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不甜?酸不酸?
七皇女只觉不解,“这有什么值得说的?四哥对我没好气,照样没少送我用的玩的。这种宝石,我屋里就有好几盒。”
这什么不解风情的半路闺蜜!
活该先眼瞎后失恋!
撒狗粮未遂的念浅安忧伤望天,寂寞如雪,“你不懂。你们都不懂。善堂的事儿,我找父皇说去。”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七皇女很擅长趋吉避凶,“那位为父申冤的仇公子是你表哥吧?保定府竟出过忤逆案,还被魏相门生用来陷害清官,父皇惊闻内情不知多少生气!我来找你前,就听说父皇恼得把御书房都砸了!”
这话一听就是瞎扯淡。
无数前龙用过的御书房,皇上真敢砸就是不孝。
念浅安不以为然,“我找父皇说善事,又不说政事。你不去我自己去。”
七皇女穿回木屐,踢踢踏踏溜了。
念浅安套上木屐,踢踢踏踏路过议事厅,挥挥爪子打声招呼,“我去趟御书房,求见父皇商议善堂的事儿。”
善堂的事关皇上什么事?
李菲雪和大嬷嬷呃了一声,来不及追问念浅安已然飘远,只得面面相觑。
雨一直下,红墙绿琉璃笼着一层重一层轻的银白雨雾,愈发显出皇宫独有的冷寂庄重,尤以乾清宫左近的隆宗门最为肃穆。
隆宗门内是军机处。
念浅安开口问,“孔司员已经离京了?”
远山近水一个打伞一个答话,“估摸着该到保定卫所了。孔司员留下的那个手下真二,亏得殿下特意派人找去别院问话,结果那手下问啥问不知,指望他解鼻烟壶的惑还不如指望陈总管。”
二货居然说别人二。
念浅安听得好笑。
昭德帝却不觉好笑,没砸御书房,砸的是堆满案头的参本,“好一出官场倾轧!好一个魏相门生!徐旭派去保定巡视卫所的可是孔震?他也算魏相门生,让他给保定知府紧紧皮,三日内把忤逆案的卷宗送进三司衙门!”
刘文圳心肝发颤,神色恭谨,“靖国公派去保定的正是孔司员。”
昭德帝龙袖一甩,扫落满地参本,“全部发回去让魏卿上本自辩!”
满面恼怒,喊的却是魏卿。
允魏相自辩,就是给魏相生机。
刘文圳心肝不颤了,老手背在身后摆了摆,立时有小黄门无声无息入内拾掇参本,屋里清爽了,屋外紧接着响起一阵扰人清静的踢踏声。
刘文圳有心凑趣,摇头笑道:“单听这木屐响儿,奴才就晓得是七皇女来了。”
说罢见昭德帝面露无奈,当即折身出屋,不一时回转复命,老腰深弓,“奴才竟听错了。来的是六皇子妃,说是有要事求见。”
昭德帝龙眉高挑,无奈变冷笑,“怎么?替仇家求了大赦恩典不够,还要亲自出面为仇君玉求情?这是施恩施上瘾了?朕倒要听听,她能不能说出朵花儿来!”
仇大人沉冤得雪已成定局,但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
朝廷效率一向感人,状告魏相纵容门生、构陷清官的仇君玉作为苦主兼原告,这会儿收押在三司大牢,和李掌柜关在一处,暗搓搓大谈生意经聊以度日。
昭德帝想起满大牢原告,龙袖又一甩,“让安安滚来见朕!”
语气超凶,喊的却是安安。
私下脱口仍是小名,足见皇上对六皇子妃其实宽纵。
刘文圳暗叹着直起老腰,却行退出御书房,亲自引念浅安往养心殿偏殿去,态度越发恭敬,“皇妃请随奴才移步。”
远山近水止步殿外,念浅安抱着计划书吭哧吭哧跨进偏殿,行礼行得歪七扭八,“儿臣请父皇安。”
昭德帝抿着龙嘴嗯了一声,刘文圳这才伸出援手,接过计划书双手一沉,好险没闪着老腰,“皇妃好文采,陈情书竟挥洒得这样厚这样重。”
念浅安甩甩爪子一脸懵,“什么陈情书?这是计划书。”
嗯?
不是来替仇君玉求情的?
刘文圳大感意外,忍不住和昭德帝互碰眼神,忙将计划书呈上,老眼和龙眼齐齐一瞥,各自牙疼似的暗暗嘶气:乖乖隆地咚,六皇子妃不但膝下有狗,还写的一手狗爬字。
“炭笔能写出什么好字儿?”昭德帝护犊子似的瞪刘文圳一眼,即觉好笑又觉嫌弃,“善堂计划书?既然费心费力写了这么多,怎么不让人重新抄撰一份儿?”
用毛笔估计能写到天地合山棱崩。
念浅安默默吐槽,眼见昭德帝一脸“善堂什么的关朕屁事”的矜持表情,心下秒懂,面上乖笑,“父皇许儿臣有什么说什么,儿臣就开门见山了。夏汛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秋雨又开始下得没完没了。今年雨水多得简直不让灾民好过。
京中倒是不少或官办、或民办的善堂,前者数量有限后者能力有限,且受灾的多在京外,想求庇护也进不了京城。京中善堂尚且如此,何况地方善堂。儿臣想求父皇一道旨意,允儿臣领头重整京中善堂,依照各地受灾情况并往年旧例,在地方各省兴办皇家善堂。”
昭德帝眼风一动,刘文圳就躬身道:“皇妃这话着实大善大义,却不该来求皇上。”
“我问过七妹了,她小姑娘家不愿揽事儿。”念浅安数给刘文圳听,“母后不爱管事儿,皇祖母年纪大了不好操劳。我想办的是皇家善堂,自然要皇室正主拍板,我份量不够,只能来求父皇了。”
不避讳七皇女,就是不避讳椒房殿。
六皇子妃走这一遭,竟真的只为公不为私。
刘文圳心里咋舌,不等昭德帝再有示意,就含笑退到一旁。
他惊艳闭嘴,念浅安口角剪断,继续叨叨,“如今朝中如何,父皇懂的。既然打着皇家这块金招牌,少不得动用吏部、户部、工部的人力物力。各部堂官儿臣可没资格指使,还得父皇给儿臣撑腰,要做就做到尽善尽美。”
如今朝中如何?
表面上运转正常,实则因魏相被告闹得人心浮动。
昭德帝翘着龙须冷冷一哼,“小六正办着大案,你倒是夫唱妇随,这是打定主意要办件大事儿了?”
念浅安边屏蔽话外暗讽,边在心里翻白眼,“要干当然要干票大的。”
刘文圳默默汗颜:堂堂皇妃一副悍匪口吻可还行?真不枉混世小魔星之威名。
昭德帝反而笑了,“许你有什么说什么,你倒真敢说。怎么个尽善尽美法儿,仔细说给朕听听。”
念浅安表示好咧,耗费数月写就的计划书别的不防,专门防止善堂出贪官养蠹虫,才和七皇女说过一遍又要和昭德帝说一遍,口干舌燥妥妥的,爪子一伸接过刘文圳奉上的茶盏,抬眼透过水雾一瞧,好险没又气得直接抽龙的额头。
昭德帝似有所感,撩了撩眼皮淡淡道:“嗯,说得不错。”
不错个鬼。
清醒得再快也晚了傻龙。
别以为刚才一副垂眸高深状,她就看不出来傻龙也听瞌睡了!
预想中的成就感呢,都被狗吃了吗!
念浅安深觉雄心受到了侮辱,却听昭德帝声线沉吟道:“朕准了。计划书且留下,回头朕就挑几个能办实事的人给你使唤。”
幸福来的好突然!
什么亲夫什么闺蜜,还是傻龙可亲可爱啊!
一定是苏的光芒感化了傻龙!
念浅安瞬间感动了,话接的却半点不感人,“父皇金口玉言,等皇家善堂真操办起来,父皇过后可别又逮着儿臣骂儿臣急功近利、沽名钓誉、收揽人心,外加一条心狠手辣。”
她说得顺溜,刘文圳听得耳熟。
兴办善堂这事儿再怎么着,也和心狠手辣沾不上边啊?
这四条考语,分明是当年皇上骂过六皇子的话!
刘文圳再次默默汗颜。
他只记值得记的人和事,昭德帝同样记得自己骂过谁骂过什么,龙脸一瞬错愕,虚点着念浅安五分无奈五分好笑,“小六媳妇儿,你啊你!你可真是……”
念浅安才不听是啥,两手空空行礼不歪七扭八了,办完事就跑,徒留咔咔哒哒一阵木屐声响久久回荡。
昭德帝望着殿外已无人影的雨幕,龙爪蜷了蜷,“朕算是见识了,安安竟这样记仇!”
之前为皇后找补,现在为小六找补。
可真是个好儿媳好媳妇儿!
昭德帝皱眉失笑,“那话我是什么时候说的?”
“整三年前。那会儿六皇子刚了结飞鱼卫大案,就得了您给的那四条考语。”刘文圳半抬眼,见昭德帝神色即笑且叹,自然拣能令昭德帝开怀的人说,“七皇女倒是不记仇。从前和六皇子妃相看两厌,如今处得那叫一个亲香。”
“记仇才好。”昭德帝意有所指,“爱记仇,自然也记好儿。做皇室媳的,只要能记别人的好儿,就坏不了德行。安安如此性情,堪当表率。”
上头有三位郡王妃,还有个即将成郡王妃的四皇子妃,六皇子妃堪当什么表率?
刘文圳内心翻腾,弓下老腰。
昭德帝静静凝望雨幕,曼声吩咐道:“雨天路滑,叫抬肩舆送送安安。”
刘文圳老腰又弯了一分,“嗻。”
第264章 生死关头
“让人把计划书抬去内阁交给余凤鸣。”昭德帝似笑非笑,“安安尚且想着为国为民办善堂,他一个当朝次辅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让他少参魏卿几本,亲手给朕抄撰一遍计划书,再列份节略呈上来。魏明义的户部右侍郎叫他参没了,你让他仔仔细细给朕挑个人补上,回头朕要拨给安安使唤。”
余次辅双字凤鸣,兼任户部尚书。
刘文圳只管应嗻,依旧不急着退下,果然听昭德帝沉声又道:“传朕口谕,命三司大牢即刻开门放人,着人好生送仇君玉回去。告诉所有人,放出去的原告有一个算一个,朕自会还他们公道。”
六皇子妃只说善事不说政事,皇上却改了主意。
这可真是……
刘文圳边在心里思忖,边躬身退出偏殿,打发人抬走计划书,见跟他的小黄门凑上来便问,“什么事儿?”
“六皇子来了。”小黄门束手道:“没您的示下,小的没敢拦。六皇子听说六皇子妃进了偏殿,就在檐下站了会儿,听了截话尾巴。”
刘文圳转眼看向养心殿宫门,尚未走远的念浅安停在廊庑下,正和楚延卿比手划脚,聊得兴高采烈。
他挥退小黄门,放重脚步上前笑道:“幸好皇妃还没走,皇上赐了肩舆给皇妃代步,还请皇妃稍等片刻。”
念浅安刚跟楚延卿说完苏的过程苏的结果,闻言立即一脸感激,“多谢父皇体恤。穿着木屐不好走路,吵着父皇了吧?”
她假客气,刘文圳却是真客气,立即一脸惶恐,“哪儿能呢?”
说罢转述口谕,冲楚延卿甩袖行礼,“殿下既下了衙,奴才不敢劳动殿下,这就往三司衙门传皇上口谕,完了还得去趟内阁。恕奴才不便多送。”
他转身走肩舆迎面来,楚延卿托了念浅安一把,低声笑道:“你往养心殿走过一遭,父皇就又赐肩舆又放人,旁人恐怕都会以为是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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