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也怕耽搁他诊治,没敢继续再问,打发了魏蚕子先回去,自己这里等着。
这母女俩虽然没什么大伤大病,但那小姑娘原本就瘦弱,身子给冻坏了,尤其那双腿,性命虽是捡回来了,只是以后怕是不良于行。
妇人的情况反而稍微要好些,就是月子病肯定是落下了的,以后逢阴雨天,或是那天气变化大,怕是全身疼痛难忍。
而此刻已经快要子时一刻了,大夫知晓海棠是从老家回来,便劝说她现回去休息,“已没有大碍,不过又饿又冻的,这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海棠只得应了,正好曲逐舟和魏鸽子在这里等着接自己回去,自己也不好让他们一起熬,只能先回去。
而届时魏蚕子和曲逐舟已经将消息打听清楚了,只是在医馆里不好说,这一上了马车曲逐舟就愤怒道:“天底下怎有如此人家,也不怕老了以后遭报应。”
“如何?有她们家人的消息了?”海棠之前让魏蚕子先回去,料想他肯定会同大家说起,那么多少能打听到一些关于这母女俩的消息,最好能找她们家人来。
“夫人别提了,李心媛那恶女人的确赔了不少银子,不过这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能留住,又伤了根本以后不可再有孩子,原本还以为她家人接她回去了,会好生照顾,谁料到她那婆婆是个重男轻女的老虔婆,拿了银子后立马让自己儿子休了这夫人,连带大孙女也不要,这母女俩没去处,只能继续待在村子里,直至过年这前几天,那老虔婆下了死手打那孙女,母女俩才离开,可惜穿得单薄,没走多久就冻倒了。兴许是路过的人觉得她们不行了,便给捡了些草,掩在林子后面去。”
海棠听完,心中满是骇然。
虽然见识过重男轻女,但真没想到天底下有如此无情无义之人,撞坏了身子非人家所愿,他们家若真要执意生儿子,就该将那银子给这母女俩,好叫她们俩能度日。
这倒好,差点就活生生要了两条性命。
倘若不是魏蚕子内急发现,只怕人就真的这样没了。
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咱们去报官。”
曲逐舟摇头,“所谓清官能断家务事,这事情就算报官也没用,休书也写了,至于赔偿的银子,那没良心的人家已经重新给儿子娶了一个新媳妇,又买了新房子,哪里还有什么银子?”
是啊,海棠倒是忘记了,这又不是自己那个时代,这里的女人地位低下,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去靠着空间里的那些菜谱之外,还有傅大人的庇佑。
什么在家从父,再嫁从夫,女人又有什么话语权?哪一条律例又是专门为女人订制的呢?
这母女俩没有错。
真要说错的话,就错在那小姑娘不是个儿子。
婆家要休她娘,轻而易举,红口白牙随便从七出里说一条就是了,谁又去管她是真是假。
一个晚上,海棠都因此事郁郁难眠,看到床榻上睡熟的两个女儿。
她有些害怕,尤其是想到陆婠绾那软弱的性子,以后遇到这样的婆家,岂不是白白被蹉跎折磨。
心中揣着事儿,终是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起来。
也没敢惊醒两个女儿,连洗漱都是到隔壁的房间。
荷花早已经在门口候着,瞧见了她赶紧迎上来,“鸽子哥怕夫人担心,所以一起来就去了医馆,素素和封嫂子也将自己的棉衣给收拾,一并让带过去了,夫人不必担心。”又望着外面的天色,“还早,夫人昨天回来得晚,再回去歇会儿吧。”那事儿她也听说了,很是同情那对母女。
她家可不就是爹嫌弃她是女儿,才给卖了么?
也是自己运气好,被买来做了丫鬟,二姐她们就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荷花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寻姐姐们,可惜她们被卖到了这天南地北,自己也是跟着人贩子转辗几次,因姿色不大好,所以才被送到庆阳城李掌柜的手里来。
“我没事,我也去瞧瞧,你看着嫣嫣和婠婠。”她哪里能放心,一晚上都没睡好,总能想起那母女俩刚被找到时的惨样。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又梦见两个孩子以后一会儿是那李心媛成了她们的后娘,一会儿又是被满脸糊糊看不清楚的婆家折磨。
“夫人。”荷花还想将她留住,但又知晓她性子,若不去看,只怕心里也挂记着,哪里能好好休息,也就没再劝,跑回房间给拿了披风出来,“早上天凉,夫人仔细些。”
海棠直接从后门出去,往医馆方向去。
母女俩半夜就醒来了,就喝完了一小锅热粥,也不知到底是饿了多久,一副还没吃饱的样子。
若不是生怕吃坏了身子,医馆里的人真不忍心将碗筷撤下去。
这短暂的饱腹后,方知晓这是城里,被归来酒楼的陆夫人给带回来的,便忙着要去谢海棠的借命之恩。
只是这大半夜的,且不说她们俩不能出去,便是能出去,也不好打扰人休息,所以这就一直等着。
这期间,那小姑娘也发现了自己的腿没有知觉,不过并未放在心上,只当自己这是冻僵了,毕竟以往冬天,自己也经常在河边洗衣裳,手除了长冻疮,也没多大的问题,等春天到了,总是会好的。
她没过问,医馆的人药童也没与她说,毕竟小小年纪,这从今以后就只能一辈子躺着,换做谁只怕这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
总算,等到了天亮,归来那边来了个小厮,还带着厚实的棉衣,正好医馆这边发愁,上哪里找合适的衣裳与她们母女避寒。
可不就是瞌睡来遇到枕头嘛。
母女俩再三感谢,医馆这边又给她们端了热粥来,正吃着,海棠便来了。
海棠一进来,母女俩就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要起身道谢。
海棠连忙止住,“你们刚醒,不必客气,身子要紧。”
一旁的药童生怕那小姑娘发现自己的腿坏了,也跟着劝说,“先将粥吃了,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海棠与之说了几句话,听说大夫也起来了,方去询问母女俩的状况,晓得这姑娘腿没了,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大夫叹了口气,“夫人也不必自责,若不是你,她们怕是命都没了,如今好歹还有条性命呢。”
海棠的确有些自责,这件事情她后来若是多关注几分,只怕早就知道这母女俩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哪里有眼下的悲剧,小姑娘一辈子还这么长。
见她还沉默,大夫不由得有些担心,“陆夫人,不是老朽多嘴,你也只是一个凡人,哪里能帮得了那么多人?不说你那酒楼里大家都承了你的恩,就这今年冬里募捐,你就占了不少。而且退一步说,这母女俩也是有福气,那日若非你,那妇人多半就活不成了。”
说以就算昨天海棠没遇到她,这些天也是她白赚回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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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是啊,自己也只是个凡人罢了。
海棠觉得需要调整一下心态,那么伤春悲秋作甚?这母女俩的事情自己也是尽力了的。
心里也敲响了警钟。
原来的故事里,陆言之是考中了状元后娶了贤良淑德的小郡主为妻。可是现在的小郡主身上并没有拥有贤良淑德的性质,至于陆言之,似乎也离科举之路越来越远。
如果他真的继续走现在这条路,会舞刀弄枪的小郡主,与他反而倒是十分的般配。
这岂不就意味着,他二人以后还是有可能走到一处去,而自己这个多余的人,甚至是孩子们也显得多余了。
海棠不敢想下去,毕竟人对于未来没有发生的事情,只要是不好的,都会自然的往最坏的方向想。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扭转原著里的设定,但是不管如何,只要陆言之跟那李心媛真的牵扯到关系,自己会立马带着孩子们走,躲得远远的。
惹不起。
可依照现在自己的能力,如果他日陆言之真的是权贵,多半是躲不掉,所以她得改变眼下这种咸鱼生活。
大腿,也要找几条,单抱傅大人肯定是不行的。
她这样打算了,心里算是整理出一条明路来。看过了这母女俩后,便回了酒楼,跟孩子们玩儿会,便回房间一头扎进空间里。
这空间虽说有些鸡肋了,没有什么让人肤白貌美的灵泉,也没有吃的喝的,更不会生银子,但不是还有一大堆书吗?自己有那功夫伤春悲秋,不如翻几本实用的出来。
大家见海棠一个下午都待在房间里,以为她还在为那对母女俩的事情难过,所以也不敢去打扰。
殊不知海棠在里面躲着抄书。
一个下午,竟抄了两本。
她不禁庆幸,幸好这个世界的文学跟语言是分开的。
说的是白话,文学却是文言文。
所以她看过了注释之后,直接将文言文抄下来,因此也就节约了大把的时间。
听见荷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唤自己去晚饭,这才赶紧将书本收起来,写了个乘法口诀揣着,打算给韩素素,这样以后手上没算盘,她也能依靠这乘法口诀给快速算出来。
饭桌上,大家原本很是担忧她,但见她神采奕奕的来,默契的也就没再提那母女俩的事情。
吃完饭海棠将乘法口诀拿出来给韩素素,“你先把这个背一背,很简单,学会了后,算账就简单多了。”
韩素素一脸不信,这么一小张纸,难道是什么秘诀?
鱼秀才闻言,也凑过来看。然不过看了一眼,就满脸惊喜地从韩素素手里抢过来,“夫人这是九章里提出来的?”这样一来,但凡识得个位数的人,都能算出来。
海棠颔首,算是吧。
鱼秀才仍旧掩不住满脸的激动,将那张纸递还给韩素素,“你若将这九九之合爻之变给学精了,那以后张口就能算。”
韩素素纳闷了,真这样神么?一面仔细看起来,好像还真的有些简单,而且都是有规律的,很快就摸索到,一时也钻研起来,认真不已。
荷花跟封娘子收了碗筷,见她这会儿心情看起来不错,便拿出一贴子递给她,“夫人,这是初三那天收到的。”
海棠打开一看,竟然是李二夫人的帖子,上面说了许多关于那日她夫君所为的不少道歉话,还说打算临走之前,亲自来海棠道歉。
可海棠压根就不想跟着北安王府的人扯上关系,直接将帖子扔了,“以后再有,不必给我。”
荷花牢记着。
又说那李二公子一家从任上回京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腊月二十五左右就能赶回京城的。
可这路上先有李心媛偷偷跑了,害得李二公子李若风原地等她,打发人去找,耽搁了不少时间,后来又丢了儿子,所以这前前后后,差不多浪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索性就留在庆阳城过年了。
这边临时买了个小院子,李淳风为了李心媛的事情得罪了自己的知己好友钟大人,同样因为李心媛跟傅现这个发小疏远,所以这个年是过得冷冷清清的。
但也没有正月初六之前启程的。
还有那七不出门,八不归家的说法。
所以最后跟着李二夫人合计,打算正月十五上元节后,再启程。
这样一来,一家三口在这陌生城池里过年,不免是有些清冷过头。李二夫人又惦记着海棠的救命之恩,便写了帖子,打算上门拜访。
可是这帖子送去了好几天,还不见信儿。所以再也忍不住,虽知道唐突的,但初九这天早上,还是带着儿子和礼物,一起到归来酒楼。
此刻海棠正拿了自己抄好的那两本书给曲逐舟,只差没揪着他的耳朵教育。
先生明明布置了不少功课,可他就做了一半,便与自己说做完了,海棠如果不将自己抄来的书给他看,他只怕还打算瞒着。
“我就不明白了,你再怎么拖,那功课最后都得做,你就不能先做了再玩么?非得这样拖着,玩也不能玩好,到时候时间不够了,再赶功课又来不及,你这就是尖担两头挑,最后什么都顾不上。”她正训斥着曲逐舟,荷花就匆匆来禀。
“夫人,那李二夫人带着小公子来了。”
海棠这才停下声音,朝她望过去,“就他们母子俩?”那小公子挺聪明的一个人,也讨人喜欢,海棠也不想叫他坐冷板凳。
荷花听海棠这意思,倘若只有这母子俩,她是同意见的样子于是连忙回道:“嗯嗯,连个婢女都没带。”那夫人瞧着挺和善的,诚心诚意的来,大冷天的将人关在外面,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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