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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
  她一开口,狐之亦的心就跟着颤着,一口玉齿险些被其生生咬碎。
  “你在洞中轻薄于我之时……可有想过我……”
  一句话,击碎了狐之亦仅存的一点幻想,但另一方面,他却又隐隐觉得放了心。
  还好,她还没有彻底将他忘了,还好,她还能多记住他一会儿。
  “再见,你又凭什么……哭,我都不认识你,你凭什么……抱着我哭……”
  那会儿,她方才将那大黑狐从山上弄下来,他就出现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作为轻薄了她的登徒子,她便是此生此世也不会忘记。
  可偏生那个时候,她听到他的哽咽,看到他眼里的水光里。
  那时她便想,他在为谁难过?在为谁伤心?
  他们分明不认识,为何她却两次都能从他的眼中看到留恋,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然而不是,不是另外的谁,是她。
  “他从不着艳色之衣,他说……他不喜,我偷瞧过的,他的柜子里没有一件红衣,一块边角料,也从不曾见……”
  然而那回,在那场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梦里,他久久不醒,她都以为他真就这般离她而去之时,他却醒了,告诉他自己不过困倦了,还告诉他只是想提前体会那新郎官的感觉。
  那时,她因他的清醒激动万分,哪里去计较那么多,于是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了。
  醒来一切恍然若梦,然而,她却在再次去他屋里之时,在床角找到了她自己当夜在那所谓的“梦里”穿过的那件衣裳上的扣子。
  那扣子,早就看着要掉了,是她忘了,醒后才发现不知掉到了何处。
  荷香找了一颗相似的扣子来给她缝好了,那场“梦”她也真当梦了,可谁又会想到,梦里的东西,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呢。
  要知道那件衣裳早就被压箱底了,是她翻出来后觉得好可以穿便穿上了,且也就只穿了那么一回,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回……
  “无数次的梦里……都出现了,无数次……枕头上都是他的味道……”
  她不敢想,也想不出什么。
  是呢,能想出什么。
  她最是熟悉他的味道了,淡淡的桃花香,是她最为喜欢的,前世时她便问过他了。
  她问:三叔,为什么你身上总是香香的?莫不是学了姑娘抹了香粉在身上?
  结果换来他一记瞪眼,他说:堂堂七尺男儿,学什么姑娘抹香粉,找打。
  饶是如此,他身上的气味却从未变过,那两年间,她便是借着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入睡,梦里梦外都是他。
  他的味道,她如何会认错。
  无数次的梦里出现的那抹红色,那张脸,醒后整个床上都是他的气味,这要作何解释,又如何解释?
  那一刻,她好怕,却又不知道在怕什么,是怕等到的人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么?还是怕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全然是她的一场死后大梦呢?
  有人说,人死后会看到一些自己生前看不到的东西,她确确实实是死过的,所以她便想,一切的一切,当真不过一场梦境么?
  只可惜的是,她感觉不到痛,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感觉不到,她只能心痛,只能凭着这一切实际的痛楚来感知他的存在。
  可这样的痛楚,根本就无法让她从这场梦里醒过来啊。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祝繁死死抓着他的手,满脸是泪地抬着头看他,近似哀求。
  “告诉我,这不是梦,不是梦……三叔还活着对不对?他还活着……”
  她有多害怕,身子就抖得有多厉害,那张沾满泪水的小脸,如火红的烙铁,一遍遍烙在他的心上。
  狐之亦被她看得眼眶发热,缓缓抬手捧住了她的脸,见她没有拒绝,便小心翼翼地低头,将唇印上她的眼,然后是鼻子,冰凉的唇。
  祝繁泪如决堤,抓着他的手与他气息相融,哑声问:“他还活着,你……就是他,对吗?”
  他,指的是祝弧。
  而你……
  “是,”狐之亦摸着她的脸,指腹一遍遍从她眼角抚过,不曾有丝毫放开的痕迹,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他能看到她眼中他的那点朦胧的影子。
  昏暗的夜色之下,那一脸的泪水涟涟,惹得他心尖阵阵发颤。
  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有其他什么东西放下了,祝繁瘫软了身子,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坦白?我是怪物
  狐之亦管不了那么多,眼帘一抬,祝繁屋子的烛火便熄了,他抱着人起身,径直转身朝宅子的方向去。
  祝繁抓着他的衣襟,紧紧将自己埋在他怀中,浑身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任由他抱着她。
  知道她大概猜到了什么,所以这回狐之亦跟他自己来回一样,抱着人直接飞过了墙头,院子里无一人察觉有人经过。
  到了屋里,狐之亦将人带到了里间,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下。
  祝繁抬起已经红肿的双眼,在屋里环视一圈后将视线定在面前男人的身上,果然,那一身红得耀眼的衣裳,还是让她忍不住心里一抽。
  狐之亦瞳孔一缩,起身道:“我去换。”
  眼瞧着人要走,祝繁猛地一抬手,端端抓住了他的手,狐之亦顿住了身子,回头看她。
  祝繁透过朦胧的视线看他,哑着声音说:“不用,让我看看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是那人的这张脸,可她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别扭,又或者说,她好像能从这张脸上看到另外一张脸的模样。
  狐之亦怔了怔,却是很听她的话,坐回了床边面对她。
  祝繁的手从他的手上缓缓移到脸上,最后停在被她打过的左边脸上,嗫嗫地问:“疼吗?”
  狐之亦一听,心尖儿跟着一颤,微微抿了抿唇,摇头:“不疼。”
  她的那点儿力气,给他挠痒痒都不够,又哪里会疼,相比之下,第一次打的时候才是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痛意。
  祝繁的指尖在他脸上无意识地动了动,然后她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不确定,“真的是三叔,对么?一开始,就是他,对么?”
  她喜欢的那个人,是真的存在的对么?
  没有被谁替代,也没有如梦里那样离开她,更没有像前世那样,只闻其令人心痛的声音,再也不能得见其人,对么?
  那双眼里,有太多的不安与惶恐,狐之亦看得整颗心犯疼,侧了侧脸,在她掌心亲了亲,一双眼却一直盯着她看。
  “对,是三叔,一开始就是。”
  一点都不掺假。
  那一刻,也不知怎的,祝繁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往下掉。
  狐之亦疼得眼睛发红,伸手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在他腿上,一遍遍吻去她脸上的眼泪。
  “别哭,繁儿别哭,三叔也疼,你摸摸,三叔的心都快疼死了。”
  拿了那小手牵引到自己心口处,狐之亦恨不得从未骗过她一丝一毫,如此也就不会让她这般伤心了。
  祝繁是一直在担心的,从一桩桩蹊跷中发现不对劲开始她就没有一刻是安心的。
  她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心他的变化,或许是从在他床底捡到那枚扣子开口,也或许是从无数个梦里开始,更或者,是从枕边的变化开始。
  她有多怕自己的猜想,在他面前就表现得有多自然,毕竟谁会想得到自己所喜爱的人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她终究是不愿去相信的,相信自己那荒谬不已的猜测。
  可最后想来又有什么可荒谬的呢,自己浑身上下不都是荒谬的么?
  那夜她心痛不已,恍惚间好似来到了他这屋子,却不见他在屋中,而是另外一人的那张脸,那张美得如画一样的脸。
  却又不过眨眼,那张脸就又变成了他的样子。
  她都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如何的心情,如好多个梦一样,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醒来后好好躺在自己床上的,唯有一点,告诉她那一切不是梦。
  他的头发。
  那根不属于她的长度,被她醒来后还抓在手里的头发,便是它告诉了她,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她真的从他的屋子里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真的看到了那张脸变成他的模样的情形,而他的那张脸不适合红衣,另外那人的脸,却是相配极了。
  祝繁想哭,特别特别想,从一开始她就极为担心他的身子,如今她总算不用担心他会像那时那样了。
  这明明是好事,可偏偏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哭出个什么来,便搂着他的脖子哭,眼泪打湿了他的领子她也不怕他风寒了。
  狐之亦心疼得紧,在她脸上一遍遍亲,抱着她哄,“繁儿听话,跟我说说话,别哭了好不好?”
  “三叔知道错了,不该瞒着你,你跟我说话,好不好?”
  “小丫头,当真是要急死我了……”
  自他回来,黑凌便褪下了祝弧的那张脸皮,此时此刻跟黑媚一起在外守着,听着屋里的动静,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中既是欣喜又是无奈。
  欣喜的是,从那祝姑娘的言辞中可知她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的,但她却没有出现让他们担忧的情况。
  无奈的则是,他们主子跟这姑娘的情路注定不会顺畅。
  也好在狐之亦在回来之际便在自己屋子张开了结界,便是屋中再大的动静,外头守夜的芳儿也不会察觉。
  小丫头抱着他的脖子哭得伤心,尽管没有哭出声来,但没一会儿就抽抽上了,她一哽咽,狐之亦的心就紧紧揪起,宁愿她哭出来,或是打他几下撒撒气都成。
  奈何她既不闹也不打,就埋在他肩上掉泪珠子,如此一来,就是狐王大人也无可奈何,除了哄还是哄。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小丫头的眼泪总算掉得少了,小声地抽泣着。
  狐之亦低头在她红肿的眼睛上亲了亲,温声道:“乖,别哭了,再哭三叔也该跟着你哭了。”
  祝繁躲了躲,用手背往眼睛上抹了一把,没有抬头看他,却是说道:“你……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么?”
  闻言,狐之亦拍在她肩头的手顿了顿,紧接着抿了唇没有言语。
  他能说什么?要如何开口?
  说他实则连人类都算不上,乃一只在世活了千年的狐狸?是什么劳什子灵兽族之王?又或者直接说他是山间精怪?
  无论何种说辞,于他而言都是难以开口的。
  祝繁抬头,看着他精致的下巴难受得抽了抽,“又在想法子骗我了对不对?便是不想让我晓得对不对?”
  狐之亦一听,这可不得了,他方才才说了以后都不骗她的,如何能不过才过了这么会儿时间便出尔反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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