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长是一名身材壮实的中年大叔,笑呵呵地出来同沈家诸位打交道。沈铎对他十分客气,还去驾驶舱里转了一圈,谈论了一番飞机的保养。
惠姨对任勤勤说:“这架飞机比较大,沈先生平时出门坐的是另外一架小一点的。今天全家出动,搭乘这架最方便。”
你们家连飞机都有几架呀?
任勤勤心想我名下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呢!
等飞机开始滑行的时候,沈铎过来坐在了任勤勤对面。
飞机起飞爬升的时候,任勤勤整个人都缩在了沙发里,手足都绷紧了,轻微的失重感并不让她害怕,反而还有些亢奋。
等飞机略微平稳后,任勤勤就把脸贴在了窗户上,俯瞰下方。
大地变作一张无边无垠的棋盘,道路纵横交错,屋舍井然。私家车就像小甲壳虫一样排着队在公路上爬行着,山丘如兽匍匐在大地的尽头。
今日天气阴雨,可等飞机冲出云层,万丈光芒自碧蓝的高空落下,视野里一片光明。
任勤勤终于亲眼看到以往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的云海。如此的壮观辽阔,不似人间。
对面的沈铎却是把遮光板拉了下来,拿着一张平板电脑,正在上面写写划划。留意到了任勤勤的目光,他这才懒洋洋的掀起了眼皮,发出一个无声的问号。
任勤勤感慨:“难怪你想做个飞行员。云上的景色果真太美太壮阔了。”
沈铎放下了平板电脑,问:“第一次坐飞机?”
任勤勤讪笑:“我连高铁动车都没坐过呢。过去十多年都住在d市没挪过窝。唉,说起来,我还真没啥见识。”
沈铎说:“你年纪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走走,多见见,顺道多听多学,也就好了。”
“嗯!”任勤勤点头,忽而又问,“徐明廷家也有私人飞机吗?”
沈铎哧一声轻笑。这就是没有的意思了。
“他们家是头等舱的级别吧。”沈铎的口气淡淡的,透着一丝矜持的不屑。
任勤勤倒不失望,反而有点开心。
这说明她和徐明廷的距离,并没有到天差地别的程度。她要追赶私家飞机肯定下辈子都赶不上,但是头等舱还是有点奔头的。
任勤勤蜷在宽大舒适的皮椅里,贪婪地观赏着云海,直到在暖洋洋的太阳里睡着。
惠姨在对面望见了,准备摁铃叫空姐取一张毯子过来。
手刚伸出去,就见沈铎拿起了搁在旁边的大衣,搭在了女孩儿的身上。
男人俊朗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手却细心地把衣服掖了一下。
惠姨把手收了回来,继续低头看她的电视剧去了。
第26章
任勤勤一路好眠,直到被弟弟的哭声唤醒,还有点不知置身何处的茫然。
“睡够了?”
任勤勤伸了个懒腰,懵懂地点头,脸颊泛着蔷薇色,像一朵娇嫩的海棠花。
沈铎一路上都在处理公务,这才抬头瞥了任勤勤一眼:“准备一下吧,快降落了。”
飞机正在一朵朵云里穿梭。任勤勤透过窗户往下望,顿时惊艳得倒抽一口气。
太美了!
下方是一片蔚蓝大海,风平浪静,银波万里,一座座零星的岛屿如遗落世外的绿洲,白沙绿树,一岛一世界。
等靠近大岛,近海的游船帆船多了起来,如一群落在水面的白鸟。飞机还自一艘巨大的邮轮上空飞过,船身上用哥特体的英文字写着“scarlett”一行字。
巧了,任勤勤的英文名就叫斯佳丽。
“这是我的船呢。”任勤勤笑嘻嘻地指着邮轮给王英他们看。
不一会儿,飞机像一只轻盈的鸟儿,稳稳地落在了机场跑道上。
沈家已派了车来接,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穿着唐衫,朝沈铎毕恭毕敬地欠身,用带着口音的中文道了一声:“七少,一路辛苦了。”
任勤勤便知道,沈铎在族里行七。
众人分乘四辆车,浩浩荡荡地朝着祖屋而去。王英带着孩子和两个保姆坐一辆车,任勤勤本要和惠姨坐一块儿,却被惠姨推了一把,上了沈铎所在的那辆车。
沈铎依旧忙着处理他的公务,任勤勤也不打搅他,自己看景色。
此处已位于赤道,温暖如春,植被同国内南方相差不太大,可建筑却是典型的殖民地风格。
券窗,倒斗式的屋顶,有着浓重的法式痕迹,却又融合了本地建筑的特色,粉刷得色彩鲜艳。
家家户户的窗下都摆着一排开得灿烂的花儿,房前屋后立着高大的芭蕉树、棕榈树,叶子被雨水冲刷得油亮肥绿。
街上行人肤色如蜜,老年人身着色彩鲜艳的族服,少女们乌发如云。
沿街的摊子上,摆着大捆大捆的鲜花,水果铺子边的榴莲堆成山。
“哇……”任勤勤看着直流口水。
“哇什么?”沈铎轻嘲,“都二月了,早过季了。那些都是剩果,我家猪都不吃的。”
平白又被这男人挖苦了一句,任勤勤朝天翻白眼。
车队拐上了一条平整的车道,深深钻进了茂密的树林之中。片刻后,随着绿树退开,一片座落在矮山坡上的私家庄园展现在来客面前。
任勤勤瞪直了眼,差点问沈铎,你家是开影视城的吗?
*
沈家在这片土地上经营了五代,代代都精明能干,第一代的老祖宗人到中年时就已置办下了不少家产。
彼时地贱,沈老太公颇有远见地买下了包括这个山头在内的近一百英亩地。除去现在看到的庄园外,山上大片的橡胶林,果园、农场,以及后山一片海湾,全都归沈家所有。
任勤勤后来才知道,沈家祖屋竟然还是当地很有名的旅游景点,就像国外的城堡似的,每周会对游客开放三天,是个网红打卡处。
现在过年休息,这才闭门谢客,专门招待沈铎一行人。
光这祖屋建筑群,占地也有十来英亩。正中一座三层高的老洋楼,一看便知年岁最久,蓝色倒斗屋顶,圆形边塔楼,白色百叶窗,是正统的法式建筑。
老楼后方,两排骑楼呈扇形排开,簇拥着主屋。骑楼后面是一片园林,园林中座落着各式各样的精致小楼。有的是南洋殖民风格,也有潮汕建筑,石雕、灰塑精美绝伦。
老楼前还站着一排佣人,唐衫黑裤,麦色的脸膛,笔挺又恭敬。
岛国的空气湿润温热,甜蜜的花香和海水的气息混在一起。海鸟鸣叫着从头顶飞过。
一名老管事迎沈铎下车,感叹道:“七少爷终于回来啦。家里人都有三年多没见着你啦。”
“银叔,别来无恙。”沈铎朝老管家笑了笑,“你一点儿都没变呢。”
“老了。”银叔笑着摇头,“看到七少越发精神矫健,我替二爷开心呢。”
二爷想必指的就是沈含章。
任勤勤听着就像走进了电视剧的情景互动剧里一样,怪有趣的。
这一景一物,每一个人,都好像还活在大半个世纪前。科技是现代的,可骨子里的规矩却像琥珀里的虫儿,还保留着旧时代鲜活的形态。
沈铎又简单介绍了一下王英和小弟。沈钧在家族这一辈里排行十九,可见沈家子孙有多庞大。
银叔客客气气,引着一行人先去住所休息。又因院子太大,走路费时,大伙儿得搭乘电瓶车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园林遍植奇花异草不说,竟然还有鹿和孔雀散养在园子里,像农村人养鸡犬一般!
沈铎住的是沈含章早年住过的法式小洋楼。少主和父亲的年轻外室不好同处一室,王英娘儿仨就住在斜对面的一个潮州小楼里。
勤勤先前还觉得还是沈家祖宅复古气派,可住进来了,又觉得还是宜园好。
老宅一砖一瓦都是旧的,屋内的装饰和家具也都老气横秋。
然而,旧却不廉。珠帘是一颗颗指头大的翡翠珠,撞击时发出清脆悦耳的金石之声。墙纸灰扑扑,可仔细看,竟是织了暗纹的绸缎。
屋内还摆着一个乳白色的瓶子,镂雕着观音宝莲,极精致华丽,用玻璃罩着。任勤勤原以为是个玉瓶,后来才知道这是象牙瓶。
任勤勤又有点后悔没准备两身旗袍。
这样的景里,穿着宽身的香云纱旗袍,踩着一双绣花鞋,摇着小团扇,最好再点炉香,赏一盆白海棠,又惬意又有格调。
忽而听到惠姨在楼下唤她,任勤勤匆忙跑出去。
惠姨身边站着一个蓝衣黑裤的女佣,捧着一个大盘子。剥得清清爽爽的猫山王,装满一大盘子,姜黄色的果肉散发着浓香。
“是七少让我送来的。诸位慢慢用。”女佣口音浓重,放下盘子,欠了欠身便走了。
“小铎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惠姨笑着,招呼勤勤过来吃榴莲,“这都还是专门挑的树熟的果子剥的,你看这颜色真漂亮。快来尝尝。”
“沈铎先前才和我说榴莲已经过季了,猪都不吃呢。”任勤勤埋头深吸了一口气,那香气浓郁得呛鼻,教人顿时垂涎三尺。
果真是给你送来的呢。惠姨盯着女孩儿笑:“沈家自己有榴莲园。冬果个头是小些,但是家里果树品种好,味道不比夏季的差。送来的都是细心挑选过的,你尝尝。”
任勤勤抓了一块啃了一大口,登时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来。
王英抱着儿子在旁边笑道:“小铎哥看着多高冷的,还真是细心体贴的人。勤勤,回头你见到他,一定要记得道声谢。”
“这还用说?”
可之后一连两日,任勤勤都没机会和沈铎单独说句话。
大年将至,各路亲戚都回来了。沈家由一位老叔公主持着,开祠堂祭祖。
沈家的祠堂是庄园里最大的潮州建筑之一,木雕、石刻美不胜收。虽然年代久远,但是木材保养得极好,油光水润,透着金色光泽。
任勤勤起初只觉得好看,后来才意识到,这整个祠堂都是用金丝楠木建的!
祭祀场面并无什么特别,供奉了三牲,瓜果,全家人按照辈分大小依次上去敬香磕头。
只是想不到沈家居然如此保守,仪式上不准女人进祠堂。小沈钧还是由沈铎亲自抱着,进祠堂里给沈家祖宗行了礼。
礼毕,沈钧的名字被添在了族谱上,就在沈铎的名字后。
王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每一根线条都彻底舒展开来。
*
到了年三十这夜,沈家人齐聚一堂,在老楼的宴会大厅里吃年夜饭。
沈氏族人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即便不是精英能士,也是社交名人。
任勤勤甚至还见到一位小有名气的女星,原来她嫁的富二代正是沈家某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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