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压低了声音说:“他不爱念书,我一早知道,也不打算逼他,可是……扶意你不知道,他这几天回家,满身脂粉气,这必定是从女人堆里钻过才会沾染的,我都不敢告诉你三叔,每天让奶妈偷偷摸摸把他的衣裳洗了。”
扶意忍着笑意,应道:“那、那等我告诉镕哥哥,私下里问问他。”
三婶婶捧着心口说:“孩子大了,我得给他张罗婚事,哪怕家里选个漂亮可靠的小丫头通房,也比外头的强,外头那些女人,哎……”
扶意无奈,跟去西苑安抚了婶婶好半天,才脱身回清秋阁。
祝镕听过,也是哭笑不得:“平理为了能不念书,做什么都拼,我有时候也想,何苦把他困在书房里。”
“念书与否的差别,如今看不出来,过上十年八年,就有差距了。”扶意说,“就这两年,你可别心软。”
祝镕笑道:“三嫂嫂好大的威严。”
扶意轻轻踹了他一脚:“说真的,你见天在家闲着,我还真烦你。”
但夫妻俩还没拌上嘴,香橼进门说:“小姐,跟车送秦姑娘回府的妈妈要见您,跑得气喘吁吁的。”
扶意莫名地看了眼祝镕,待见了那妈妈,才知道,秦影回家的路上,遇见了平理和她哥哥,几个少年郎,不知和什么人厮混在一起,秦影没忍住,和平理当街吵了起来。
“秦姑娘虽然急了些,我们四哥儿也是嘴上不饶人的,把人家姑娘都说哭了。”妈妈着急地说,“秦府的下人脸都绿了,到了府外,撂下奴婢就不管了,昨儿还很客气,硬拉着我进去喝杯茶再走。”
祝镕说:“先派人,去把四哥儿带回来,大公子和三老爷那里,我去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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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看她哭了,我可真不忍心
秦影红着双眼回到家,纵然她不愿生事,随行家仆也不能善罢甘休,更何况自家公子未能被小姐劝回来,依旧跟着祝平理那一伙人放浪去了。
秦太尉得知消息,立时派了家仆去找,孙女则被叫到跟前询问缘由,连老夫人都说:“祝家千般好,那个祝平理着实可恶,带着昊儿学坏不说,还总和影儿过不去,堂堂公子哥,总欺负个姑娘算什么意思。”
做爷爷的自然也心疼自家孩子,问道:“你若是觉着再去公爵府尴尬,这学就不必去上了,往后在家,爷爷给你请先生。”
秦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回来的路上就后悔了,此刻忙道:“去了这几天,没在公爵府遇见过他,方才的事我也有不对,是我先说他带坏我哥,还指责哥哥不是,才把他惹急了。”
老夫人不以为然:“就算这样,他一个男人也不该当街和姑娘计较,实在没教养。公爵府的子弟,我看着都是人中翘楚,就出了这么个反骨,也不怪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往他身上传。”
秦影不知该从何解释,满眼为难地看着祖母:“奶奶,事情……”
老夫人兀自念叨:“不是我计较,这出身还是有讲究,公爵府的巨伞照着,都忘了那小子的亲舅父是大逆贼金东生,他母亲的出身原就不好,怎么能教出好儿子呢。金氏上回来咱们家捞她的儿子,那股子横劲儿,我一辈子没在京城贵眷里见过这号人。”
这事牵扯到三夫人身上,秦影更加过意不去,再后来母亲和父亲也到了,偏偏下人找不回哥哥,惹得父亲十分震怒,已经命下人预备家法。
但秦影却发现,爷爷的反应和往日不同,就算爷爷的性情有所改变,不至于纵容孙子在外放荡,和祝平理一起自然算不得放荡,要紧的是那几张陌生面孔。
回忆起来,那几人一个比一个俊俏风流,她下车就闻见浓烈的脂粉气,自己身为女孩子家都不敢这么张扬,他们分明是男人,却有些雌雄难辨的气质。
“影儿,回房去吧,等你哥回来,爷爷让他来赔不是。”老太尉对孙女说,“公爵府你想去,还是接着去,但这件事,两家要有个说法,祝平理身上还惹着风流官司呢,不能让他毁了你的名声。”
秦影无话可说,唯有欠身领命,但走时又看了眼祖父,爷爷眉宇间的从容淡定,让她觉得不寻常。
走回闺阁的路上,忽然想起那天哥哥逃学被国子监告状,却没有受任何责罚,难道……
“小姐?怎么了?”
“没事……”秦影收回神思,“回去吧。”
然而,回房后不久,公爵府就来人了,祝家的大管事代表公爷和夫人来的,为了自家公子的失礼,特向太尉府致歉。
下人们去打听了来向小姐禀告,说老太爷和和气气,没给人家管事甩脸子,还打赏了银子。
秦影总算松了口气,吩咐道:“明日去了公爵府,你们也不要露在脸上,今天冷遇送我回来的几位妈妈,你们就已经失礼了。”
众人纷纷答应,但忍不住嘀咕:“可是那四公子把我们哥儿带去哪里了,听说还没找着呢,这要是去不干不净的地方被人告发去学里,咱们公子可真要被国子监除名了,进进出出跟闹着玩儿似的。”
忠国公府里,祝镕亲自至西苑向三叔解释一些事,虽然弟弟还没回来,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连他也不知道,但他至少明白,平理不是去鬼混的。
三夫人没在跟前听,小儿子哭闹得她走不开,此刻见祝镕出来,抱着平珍就上来问:“镕儿啊,你为什么不管平理了,前几日跟着你念书,不是挺好的?我知道,他资质不如平珒,还总惹你生气,可你是做哥哥,让让他,别和他计较,婶婶给你赔不是。”
祝镕道:“婶婶,平理是好孩子,您放心,我不会不管他。但平理大了,他有主意的时候,咱们也该听一听。”
三夫人听得愣愣的:“不是,镕儿,我是说……”
祝镕却作揖道:“婶婶,大哥还等我回话,我先过去了。”
这会儿功夫,平理和几个兄弟,正在城南戏院包厢里,看台上才子佳人卿卿我我,戏码到了暧.昧放浪之处,底下的人疯了似的拍巴掌吹口哨。
平理眉头紧蹙,沸反盈天的喧嚣令他耳朵生疼,他不喜欢这地方。
“平理,看那边,人来了。”秦昊在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打听清楚了,都是大长公主府的,和台上那演花旦的是相好。”
平理满眼的嫌弃:“两个男人……相好?”
秦昊稀松平常地说:“这龙阳之好、断袖之交古来就有,最是这些优伶之间,雌雄难辨的好这一口,你没听说过?”
平理清了清嗓子:“我、我当然知道,行了,既然人来了,一会儿想法子套个近乎。”
秦昊说:“我们的身份,你不怕他们生疑?”
平理摇头:“看我的,要说这事儿,还得谢谢你妹妹,刚才看她哭了,我可真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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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为了平理也为了你的名声
秦昊黑着脸:“要不是知道你在做戏,方才我差点就要翻脸,往后可不许再这么欺负我妹妹,听见没?”
平理盯着那边包厢里满眼痴情的人,一面应着:“我欺负她做什么,你白操心。”
秦昊叹了一声:“你也怪可怜,一厢情愿,你看上那丫头什么了,我妹是长得漂亮,但她那性情,不该是你喜欢的吧。”
平理满不在乎地说:“什么看上,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要不是你妹子,我才懒得在意。”
秦昊不屑:“那你还说什么动了心?”
平理终于收回目光,指着自己说:“小爷我,家世、人品、样貌摆在这儿,还怕娶不到媳妇?”
此时,台下一出戏罢了,掌声雷动,打赏的铜板银子噼噼啪啪落了满台,平理用胳膊肘捅了捅秦昊:“你看,我的天……”
只见侧楼包厢,面相俊秀的男子,凭栏而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台上,葱白的手指轻点在红唇,而台下的花旦,也向他抛去柔情似水的媚眼……
平理打了个哆嗦,小声说:“大长公主要知道自己的爱宠在外头养着戏子,还是个男人,得疯了吧。”
秦昊冷声道:“疯什么,打死算完呗。”
平理一怔:“打死?”
秦昊点头,给自己斟茶喝,说道:“皇室贵族里,什么脏的臭的烂心肝的事没有?你就是在家养得太好,眼里干净,我还比你知道得多些。”
平理歪着脑袋想半天:“那我们要是拿到证据,让皇上把大长公主府给端了,是不是算还他们自由,还成全了他们?”
秦昊说道:“看他们怎么想了。”
平理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走,去外面候着他们。”
这一晚,祝镕和扶意等到半夜,才听说平理回来,他一路跑着进了清秋阁,少年郎满身的骄傲,几乎盖过了令人皱眉的胭脂气和酒气。
“香橼,找一身我的衣裳给四公子换了。”祝镕吩咐道,“再打些热水,拿些吃的来。”
“立时就回去的,换衣裳做什么?”平理正兴奋,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哥,你听我说啊……”
因平理换衣裳,扶意前半截没听到,再进门听后半截,道是三五日内,一定能从大长公主府里找到证据。
平理大口吃着糕点,说道:“原来秦昊他爷爷也在查大长公主府,老爷子平日里看我不顺眼,遇事儿还挺仗义啊,不过想想,该是不愿让人说他孙子跟名声不好的人混在一起。”
祝镕看着弟弟,又好笑又心疼,碍着扶意在边上,也不敢说什么念书不念书的事儿,心里就想着,往后也不逼他了。
若是除了念书,别的事儿干什么都像样,又何必浪费大好的年华。
不过他这心思,还是被扶意看穿,自家相公眼睛里有什么,扶意一眼就能猜到,平理离开后,听祝镕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便是问:“你舍不得让平理继续念书了吧?”
祝镕苦笑:“就只动了个念头,这也瞒不住你?”
扶意说:“你要做主,我的确不赞同,但平理若自己决定,我怎么都支持他。”
祝镕笑道:“这次的事,若成了,功劳你和平理对半分。话说回来,你们俩的麻烦,最终还是你们自己解决了,你怎么就能想到,从那些男宠下手?”
扶意说:“当时忽然闪过的念头,最终还是靠你和平理才能成全,不敢自夸。但这都不重要,她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造谣,要毁我和平理的名声,这都是小事,不惜放火烧工部制造处,害死那么多性命,才是大事。这世上,怎么能有如此恶毒的人。”
祝镕叹息:“平理提到的话,你也听见了,在一些皇室贵族的眼里,哪有什么人命?”
扶意心头一沉,可不是吗,就算是在公爵府,大夫人也曾草菅人命。
与此同时,深夜回家的秦昊,一样在祖父的书房说了半天的话。
秦影担心哥哥,早早派丫鬟盯着,这会儿听说兄长不仅没遭训斥,祖孙俩还正儿八经商量事儿,连那个叫施展的门客也在书房。
回想傍晚大街上的相遇,和祝平理的言辞刻薄、霸道蛮横,她突然明白过来,这要是真的起争执,她哥早和祝平理打起来,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欺负。
秦影顿时担心不已,怕自己坏了爷爷和哥哥们的大事,满心忐忑,以致于一整夜没睡好。
隔日在玉衡轩,不知情的映之姐妹们,贴心地安抚秦姐姐,数落自家哥哥的不是。
扶意到来后,却只字不提昨日之事,正经为妹妹们讲学。
至中午,老太太派人来接孩子们去用膳,见秦影的神情,不太情愿同往,扶意便借口留下了她,递过眼色,示意映之领着妹妹们离开。
姑娘们离去,秦影松了口气,待丫鬟们也退下,她才对扶意道:“三嫂嫂,昨天的事……”
扶意合上书,温和含笑:“我们边吃饭边说,饿了吧。”
这一顿午饭,吃得秦影“大开眼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扶意看,听着每件事的来龙去脉,生怕错过半个字。
扶意笑道:“你三哥哥说,瞒着你不好,害你整日里担惊受怕,太委屈你了。昨晚的事,平理说,改天一定登门向你道歉,当时他们和几个戏子游街闲逛,总要有些纨绔子弟的做派,虽然你的出现让他们一身冷汗,但闹了一场,反而让他们得到了戏子的信任,知道了戏院里的秘密。”
秦影捧着玉瓷碗,像是压抑着兴奋,小心地问:“那,嫂嫂,我没坏了事?”
扶意笑道:“没有,也是平理机灵,听妈妈们说,你们俩连吵架都熟门熟路的。”
这是无心的话,可眼看着姑娘双颊泛红,扶意忙岔开话题道:“暂时不能告诉别人,你自己藏在心里,就这几天了吧。”
秦影冷静下来,再看扶意,见她心事重重,好心问道:“嫂嫂还担心什么吗?”
扶意一笑,摇了摇头,给她夹菜敷衍了过去。
可其实,她在心里担忧,大长公主若是纵火元凶,她图什么?
损了人命,自然罪无可赦,可她根本不在乎那些人命,就整件事的利益得失而言,似乎,祝镕才是最后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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