天,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那太医回到正殿之后,便去向李元毓复命,后者心头猛跳,下意识站起身来,目光迫切的盯着那太医看。
“殿下,太子妃娘娘,那位姑娘,之前的确曾经有过身孕,只是现下已经小产。”
李元毓如遭雷击,一屁股跌坐回去,脸上绿光更盛。
那太医迟疑几瞬,又低声道:“殿下中毒时日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若真是曾经有过身孕,孩子应当也是您的……”
这安慰并没有叫李元毓心里好受多少,木着脸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忽然面露悲愤,猛地站起身,便待去寻阮梨说个分明。
燕琅伸臂拦住他,加重语气,道:“殿下!”
李元毓回身看她,眼眶猩红,燕琅却没急着跟他说话,而是摆摆手,示意殿中人先行退下。
“殿下中毒的事情,几名太医都知道,必然是瞒不过父皇母后的,现下您该想的,是如何向他们解释此事,如何彻查内中缘由,医治身体,”她谆谆劝慰道:“而不是为了一名女子抛下正事,把丑闻搅扰的全宫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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