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理干咳了一声:“我先退下了,奶奶,有事儿您叫我,找大夫抓药什么的,下人腿脚笨,我脚程快,不耽误事。”
老太太颔首:“去吧。”
韵之走出来,搀扶祖母道:“都收拾好了,嫂嫂说她没事,感觉好多了。”
祖母来到床边,见扶意气色的确有所恢复,便叹道:“她伤得不轻,摔伤的,砸伤的,正昏睡着也没法儿说话,这事情闹的,她真是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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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兄妹团聚
韵之问道:“奶奶,大伯母会不会抓着平珒不放,要是害得平珒将来不能上学科考,如何使得?”
老太太说道:“如今你大姐夫回来了,后面的事还不定怎么样,杨家和皇后绝不会让她横生枝节,你们放心,平珒不会有事。”
扶意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不能为了自己,既让大姐姐愧疚,又害得平珒不能上学,她自己本没有错,再要因此背负愧疚和罪过,实在不值当。
“我觉得好多了,您别担心我,我想着搬回来,如此说风寒也有人信。”扶意道,“在自己的屋子里,我也自在些。”
老太太温和慈爱地说:“孩子的事,我们尽力而为,剩下的让老天爷做主,你才多大,不着急。”
扶意答应着,但不自觉地看向屏风,盼着能有身影进来,虽然心中已经安定,可她还是想见到丈夫。
韵之察觉她的心意,出门来问,有没有派人请公子早些回来,争鸣赶来回话,说是三公子走不开。
“知道了,少夫人也没什么事,我不过多问一句。”韵之说着,又嘱咐众人,“这几日都清静些,可别有拌嘴吵架的,少夫人要静养。”
这动静隐约传到们里来,扶意对祖母笑道:“韵儿将来,也必定是能当家作主的。”
老太太笑道:“这么几件小事罢了,谁做不来?她将来能不能当家作主我不指望,只盼着闵延仕……”
但因韵之进来了,祖孙俩便结束了这番话,之后听着韵之啰啰嗦嗦地念起了大姐夫,她竟然是信了世子的故事,满心好奇大姐夫这五年在猎户家是如何度过的。
“整整五年,会不会遇见什么姑娘,猎户家不能有女儿吧?”韵之忧心忡忡,“大姐夫他,会不会连孩子都有了?”
这话虽然听着胡闹,倒是把老太太也唬住了,毕竟谁也不知道世子在这五年里经历了什么。
扶意由于身体的疲倦和难受,在韵之絮絮叨叨时就已经睡过去,祖孙俩发现她睡着了,便赶紧退下,老太太则命争鸣再去宫外守着,见了公子就把他带回来。
此刻,胜亲王府中,项圻沐浴更衣、梳头刮面,换上干净华丽的衣袍,便是贵气天成、英俊不凡。
五年光阴,褪去了他的青涩莽撞,真真正正成了个男人,再来到母亲面前,闵王妃不禁又落了一场泪。
涵之迟了几步来,在门外见尧年坐在长廊的一角,走来笑道:“年儿,还在生气吗?”
尧年到今日才知,不仅哥哥活着,父亲也还在人间,只是眼下不便出现在京城,而且早些日子,母亲就已经见过哥哥,连扶意都知道这件事,独独她一人不知。
再见哥哥的欢喜激动,当时就转化成了脾气怨怼,方才项圻去接涵之进宫前,兄妹母女实则不欢而散。
只见尧年慌忙擦去眼泪,转身就要跑,被跟出来的项圻喊下,他走来妹妹和妻子的身边,好生道:“让哥哥好好看看你,我家年儿长这么高了。”
尧年别扭地转过身,紧紧抿着唇,好不服气地瞪着哥哥,可又有攒了五年的委屈悲伤憋不住,看着哥哥嫂嫂在眼前,宛若梦境一般,简直不敢相信,真的还能有这一天。
项圻走上前,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不许生气,哥哥不是回来了?”
尧年忍不住,喊了声“哥……”便伏在兄长怀里嚎啕大哭,再没有平日里人们眼中的英姿飒爽、霸气威风,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纪州王府里无忧无虑的小郡主。
涵之满面欣慰地看着,正想拿出帕子给妹妹擦眼泪,忽然脑壳发紧,眼前天旋地转,她知道自己又发病了,扶着栏杆赶紧坐下,可这一次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比前两回疼得更厉害。
项圻发现妻子的异常,赶来抱起她,涵之却抓着丈夫的衣襟恳求:“送我回家,送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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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她一个外人
闵王妃闻讯赶来,见儿媳痛苦万状,知她有旧疾缠身,虽不嫌弃孩子的病,但王府里没有对应的医药,便命儿子立刻将涵之送回公爵府,其他的事之后再做决定。
祝家人见王府车马回来,高兴地要迎接大小姐和姑爷,谁知世子抱着人就直往门里闯。
这一整天家里的郎中来来回回,实在不太平,而项圻归来后,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这事立刻就在京城传开了。
在郎中的施针治疗下,涵之暂缓病痛,项圻守在身边,直到妻子昏昏沉沉睡去。
事后郎中解释:“世子归来,大小姐激动异常,惹出旧疾也是有的。此次病发得虽急虽险,但没有恶化的迹象,请老太太和世子爷不要担心。”
项圻冷声问:“如何判断是否恶化?”
郎中谨慎地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便命他下去,亲自对孙女婿说,涵之若是忽然痴傻,语无伦次,便是有恶化之兆,到最后她会再也不认得人,重新变回之前五年里痴痴呆呆的模样。
项圻眸光如刃,毫不留情地看着祖母:“是岳父岳母之罪过?”
老太太无奈地点头:“是他们的罪孽,也是我的罪过。”
项圻心疼而怨恨,但不能冲着老祖母发作,握紧拳头说:“也是我的罪过,我若安然无事,涵儿何至于受这样的苦。”
老太太细细看着孙女婿,担心地问:“世子,您的腿?”
项圻道:“孙儿受了重伤,虽然已经行动无碍,但再不能恢复到从前,走路时偶尔会看得出来,还是祖母心细。”
老太太心疼不已,要他赶紧坐下,又问起项圻的经历,他只笼统地说了坠入悬崖后的情形,完全苏醒虽是三天后的事,但能下地行走,整整等了大半年。
老太太问:“那时候,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项圻眼下还不能说实话,颔首道:“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见韵之从门外进来,向姐夫行礼,项圻说依稀记得七年前见过的小姑娘,如今已是亭亭玉立,和家中小妹一样,都是大姑娘了。
“皇上赐婚,十月二十一出嫁,您的妹夫就是您的表弟,闵家的长孙闵延仕。”老太太说,“她去了闵家后,还望世子偶尔回外祖家时,能多多眷顾。”
项圻道:“我家的事,奶奶您是知道的,我不便干预外祖家中的事,但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二妹妹。”
韵之走到祖母身边,朝老太太使眼色,祖孙俩眉眼之间商量着事,老太太难得不认为孙女是胡闹,虽然少不得失礼甚至伤人,可一开始就把话撂明白了,好过后来无休无止的纠缠。
“奶奶和二妹妹,有话问我?”项圻道,“若没别的事,我要回涵之身边守着。”
老太太干咳一声,为了孙女豁出去了,问道:“世子,您在深山五年,是何人照顾您起居,那猎户家可有女孩儿,您失忆忘事,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另外成家?”
项圻笑了,随口继续编:“没有的事,那家猎户三个小子,自家还愁娶不上媳妇,哪里顾得我来。”
祖孙俩顿时松了口气,韵之说:“姐夫您稍坐,弟弟妹妹们,还要来向您请安,大家日日夜夜都想见您。”
不多时,芮嬷嬷领着姑娘公子们来,小的几个对大姐夫几乎没有印象,乖巧地站在一边,只有平理见到姐夫,心潮澎湃,可彼此都好好地克制了。
再后来,涵之苏醒,项圻便回到妻子身边,老太太命所有人都退下,好让他们两口子说说话。
上一次在春明斋相见,纵然丈夫一袭黑衣,涵之也认得清楚,只是她半梦半醒,后来一直也当做是梦,直到扶意告诉她,丈夫还活着。
阔别五年,彼此的容颜都有了变化,涵之轻轻抚摸过丈夫的眉毛和眼睛,眼泪不住地落下来:“相公对不起,我没保住我们的孩子。”
项圻摇头:“不是你的错,再不许说这句话,我们还有一辈子要在一起,这五年,就当做噩梦一场,如今梦醒了。”
涵之冷静下来,起身依靠在丈夫怀中,便问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了,父亲可安好,他一个人安全吗,有人保护他吗?”
项圻正要解释,下人在门外禀告:“大老爷回府了。”
涵之垂下眼帘,有这样的爹娘,让她抬不起头,但项圻并不在意,反而邀请岳父到这里一见,对妻子说:“向父亲交代一句后,便接你回王府,将郎中药材都带过去,祖母和岳父应该不会反对。”
“我回王府,是名正言顺,可他们就不得安生了。”涵之说,“我爹虽没参与五年前的事,但这五年来,他和镕儿受皇命追查你和公公的下落,是要拿你们性命人头的。相公,你之后别再见我爹了,我真怕他疯了,直接对你动手。”
项圻道:“皇帝一定会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眼下全京城的人都在盯着我,他真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
涵之劝道:“千万别轻敌,皇帝看似窝囊无能,可心里十分歹毒,如今你逼到他眼前来了,他就快疯了。”
说着话,门外已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便见祝承乾进门,他还穿着朝服,见了女婿先行国礼,而后再见家礼,项圻请岳父上座,可祝承乾却假惺惺地来关心女儿是否安好。
涵之不愿理会,冷漠地避开了父亲,也不搭理,祝承乾十分尴尬,好在项圻稳重,和颜悦色地说:“父亲,我既然回来了,就想带涵之回王府去住,还请父亲准许。”
“自然自然……”祝承乾道,“但今日来了,在家用过晚饭再回吧,我们翁婿二人,该好好喝一杯。谢天谢地,世子安然无恙地归来,待明日,我便要与你岳母去酬神谢佛,为庙里的菩萨塑金身。”
涵之冷冷道:“相公他久居深山,粗茶淡饭惯了,乍然回到京城,经不起油水荤腥,过些日子,我们再回家来团聚,今晚让他先回去吧。”
项圻则道:“母亲似乎身体不适,小婿想要前去请安,被祖母阻拦,父亲不必顾着我们这里,还请先去探望母亲。”
祝承乾微微蹙眉,向来家中的事就算他身在朝中,也能不回家就先知晓,就算只是妻子病痛,他也必定能得到消息,今日这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她被突然归来的女婿吓晕了?
父亲走后,涵之问丈夫:“出了什么事?”
项圻摇头:“不太清楚,只听见有人向祖母禀告说,岳母醒了。”
涵之猛然想起,她离家时,叮嘱扶意去盯着母亲,别叫她翻自己的东西,再问丈夫,果然来家后没见过弟媳,涵之担心不已,央求丈夫去找祖母来,反是芮嬷嬷主动过来,一脸为难地,说了今日的事。
这一边,祝承乾惊闻扶意怀有身孕,但因被妻子推搡受创,眼下能否保住胎儿尚不可知,直叫他怒火冲天:“她疯了吗?”
换做别家恶婆婆,必然挑唆,说什么不是儿媳妇的骨肉当然不疼惜之类的话,老太太绝非这下作之人,只道:“世子归来,她大受刺激,兴许是真的疯了,平珒为了救她嫂嫂,将她推到在花架下,摔的很重,还砸伤了腿,少说要躺上十天半个月,你就别冲她大呼小叫,闹得家宅不宁,她与扶意起冲突并非头一回,扶意不知自己有身孕,也有责任,我想她若知扶意怀着孩子,也不至于如此恶毒。”
“那是镕儿的骨肉。”祝承乾却像是魔怔了,反复地念着,“那是我的孙子,毒妇。”
“镕儿还不知道。”老太太说,“你先想一想,如何面对儿子,虽说是她的过错,可你儿子不能冲她去,只能冲着你来了。”
祝承乾愕然,摇头说:“不能够,镕儿不会不孝。”
老太太道:“这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但有件事我要你弄明白,别因为儿子发脾气,就又迁怒扶意,你儿子是疼惜自己的骨肉,和你一样。说到底,扶意进门后,处处受你们欺负刻薄,两口子大声说句话,你都能罚她去跪祠堂。祝公爷,也就是家里下人嘴巴紧,你信不信但凡有人说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满天下谁家的公公多管闲事,就只有你了。”
祝承乾不愿争辩,就在乎孙子的性命,问道:“现在她怎么样,大夫说能保得住吗?”
“听天由命。”老太太冷声道,“我也把话撂这里了,扶意若保不住孩子,日后你敢为难责怪她,别怪我翻脸,这爵位这家业是我给你的,我也能要回来,把你扫地出门。”
祝承乾震惊地看着母亲:“她一个嫁进门没几天的外人……”
老太太道:“祝公爷,你娘我也是嫁进门的外人。”
此时门外有动静,老太太喊来丫鬟问缘故,说是大小姐往清秋阁去了,她不禁一叹,挥手撵儿子走:“你们夫妻俩只管造孽吧,孙子外孙子都死在你们手里,你们就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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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梦里的童年
这一日,祝镕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因项圻突然回京,宫内关防重新调配布置,皇帝巴不得连鸟都不能飞过皇城上空。
更担心项圻并非只身归来,怕京城外有他们的兵马埋伏,祝镕和开疆不得不奔赴城外勘察,除了金东生的队伍外,并无可疑的人群突然出现。
直到此刻,他座下的马才停在了家门前,下人还没赶得及上前牵缰绳,祝镕已飞身下来,直奔清秋阁。
争鸣这一整天,等在宫外不是,等在禁军府外也不是,根本抓不着公子的行踪,这会儿终于在中门下遇见了,可他还是不知道,少夫人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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