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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离结项报告时间还有五个小时,学生会主席韩荒正在指挥组织部布置星大最大的大礼堂。
  这个大礼堂平时不启用,只有校庆日和泰斗级别的学术演讲才会用到,韩荒作为学生代表和学校组委会负责布置,核对座次清单。
  “主席,第一排的位置这么安排你看看可以吗,明天要参加的人目前已经报齐了。就是不知道各方面派的代表都会有谁。”干员拿来一张表格,上面都是人名和对应的身份职位。由于是学术报告,星大一般会给学生们留出一些位置,以供那些想要围观学习的学生们现场听课。
  目前校长会到场,数院所有的教授都会到场——除了许空,许空依然在卧床休养。除此以外只有一个总务处的代表人要来,媒体记者、赞助公司也都留了位置。
  “等一下,我这边信息有更新,你等等。”
  韩荒注意到校方给他重新发了个紧急通知,强调了几遍要他注意安排调度,还带了很多个感叹号,显然非常紧急。
  他点开一看,名单上多出了几个名字,显然是临时决定加入的人员。
  韩荒看了一会儿,久久没说话,片刻后才低声说出一个字:“日……”
  干员一头雾水:“主席,怎么了?”
  韩荒飞快地把外套拎起来往外冲:“还安排什么第一排第二排,明天直接清场,任何无关人员不得入内。联系所有!所有校方安保人员!一直清场到北门,安全栏架起来,出入登记!你现在快跟我去保安处搬安检设备!”
  干员快疯了:“就剩下五个小时了!”
  韩荒回头对着大厅大吼:“快快!所有人都动起来!座位什么的都别管了,叫所有能干活的人都起来了!!这他x的,知道的是结项报告,不知道的以为明天联盟就要毁灭了!今晚都别睡了!”
  他跟着所有学生干部一起统一调度,学生会所有人直接进入了疯狂状态,与此同时,校方组织处直接开始联系各方面安全人员,联盟星城大学重新进入了前几天开大会的安保级别,并且只高不低。
  夜风冰凉灌入,韩荒去取了自己的小电瓶车,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看其他消息。
  论坛中一边倒的赌余樊做出项目,目前林水程一边的票数少得可怜。
  林水程还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要加油啊。”韩荒低声说。
  他随后一脚踩下油门,唯一获准在校园里行驶的学生用电瓶车风风火火地开动了起来,干员在后边抱着器材,被风吹得涕泗横流。
  凌晨六点,许空从睡梦中惊醒。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激动,只是摁了护士铃,强迫自己慢条斯理地跟对方讲道理:“这个报告我必须得去,上边的虽然不是我的学生,但是我预定了他以后是我的博士生,这次会这么重要,本来我不生病的话,应该是我上去在那个位置,我的学生顶替我上去了,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放在那里。”
  护士坚持:“不行,您至少再有一周才能出院,这个真不行。”
  许空咳嗽了几声,有点急眼了:“你这孩子,我现在好好的,你看我下床给你走几步——”
  “还走几步呢,老许,先跟我说清楚。”就在这个时候,门边却传来一声慢悠悠的声音,一个四五十岁左右、温柔儒雅的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林水程怎么就成你的学生了,这事你跟我商量过没有?”
  *
  早晨七点半,从校门口到大礼堂一路围出了路障,同时随处设置安检设备,严禁一切校外人员出入。不少学生发现一觉醒来,连外卖都送不进来了,学生会立刻发布公告,启用后勤处的搬运机器人替同学们运送外卖,由于紧急情况造成的不便表示抱歉。
  该来的人员陆续就位,余樊将ppt上传到后台电脑,正在与同院教授谈笑风生。他今天换上了西装,发型也特易打理过,显得踌躇满志的样子。
  韩荒守在门边,配合学生会人员发放矿泉水,同时纪录来人名字。
  “几位教授都到了,数院这边,沈追教授,罗松教授,他们坐在这边,杨申教授坐另一边……等一下,他们为什么不坐一起?”干员悄声问韩荒,韩荒对他比了个手势,“嘘,派系不同,办公室斗争咱们学生会都有,当教授们没有?”
  杨申一身利落的职业短裙,优雅得体地独自坐在靠左边的位置上。那片区域中暂时还没有人,她便安静地打开了一本书。学生会的人过去送水给她,她也是温和地笑一笑,说谢谢。
  干员看了一会儿,正在将信将疑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个眉目俊秀、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身边跟了一个记录员。
  “警务总处一组副科长董朔夜,我代表警务处过来旁听。”董朔夜微微颔首。
  干员赶紧纪录下来,这次悄悄话都不敢说了,给韩荒发消息:“第一个大人物!警务处这次派人这么大腕儿?”
  韩荒:“我们的矿泉水项目可不是他们的矿泉水项目,我打听到了,说是警务处之前一直在为这个案子焦头烂额,来个副科长没什么奇怪的。”
  董朔夜坐在了第一排靠边的位置,记录员则站在角落里,从随身背包中掏出记录仪器,准备调试。
  余樊注意到了他来了,他之前虽然没有见过董朔夜,但是之前交接名画的时候听警务处的人提起过——负责这个项目的是他们二把手,董朔夜年纪轻轻的身居高位,能力和来头都不小,他于是走上前去攀谈了几句。
  董朔夜待人接物很周正,也不是冷冰冰的那种类型,余樊显然跟他聊得很投机:“是的,是的,这次项目我们都在努力,包括这次出资赞助我们检测的扬风纳米科技……”
  正说着,余樊身后来了一位年轻女性,礼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余教授。”
  董朔夜眼神往上瞟了瞟,唇边扬起一点笑意。
  “啊,说曹操曹操到,傅总经理你也来了。”余樊笑得脸上的皱纹如同一朵老菊花,傅雪也看见了董朔夜,颔首微笑向他致意。
  干员给韩荒发消息:“第二个大人物了,扬风纳米科技的千金小姐,听说和傅家沾亲带故,就是那个傅氏军工……”
  韩荒愣了一下,而后回复道:“不会,傅氏军工绝对不会赞助林水程的对家。那个什么傅雪顶多是同一个姓的远亲,不至于。”
  干员:“为什么?”
  韩荒:“问这么多干什么。总之这绝对不会是傅家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来的人越来越多,礼堂渐渐坐满了人,唯一空缺的是前两排的位置,只坐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人。
  已经七点四十七了,除了接踵而来的大人物以外,所有人仿佛都意识到了什么——今天这次竞争结项,还有一个人没有来。
  韩荒的眉头皱了起来:“林水程人呢?”
  干员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离开场还有十几分钟,作为第一组报告人的林水程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他小声问:“怎么办?这是迟到了吗?你有没有林水程电话?”
  韩荒看向坐在左侧的杨申,她正在打电话:“我有,但是不用了,杨老师在联系。”
  余樊看了看时间,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开始询问身边人:“林水程呢?”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室内本来就安静,这一声仿佛掀起了无声的浪潮。所有人都四处张望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找到林水程这个人似的,尽管他们之中甚至有人还没听过林水程的名字。
  韩荒当机立断,直接快步走过去:“余教授,林水程那边应该有事情耽误了,我们现在将报告的顺序换一下,您第一开场可以么?”
  余樊瞥了他几眼,认出他是个学生:“你是谁?”
  韩荒不卑不亢:“学生会主席,我认识林水程,我可以为他担保,他只是有事耽误了,一定回来的。”
  余樊说:“让我先上台当然没问题,但是他万一没来呢?”
  他环顾场地一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会儿我讲完了他还没来,是要所有人陪着一起等他吗?你能替他为这件事负责?”
  韩荒肯定说:“我负责。”
  “你拿什么负责?”余樊直接呛了他一句,“今天这件事是大事,不是你们学生会的小打小闹,小小学生会主席,不要把这么严肃的事情看成随随便便的事!”
  “他不行,那么我来担保呢?”
  余樊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一个温润儒雅的声音。
  这个人一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门口的男人四十五岁左右,风度翩翩,一身精神笔挺的西装。他身上带着浓厚的书卷气和落落大方的自信,眼神却十分锐利。这种锐利来自于他常年参透世界与未知的超脱,更来自他缜密的思维与惊人的直觉。
  这声音仿佛一个开关一样,直接关闭了场上所有的声音,所有人齐齐陷入沉默。
  干员愣了一瞬之后,直接破音了:“杨教授!!!”
  这声音仿佛咔嚓一声破开冰层,响亮而突兀,说完后他猛地捂住嘴,知道自己闹了一个大笑话,整张脸都红得像能滴出血来。
  杨之为签下自己的名字,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随后步入礼堂内。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迎接,余樊更是愣住了。
  杨之为不认识他,但是他认识杨之为,更准确来说,杨之为的名字在联盟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杨之为是少年天才的典型,也是近几十年来为数不多被写进大学专业教科书、接近学术界的“神”的存在。他二十七岁时在凝聚过程中原子堆砌催化状态的发现震惊了整个学术界,此后的一系列略历都如同开了挂一样,直接把实践工具从理论到实践的进程压缩了一百年,联盟如今大范围使用的磁悬浮技术、军事上的反介入与区域阻绝武器、精密制导等应用,一切都绕不开他的名字。他通学数学、化学、物理、计算机等多个领域,在哲学上也颇有涉猎。
  即使星大大牛如林,杨之为这三个字依然是神一样的存在。
  “林水程的硕导出差,指导老师生病入院,我代表他的指导老师坐在这里,同时以我的名誉担保,我的学生遇到了一些比较紧急的突发状况,所以我替他申请将次序调后,”杨之为环顾周围,笑了笑,“既然没有人反对,我想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谢谢大家理解配合。”
  他步履不停,坐去了左边的席位上,和杨申打了个招呼,而后坐在了她的身边,开始小声闲聊。
  这个时候台上负责调控ppt的负责人才反应过来,立刻说道:“那么我们就先按杨老师说的,把次序调后。这个没问题的,不是大问题,只要那个学生最后赶过来就行了。”
  余樊欲言又止,脸色很明显有些不好看。
  今天本该是他的主场,如果林水程不来,还帮他省了许多事情。
  但是谁也没想到杨之为居然会来!
  杨之为所过之处,一切人的光芒都将黯然失色。杨之为的每一句话都具有重量级的意义,他本人的人身安全是国防级别的!
  偏偏杨之为还仿佛没意识到这一点似的,他摆摆手婉拒了组织人员邀请他去第一排的提议,连瓶水都没要,而是呆在最角落的地方,如果不注意还会忽略他这个人的存在。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为一个带过的本科学生?
  他一过来,坐在右侧余樊一系列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罗松低声说:“他来了也没什么用,他的学生不行,做不出来这个项目,就算再给多少时间都是做不出来的。警务处的人在这里盯着呢,老余背后还有扬风纳米,他们出资赞助的仪器。林水程不可能有这种资源,就算是杨之为的实验室,那也在北美和旧太平洋分部,他时间上来不及。”
  与此同时,傅雪也打开了群消息,输入字段:“林水程还没来,估计要迟到了。我和@董朔夜已经在这里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董朔夜坐得离她很远,正在和身边的记录员说着什么。她其实和他并不太熟悉,见到了相视一笑,也没什么别的可说。董朔夜人如其名,暗沉如同夜晚,看起来很难接近。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到场了,第一排空了几个位置。
  八点整时,组织人正要宣布开始,门口却又来了一拨人,报告进度不得不再次延后。
  保镖开路,一位戴墨镜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入现场,她虽然上了年纪,但步履依然稳健,笔挺的身姿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必然有一段从军经历。
  干员认出了她是谁,直接石化了。
  韩荒直接把石化的干员拉走了,清除门口的门禁开道,站在旁侧迎接。
  所有人再次起身迎接,报告厅内一时鸦雀无声,连董朔夜也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
  这次报案人,唯一的要求是低调的世界级收藏家,居然亲自前来了!
  韩荒低声告诉干员:“一会儿去外面看好了一点事都不能有,学校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她会来,这个消息不要对外发散。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行程。”
  禾木雅,世界级收藏家是她如今的身份,然而她还有多重身份——比如联盟中第一位女性外空间舰长,曾经的联盟全球安全部指挥长,甚至曾是呼声最高的联盟首相参选人——只不过她拒绝参与竞选。她戎装半生,样样事迹都是普通人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情,退伍后开始热爱艺术品收集,并捐出大量收藏品给联盟,除此以外,她还用半生积蓄建立了基因治疗基金会,无偿帮助许多病人重获新生。
  从她退伍至今,她依然是军方有关外空间站的头号军事顾问。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重量级人物了,干员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韩荒凌晨时看了名册,会发出那样的感慨——知道的了解这是一次名画鉴定报告会,不知道的会以为联盟要毁灭了。
  大厅里的气氛空前凝重,禾木雅微微颔首示意所有人坐下,而后独自坐在了靠后的角落里。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噤若寒蝉。
  八点整,林水程依然没有来。
  余樊深呼吸了一下,上台作报告。
  组织人员已经将两幅画陈列在了报告台中央,空旷的台面上用a、b编号区分这两幅画。
  韩荒看了看时间,走出大厅,将里边麦克风的声音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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