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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文学 > 综合其它 > 簪缨问鼎 > 簪缨问鼎 第52节
  今天虽有难得的冬日暖阳,但是西北风依旧呼啸,吹得头上梁字大旗烈烈作响。梁峰伸手撩起了背后披风,递在梁荣手中:“荣儿帮为父抓好披风。”
  梁荣早就冻的脸蛋发红,但是此刻却没想到自己,而是担心父亲受寒,连忙把披风裹在自己身前,帮父亲挡风。
  狐裘本就暖和,加上身前这个小暖炉加持,就算纵马,梁峰也觉不出半丝寒冷了。道路是实现选出的,早就命人清理过了,又有步卒拉网式的检查,一路都顺畅无比。不多时,众人就来到了预定的猎场。
  这里是一个土丘,延绵至远处密林,只要让猎犬冲入林中,就能驱赶猎物出来,确实是围猎的好地方。不过这片林子看起来可不小,梁峰问道:“林中可有熊虎之类猛兽?”
  “熊罴冬日难寻,若是有猛虎,属下定为郎主猎来!”弈延大声应道。
  呃……好吧,梁峰发现关注点真心不一样。也是,勇锐营本就是强军,虎狼一样的敌人尚且不怕,还怕区区野兽吗?
  “善。开猎吧!”
  随着命令,低沉的号角呜呜响起,十几个骑兵和步卒牵着细犬,向林中驰去。不大会儿功夫,犬声大作,几只兔子和狐狸冲出了树林,向着山丘下跑来。
  “主公可要试试?”弈延策马来到梁峰身侧。
  看着下面圆滚滚,活蹦乱跳的野兔,梁峰的确有些眼馋。但是自家情况自家清楚,他现在手上根本没有力气,眼神也不是很好,万一射偏了,可就丢丑了。笑着摇头,他道:“今日只看勇锐锋芒。”
  听到这话,身边几个骑士都兴奋了起来。弈延也不客气,打了个呼哨,五匹马立刻冲了出去。这应该是最早那批骑兵,不论是骑术还是射术都相当出色,只是片刻工夫,狐狸野兔就被一扫而空。几人马上挂着猎物,兴冲冲赶了回来。
  “好!”梁峰可不吝啬,大声赞道。
  林中驱赶野物的显然也是老手,随后又有两只猞猁,三只雄鹿、十来只野兔被赶了出来。弈延一直未曾动身,如同侍卫一样待在梁峰身侧,指挥着部曲狩猎。除了猞猁需要两三人围猎之外,其余都是一人一只,不论是效率还是准头都相当出色。
  田猎本就是锻炼部曲的一种方式,讲究配合和阵势。弈延指挥的堪称艺术,非但让那些猎物无处可逃,还能射出花来,极为赏心悦目。正看得开心,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嘶吼。
  弈延立刻一抖缰绳:“是豹子!主公,待我猎来!”
  随着话声,骏马已经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去。梁荣睁大了眼睛:“阿父,有猛兽了吗?”
  “没错。”梁峰目不转睛,也望了过去。
  只见在几条细犬的包围下,一头豹子冲出树林。这应该是一头成年金钱豹,体背杏黄,身上满是密密梅花黑斑,毛色油亮,身体健壮,看起来威风凛凛。然而身边几只猎犬围的不远不近,又有七八个步卒手持长槍,它只得四爪按在地上,怒声咆哮。
  弈延取下背上弯弓,大声叫道:“散开!”
  随着这声呼喝,步卒立刻散了开去。那金钱豹见势就想窜回林中,然而一支长长羽箭哚的一声钉入了它身后泥土中。被激的背上毛发都立了起来,金钱豹豁然转身,向着弈延坐下骏马扑去。
  马儿本应天生畏惧野兽,这一下,马匹十有八九要被豹子逼退。然而弈延不知怎地一扯缰绳,那匹五花马便人立而起,嘶声踹出前踢。如此尥蹶子,野猪都能踢死,何况是身娇体弱的豹子。金钱豹腰身一扭,凌空转向,躲了开去。
  此刻绝对是射猎的绝好机会。然而弈延并未放箭,只是弯弓满张,箭尖直指豹子。那豹子退后两步,身形一晃作势再扑,弈延手中弓弦猛的一松,飞羽如电,向着豹子颈背射去。然而这一扑只是虚晃,那金钱豹狡猾无比的前窜半身,躲过了箭羽,纵跃而起。
  若是这一下扑实,连人带马都要落入兽口。然而闪闪箭锋早已搭弦,三石强弓发出嗡一声轻响,箭羽一闪,没入了豹子圆睁的瞳孔之中。
  急扑的力道骤然消失,那豹子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身形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弈延飞身下马,用双手托起豹尸,撂在了马背上,这才策马而归。
  “主公,我为你猎了只豹!”明明经历一场搏命厮杀,但是他的气息都未改变,只是兴奋的满脸通红,眸光闪闪。
  这一下射的太准了,羽箭从眼部而入,直接贯穿了豹子的脑子,连皮革都未曾损坏。梁峰看的过瘾极了,抚掌大笑:“射术无双!当年飞将军恐怕也不过如此!”
  下面骑兵也兴奋喝彩:“主公威武!勇锐万胜!”
  梁荣眼睛瞪得老大,用力扯了扯梁峰披风:“阿父!我日后也能为你猎豹!”
  梁峰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何止是豹,还有无数虎狼,等你去猎!荣儿一定要快快长大!”
  “嗯!”小家伙羡慕的看向那个骑在马上的羯人男子,拼命点了点脑袋。
  有这样一队猎手,林中的动物可算遭了秧。一个时辰之后,人人马后载着鹿、麂,鞍旁挂着狐、兔,还有各类珍禽猛兽,满载而归。
  第77章 腊祭
  回到家中, 已经过午。净手净面后, 梁峰脱下猎装, 换上玄端。这是诸侯祭祀时才会穿着的礼服,玄色无纹饰,正幅正裁, 极为端庄。身穿玄端,头戴委貌冠,他带着梁荣前往家庙。
  汉代盛行在墓左建祠堂,攀比奢靡,又不合礼制。因此晋代禁止兴建祠堂, 唯有诸侯可立家庙。梁家身为亭侯, 自然也有家庙, 可以献牲“少牢”,即用羊、猪祭祀祖先。牲品早已准备妥当, 连同五谷和田猎所得的野物, 一同奉在祭坛之上。
  虽然人丁单薄, 但是祭祀的礼仪半分也不能少, 按照规矩告祭了祖宗和山岳、五祀之后,日已西斜,到了腊祭的最后一个环节。
  穿着那身端庄拘谨的袍服,梁峰来到了偏院。此刻望楼之下,竖起一座高台,其上立着一人。身材高大,身披熊皮,玄衣朱裳,面上带一凶恶鬼面,黄金四目,一手持着长矛,另一手握着坚盾,犹如行至人间的厉鬼。
  这就是方相氏,为大傩仪式中的主祭。在他身旁,是十二位头梳总角的孩童,乃为侲子,各个都赤帻皂制,手持鼗鼓,扮作十二神兽。外围还有十二仆从,持号角、火把,肃容而立。
  环视院中诸人,梁峰信步登上了望楼。站在木质栏杆前,他大声道:“尔乃率岁大傩,驱除群厉!”
  话音刚落,沉闷的鼓声、号声齐齐响起,方相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和盾牌,似是狂舞,也似与不知名的鬼物激战,身侧诸侲子配合着他的动作,高声呼喝:“傩!傩!”
  此乃吓退恶鬼的呐喊。舞蹈古拙,呼喝简单,然而质朴之中,却透出了一股肃杀之气。只因行傩的,并非那些跳大神的神棍,这仪式专为驱除灾疫,祈盼来年风调雨顺。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心怀敬畏,坚信且重视自己的职责。这样的情感集合在一处,自然能生出摄人心魄的力量。
  鼓声和号声越来越响,几乎震耳欲聋,随着这声音,所有门扉都打开了。梁府、田庄、农户,乃至远远的寨门,大门尽数敞开。绕着院子走了一遭后,方相带着侲子们向远处舞去,他们要沿着道路,穿过每家每户,带走尸气晦气,驱除灾疫严寒。那些庄户无不倚门而立,像是迎接真正的神明一般,恭敬的守在一旁。
  这活计绝不轻松。然而持着沉重的长矛、大盾,方相未曾停留一步,就这样跑过了田庄,迈出了院门,一路来到了寨门之前。天色已经暗沉,十二支火把交在了早就守候在门边的骑士手中,他们接过火把,毫不犹豫策马向远处驰去。只要把火把投入远方的河流中,所有疫厉都会被河水带走。
  火光闪闪,转瞬便消弭不见。震撼人心的鼓乐停了下来,欢声却隐隐而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似乎整个田庄,都在齐声欢唱。这个年代,连鞭炮都没有,更没有固定的春节仪式,然而这场大傩,却比任何仪式都更具喜庆味道。
  听着耳畔那欢喜的叫喊声,梁峰长长呼出口气:“设宴吧。”
  大傩之后就是大宴,家家户户都要准备丰盛美味,饱餐足食。放在平时也许不足为奇,但是放在大灾大旱后的并州,却十分的罕见。然而梁府上下,每家每户都得了两斤马肉,军中还有田猎的野物。仓中有余粮,手中有腊肉,还有一个肯为他们驱除灾疫的郎主,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吗?
  正厅之中,也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食。因为要吃新猎的野味,梁峰早就吩咐厨下,弄了几个小铜釜。釜下堆满了炭火,釜中放入野鸡、菌子、木耳,熬成高汤,然后把鹿肉用姜汁、米酒腌过,切成薄片,和冬日难得的豆芽、菘菜、萝卜摆在一起,一碟蒜泥清油调成的料碟端端正正放在面前。
  累了一天,梁荣坐在案旁,好奇的看着盘中生肉,锅内高汤,问道:“阿父,这是要吃鹿脍吗?”
  生肉为脍,自古有之。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些把肉食切成薄片生吃的做法,都能称之为脍。
  梁峰笑道:“冬日不宜生食,只要把这些肉片、菜蔬用箸夹起,放在汤中,片刻就能煮熟。如此热食,最为妥帖。”
  从没见过这样的吃法,梁荣顿时来了精神,不过阿父没有动筷,他也不能开动,就这么眼巴巴望着锅里的滚汤。过了片刻,只听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抬头望去,就见那个异眸的羯人走了进来。
  他为什么会来?梁荣不自觉的皱起了小小的眉头,两个大人却都没注意他。
  弈延踏进屋中,俯身行礼道:“主公,火把已经掷入河中。”
  梁峰颔首:“今日傩礼,辛苦你了。”
  今天在台上饰演方相的,正是弈延。拿着沉重的长矛和盾牌,还要不停跳舞,呼喝,在府中里里外外走上一遭,这活动量可想而知,更别提弈延上午还猎回了一只豹子。
  “为主公祈福,属下并不觉苦。”弈延额头上汗水还未褪去,双目却牢牢盯在面前之人身上。那身肃穆的玄端早已换下,梁峰又恢复了往日的燕居打扮。然而不论是猎装还是礼服,亦或眼前这身平常衣衫,都无损于那副容颜。主公带他田猎,命他舞傩,还有什么比这信任更重的吗?
  早就习惯了弈延这副样子,梁峰笑笑:“坐下来与我们共进晚餐吧。”
  “多谢主公!”弈延立刻起身,坐在了一旁的席案后。这可是大傩后的家宴,主公邀他共进,岂不是视他为家人了?
  梁荣不由瞪大了眼睛,阿父竟然让这个羯人入席?这家伙为什么不去军中,非要来参合他和阿父的家宴?然而心里再怎么别扭,良好的家教也让小家伙无从开口,只得憋屈的攥住了衣角。
  梁峰倒是没忘了梁荣,对一旁伺候的朝雨道:“别让荣儿自己夹肉,帮他夹到碗中即可。蒜油也少沾些,莫辣到了。”
  吩咐完这边,他又扭头对弈延道:“你自己夹肉,在釜中沸煮片刻,肉色发白就能用了。若是觉得不辣,还可自己添些蒜油。”
  两边都交代好了,梁峰才兴致盎然的举起筷子,夹了片鹿肉到高汤之中。很快肉片就卷了起来,夹起肉,轻轻在蒜碟了沾了沾,放入口中。这是鹿身上最肥美的一块,浸润了姜汁米酒,丝毫不觉得腥膻,入口既化,只余浓香回荡。
  大冬天,就是该这么吃火锅才是。满意的颔首,梁峰抬起头,这才发现一大一小都盯着他看,不由笑道:“样式有些新奇,但是味道着实不错。快些用吧。”
  看着梁峰那闪着油光的红润唇瓣,弈延不自觉吞了口唾液,只觉得腹中火烧火燎的生出饥渴之感。不再迟疑,他夹起一大坨肉涮了起来。梁荣看了眼那个吃相粗鲁的羯人,闷闷的低下头,也开始吃起朝雨给他夹的肉片。嚼了两口,就觉的比往日吃的所有肉食都要香甜,不由崇拜的看向父亲。
  阿父果真什么都懂!他这边还放了好几个小小的鸟蛋,一定是阿父专门给他准备的。若是没有这个羯人就好了。
  亦喜亦忧,小家伙心思复杂的吃起了碟中佳肴。
  ※
  司马乂大步走进内殿,他身上穿的并非铠甲,而是一身玄端吉服。洛阳虽然被围,又鏖战数月,但是腊祭还是不能错过。相反,有陛下主持祭祀,多少也能安抚城中百姓。
  之前又胜了一场,幽州那边也开始攻打长安了。还是祖逖的法子巧妙,刺史刘沈才干卓绝,又忠心于国,只要能让河间王心存惧怕,召回张方,这一仗就有了胜算。
  想起自己那个异母兄长,司马乂不由握紧了拳头。自从诛杀齐王之后,司马颖就原来越骄横,在邺城遥控朝政还不够,还想要诛杀皇后的父亲和皇甫商,甚至不管不问河间王派人行刺他的事情。这样又跟当初的赵王、齐王等人有何不同?
  朝廷已经兴兵十数载,狼烟四起,民不聊生。若是朝廷能够重掌大权,百官归心,自然能救这摇摇欲坠的天下。然而之前派出王衍,依旧未能说动司马颖。宁肯骨肉相残,宁肯威逼朝廷,他也不愿放弃手中权柄。若是让他进了洛阳,陛下还能平安吗?朝廷还能稳定吗?
  不论如何,他也一定要守住洛阳!
  心中虽然满是忧愤,但是司马乂还是一如既往,跪坐在了案前。案之上,净是朝臣递交的奏章。他已数次下令,命宫女用手舂米,以供军粮。还让十三岁以上的男子统统从役,发奴驻兵,勒令王公开仓。如此种种措施,才得将士同心,甘愿效死。军心可用,洛阳便不会被敌军攻破,只要再守上些时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大殿的房门猛地推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卫叫道:“主公!快逃……”
  话还未说完,一杆长枪从惯胸而出。那兵士张了张口,鲜血从口中迸出,缓缓跌倒在地上。殿门被彻底推开,跨过那人的尸体,几个身着铠甲,手提刀槍的殿卫冲了进来。
  “大都督!如今洛阳以民不聊生,米粮皆断,皆因乱战而起。还请大都督跟随属下前往陛下面前,请罪开城,止兵戈为玉帛!”
  司马乂双眼怒睁,看着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是谁让你们来的?!”
  “自然是城中百官!”其中一个中郎将冷笑道,“大都督只顾战功,不管百官性命,还盼诸人归心吗?”
  “哈哈哈……”司马乂放声狂笑,“若是成都王入了洛阳,百官就能留下性命吗?难道你们忘了赵王伦,齐王冏?!奉这些人为主,才是百官末路1那笑声中满是愤怨,满是不甘,让人听得寒毛直竖。那些殿卫不敢犹豫,一哄而上,按住了司马乂:“大都督请宽心,你乃宗室,只要向陛下请罪,他定会饶你……”
  饶他?陛下当然会饶他,但是损兵折将的司马颖会饶了他吗?串通殿中诸将,背后下手的人,会饶他吗?大好河山,为何要毁在这些奸佞手中?他苦撑了许久,却折在背后小人手中,实在是不甘啊!
  头上玄冠滚落在地,端庄衣裳沾染了血迹,可是殿中诸人,无一在意。
  当夜,司马乂被囚金墉城,关押在了这个曾经关过无数司马族裔的冷宫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必须说,在司马家这群蠢货堆里,司马乂真的很不错了。
  《晋书》有评:“长沙材力绝人,忠概迈俗,投弓掖门,落落标壮夫之气;驰车魏阙,懔懔怀烈士之风。虽复阳九数屯,在三之情无夺。抚其遗节,终始可观。”
  第78章 乱梦
  一双骨节分明, 白皙纤细的手按在了胸前。每根手指都莹润修长, 如同毫无重量的羽毛, 似触非触,搔弄着他的心脏。
  目光挪上,娇嫩的唇瓣映入眼帘。唇上凝着莹润光泽和嫣红血迹, 红得心惊,也让人热血贲张。那人似乎在说什么,嘴唇轻动,隐隐能窥见里面洁白的齿列和红艳的软舌。淡淡的药香飘荡在身周,无处不在, 萦绕不散。
  他应该在他怀中。当这个念头浮上时, 弈延再也忍耐不住, 收拢双臂,用力抱住了怀中之人。温柔的轻触, 怡人的药香瞬间消失不见, 那人挣扎了起来, 伴随着呜呜哀鸣, 还有淡淡血腥。
  他该让他别怕,让他重绽温润笑颜。可是他做不到,体内就像烧着了一把火,烧的他浑身发颤,心跳如鼓。牢牢扼住了那纤细的腰肢,他俯身吻了下去。如同花瓣似的嘴唇在他唇边颤抖,柔软的诱人心颤。
  在挣扎之中,他们的肢体渐渐交缠,长长的手臂揽住了他的颈项,指甲楔入肉里。那是冷的,也是热的,是所有他能感受到的欢愉,也是苦痛,是垂死般的渴盼。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始终在他耳畔,像是哭喊,像是就饶,也像低喘……
  直到那人叫出声来。
  “弈延。”
  那声音清朗宁和,带着隐隐的笑意。亦如以往每一次的呼唤。
  弈延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面前没有人,只有高挑的木梁悬在房顶。房间里空荡荡的,既无矮榻也无案几,更没有消散不去的药香。这不是主院的卧室,而是营地的营房,自从新营建成之后,他就搬到了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