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自然是要抄小路。
因此也就与那骑马去陆家的北安王父子二人错过。
正逢这三月,春风暖意,墙外梨花一树白。
斜阳余光越过琉璃瓦,洒落在影壁。
荷花搬了小板凳坐在旁边,一面绣花,一面看着影壁下面看蚂蚁搬家的陆嫣嫣和陆婠绾。
忽听大门响起,正巧她在这里,所以门房去后院见他老娘,所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了个缝隙,“不知阁下找谁?”来人面生,一老一少,皆是华贵衣裳,外面似还牵着马儿,所以她也不敢怠慢。
“老夫北安王,找陆举人。”北安王是个急性子,不然也不会马上就骑马来陆家了。
原本蹲在影壁下面玩得正开心的陆嫣嫣姐妹俩立即起身,挤到荷花跟前,小身子探出一般,乌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急促的北安王。
“你个坏老头,我知道你,你是那个想杀我娘的坏女人的爹。”陆嫣嫣这小脑袋也厉害,一下就理清楚了这关系。
陆婠绾听到姐姐的话,也反应过来,“哼,还不回去管好你姑娘,居然想抢走爹爹,坏蛋。”
然后齐齐缩回了身子,吩咐着荷花,“荷花姐,关门。”真想放喵喵,可惜喵喵娘留给了小舅舅。
且不说这北安王身份高贵,便是当今圣上也要看在他当初陪着先帝征战的情份上,与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更不要说旁人了,所以这北安王大抵是平生第一次被当面骂。
而且还是两个加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娃娃。
他肯定是生气的,但是那来小娃娃,一双眼睛几乎像是他家王妃一样,他哪里还有气,反而是傻乎乎的笑起来。
反而是身后的小儿子气得满脸怒色,“这陆举人如何考上的?如此家教!”说着,又要上去敲门。
不过却被北安王拦住,“不许踢,吓着孩子就不好了。”
李筠风一愣,父王何时这样喜欢小孩子了在家里也没见着他对大哥的儿子如何喜欢,更何况他们不是来给小妹出气,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陆家夫妻吗?
里面的荷花被姐妹俩的话吓了一跳,她再怎么无知没见识,也知道王爷是个什么身份,如今叫两位小姐毫不留情的教训了,这能不生气么?急得连忙去喊人,也顾不得门边的两位小姐。
于是,外面的北安王再度敲门,里面传出来的仍旧是那软糯糯的声音,“不许敲,再敲我就报官,娘说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指不定是想来杀人放火的。”
姐妹俩在曲海棠的思想灌输下,这安全意识是十分强的,都想到了报官一事。
北安王不怒反而十分欣喜,觉得这俩娃娃真是聪明得很,以后不会被骗。
而得了荷花禀报急匆匆赶来的陆言之,正好见着自家两丫头在教育门外的北安王,忍不住捏了把冷汗,连忙示意荷花将人抱走,方去开门。
哪曾想,北安王一进门那目光就四处搜寻,“那俩孩子呢?”
陆言之忙要道歉,可不等他话说出口,陆嫣嫣和陆婠绾就已经挣脱荷花的怀抱,冲了出来,一人拽着陆言之的一只胳膊“爹爹,你可是个读书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你可不能因为对方是王爷就怕了。”
虽说两个孩子这话没错,但是当着人家的面说,是不是不大好?陆言之只得蹲下身,开口解释。
可是仍旧没等他开口,那北安王也蹲下身来,眉目间满是欢喜“两小丫头真是聪慧过人,本王甚是喜欢。”
不生气?陆言之傻眼了?
李筠风也傻了,猜不透父王这到底是来作甚的。
“你喜欢我们,我们也不喜欢你,坏人。”陆嫣嫣生气的别开脸,时时刻刻记着这坏蛋是来找娘麻烦的,想将爹爹抢回去给他女儿做女婿。
正是此刻,后面传来一个女声,“嫣嫣,不可无礼。”
陆嫣嫣和陆婠绾见着海棠来了,立即抛弃陆言之,朝她奔过去。
这按理说有男宾,海棠是不该来前面的,但是两个孩子这里惹事了,她哪里能放心?只能赶紧过来。此刻见着两个朝自己扑来的软包,又生不起气来。
北安王在海棠出现那一刻,目光就迎了上去,老大果然没有骗自己,真真是和当年王妃一模一样,甚至是比王妃还要美,仔细一看,好像还有些像自己。
所以哪里会生气?甚至是不受控制的走到海棠面前。
吓得陆言之赶紧挡了过去,传言北安王与王妃夫妻情深,并非那好女色之人,只是怎么会?
李筠风也吓得不轻,生怕他父王晚节不保,毕竟这曲海棠也生得太过于绝色,便是自己在她出来的那一瞬间,也被这美色镇住了。于是也赶紧随着陆言之上前,拉住北安王,“父王。”
但怎能拉得住此刻的北安王,北安王已经十分确定,府上的阿媛,九成九是假的,眼前这个曲海棠才是他们的亲女儿。于是一点都不介意陆言之挡在被他吓到的海棠面前,目光越过陆言之,“曲姑娘,不知你老家在哪里,父母尚在?”
李筠风连忙凑到他耳边低声解释“爹,这陆夫人小时候被曲家买回去做童养媳,后又转卖给陆举人的。”既然是小妹的情敌,他肯定要调查清楚,也是巧了,“跟小妹同岁。”
李筠风不知道他这些话,正是北安王想知道的,所以这还有什么可证明的,这才是他的亲闺女。
那眼眶立即就红了,一时老泪纵横。
这次连带曲海棠也被吓着了,不知道这演的是哪一出?
难道这位老父亲要为他的女儿,打算在自己面前演苦情戏么?
可没想到北安王却哽咽道“我的儿啊,这些年你受苦了,都是父王的不是,竟然被贼人蒙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海棠忍不住朝陆言之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小声问“这老王爷,是不是有点?”一面暗指那脑袋。
李筠风也懵了,父王的意思,眼前这曲海棠才是当年丢失的妹妹,那府上的是谁?
连忙拉住他哭得不能自己的父王,“父王,您冷静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安王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一点都不作假,听得小儿子询问,这才急忙连哭带说的解释着“她才是你妹妹,才是你妹妹啊,你以为你大哥为何昨日忽然病发?就是因为见到了她,一时接受不了府上咱们宠了这么多年的阿媛是假的。”
当年孩子失而复得,身上还带着丢失时候的玉佩,大家心中满是喜悦,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甚至是这么多年,哪怕一家子都生得好看,就那李心媛差了几分颜色,但是也没有起疑。
可是现在……
听得父王的话,李筠风不由得仔细打量起那满脸吃惊的曲海棠,这细看之下,发现跟母妃好像真的挺像的。
这样说来,父王岂不是刚才来就知晓了,所以才一味纵容那两个小丫头片子胡言乱语。忍不住朝又朝俩那小丫头看去,挺可爱的,好想捏一把那红彤彤的小脸蛋。
“娘,他是不是疯了?”陆家这边的沉默,终究被陆嫣嫣好奇的声音打破。
海棠也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著里可没提过自己是北安王府流落在外的女儿,也没说李心媛是假的啊。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满脸疑惑地看朝陆言之,“夫君,这……”
陆言之本是不相信,但又觉得北安王一辈子英明盖世,不可能哭哭啼啼的这幅样子在大家面前演戏啊。
然就在大家都在纠结这身份的时候,偏偏那李筠风脑洞奇特,忽然惊呼起来,“父王,阿媛当初派人刺杀小妹,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所以才……”而且现在还想利用他们抢小妹的夫婿。
海棠觉得如果李心媛早就知道这个秘密的话,就算没能让自己活到现在,但是也不可能让自己进京认亲的。
而且那李心媛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但是海棠信不信不要紧啊,北安王信就行了。
老头抹了眼泪,一拍巴掌,“错不了,必然是如此的,你立即回家,着手查一查当年涉及此事的所有人,对了,莫要惊动你母妃。”
李筠风也来不及多跟着才相认的妹妹说句话,就赶紧打道回府,正好在门口遇到安镜。
安镜见着李筠风从陆家出来,惊慌不已,连忙冲进来。
然后就看到原本威风凛凛的北安王此刻老泪纵横。
至于陆言之一家四口,则面无表情的坐着听他哭诉。
他揉了揉眼睛,一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看到这样一幕?
但是眼睛都揉红了,所看到的一切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反而让海棠忍不住好奇,“眼睛进沙子了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的不是假的,而是真真实实发生了的。一脸求知欲的朝陆言之看过去,“陆兄?”
陆言之此刻哪里有空与他解释,还发愁不知怎么把这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北安王弄走,听他叫自己,不耐烦地挥着手“他们在书房,你自己去。”
特么谁要去书房了?安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但好像他留下也不大合适,于是只能去书房。
海棠看着这外面都天黑了,该吃晚饭了,见北安王还在那里坐着,殷切的看着自己,实在是觉得不习惯,只得开口道“这时辰也不早了,王爷要不要先回去?”
可她才说完,那北安王就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要赶我走?”
海棠内心有点崩溃,心说这北王府的人有没有一点原则?一面耐心解释道“王爷,我这自小就是个孤女,这天上忽然掉下一个亲爹,额不是,是掉下一家子,我这一时半会儿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可否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想。”
北安王一听,觉得她这话也对,毕竟自家那头,也需要些时间,更何况府上那个死骗子还没处理好呢。于是连连点头,“你说的对,那为父这先回去,明早再来。”
海棠头疼,连忙让陆言之赶紧将人送走。
待人一走,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两个小丫头对于这混杂的关系理得倒是清楚得很,陆嫣嫣马上就说道“坏女人的亲爹便成娘的爹了,那以后就不会有人帮她抢走爹爹了。”
海棠点头,觉得这丫头关注的地方不对,“是啊,嫣嫣真聪明。”没了靠山,李心媛的确什么都不是。
陆嫣嫣嘿嘿一笑,“那娘不给嫣嫣奖励么?”
“奖励什么?举高高还是亲亲抱抱?”海棠扯了个笑出来。
“都可以,不过娘为什么不给爹爹奖励,爹爹也想要举高高亲亲抱抱的。”陆嫣嫣觉得娘有些偏心。
陆婠绾点头赞同。
正好陆言之进来听得这话,满脸窘迫,干咳了一声,“已经不早了,快些去洗手到花厅吃饭。”
海棠也默契的不提方才的话题,而是问起自己身世这事,“你怎么看?”
这事情发生得太快,而且那北安王府的人说风就是雨,急火急燎的性子跟海棠有时候还是挺像的。所以便道“此事,只怕十有是真的,不过我怕当年那李心媛如何会有那玉佩,这其中还有什么弯弯道道,你这几日小心些。”
海棠颔首,“我知晓,还有我担心,如果真的认了这门亲,对你参加科举是否会有所影响?”
陆言之见她此刻还在为自己着想,心底有些感动,“你多虑了,北安王府虽早年立下汗马功劳,可手中早已经无实权,世子体弱多病,三公子也还在读书,也就是二公子入朝为官,品阶虽不低,但他长久以来都是外放,并未接触权力中心。”
所以海棠完全不必担心。
海棠听了他的话,也松了一口气,不过为了避免那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道“若是明日他们再来,我会叮嘱他们,先不要将此事传出去。”而且她也没做好准备迎接这么多至亲。
陆言之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便叮嘱了府中之人,又将安镜叫来,哪里晓得他根本就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反而因陆言之提起,惊了好一阵,然后像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一般,兴奋道“我就说吧,那北安王府就没有一个丑的,就是世子爷虽身体孱弱,年过不惑了,也是风流俊美之姿,怎么这李心媛长得那样丑,原来是假的。”
这什么跟什么?一面认真与他叮嘱“不管如何,在我娘子还没决定接受之前,还请安兄帮忙隐瞒。”
“那是自然,陆兄不必担心。”安镜当然痛快的答应了,然后提醒陆言之“金兄跟楚兄都还在府上,怕是瞒不住的,陆兄只怕还得与他二人通口气。”
陆言之颔首,“这是自然的。”又留安镜用膳。
不过安镜还要回家回话,自然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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