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第一时间就把手上的参揣回了兜里,喜妹没能看见,也就无从印证自己的猜测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喜妹暗暗做了一个决定:等下还是要去找夏叔说几句话,让他看一下上回买回来的参还在不在。
心里揣着事,喜妹就没有玩的心思了,耐着性子等松娃卖完草药、等芳芳挑完红头绳和不要票的饴糖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们俩往运输队去了。
松娃和芳芳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她一路狂奔,一边跑还不忘两人一人一侧护着她,以防她摔倒。
三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运输队外头,跟门卫说完要找林冬生以后,他们才能停下来稍微缓了一口气。
松娃忍不住问道:“小姑,咋突然这么急着要找四叔?”
喜妹刚才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和担忧说出来,现在自然也不会说,只是含糊地回道:“唔……是有点事……突然想起来的……”
好在松娃和芳芳都不是那种非要追根究底的人,见她不想说,他们就都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场面难免会有几分尴尬。
好在林冬生来得够快。
林冬生前两天才出车回来,这两天就一直在运输队里跟仓库的人核对货量,没有出去,听说家里有人来找,他急忙就出来了。
出来了才知道是三个小孩子来了,他松了一口气之余,以为他们仨是来找自己玩的,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兜里有没有钱和票。
完蛋,今天换了个褂子,出门又太匆忙,兜里啥都没装。
就在他琢磨着等下去找哪个同事借点钱票,好带妹妹和侄子侄女出去吃东西的时候,喜妹就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了一边。
为了防止被人听去,喜妹刻意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林冬生的表情从起初的莫名其妙变为压抑着的盛怒,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怀疑,她拿的人参是之前爸帮忙收的那支?”
喜妹不太敢确定,但是直觉又告诉她,应该是这样没错。
故而,她犹豫着开口回道:“你跟夏叔说让他回去找找看,如果不是,那就再好不过了,证明我想多了,如果是,那……”
人参又不是萝卜,本来就没那么好找,他们所说的夏家那支参,还是林老头在乡下托了关系买到的,为的是给死里逃生后身体一直不大好的夏达补身体。
要是夏达媳妇真的连人家找来给夏达补身体的人参都打主意的话,那……
虽然知道小妹的想法只是猜测,林冬生还是气得满脸通红:按照他对他那个岳母这几年作风的了解,她恐怕还真做得出这事。
“我去找珍珍和她爸说这事,要是真的……这婚恐怕不离也得离了。”他苦笑道。
因为各方劝说,即便夏达夫妻俩双方都同意离婚,这婚暂时也还没能离成,可要是夏达媳妇真的做出这种卖丈夫补身体的药材的事情,那即便是夏珍珍这个当女儿的,恐怕也不会再拦着父母离婚了。
连男人补身子的药材都能拿去卖,这不就是明显不把自家男人当回事嘛!即便没有到谋杀那么严重,这种行为起码也能称得上黑心肝了。
喜妹一个半大姑娘,不好像小时候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听林冬生这么说,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这都是夏叔和婶子自己的事,我们这些当晚辈的只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就好了。”
林冬生苦笑不已:要是真能分得那么清楚,就好了。
“……我这边忙,没空带你们去玩了,等下我送点钱和票出来,让松娃带你们好好逛逛。”他匆匆就要进去,临走之前交代他们等自己出来。
“不用啦,松娃卖了药材有钱嘞!我来的时候妈也给我塞了钱,我们去随便逛逛,就该去找建设哥坐牛车回去了。”喜妹推拒道。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松娃他们附近了,松娃也附和道:“是啊,我有钱,县里我也来过好几次啦!我保证把小姑和芳芳都带好。”
“那也等会,我给你们拿点粮票。”
林冬生不容拒绝地说完,就急匆匆进去了。
芳芳好奇地问道:“小姑,你都跟冬生叔说了啥啊?瞧他给急得!”
喜妹没有说实话,而是回道:“四哥工作忙,才急成这样的。”
林冬生来去匆匆,飞快地送了一些粮票出来,便又回去了。
芳芳见状还以为他是真忙,嘟囔了句“在城里工作也不容易”,便拉着喜妹和松娃开开心心地走了。
县里好玩的地方那么多,她以前都没怎么来过,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时间本来就不多,当然是不好在一点意思都没有的运输队门口浪费时间的。
喜妹将事情告诉林冬生以后,确信他会告诉夏达叔,便没有像之前那样心里一直惦记着了,跟着松娃和芳芳后头到处晃荡,这里看看那里玩玩,饿了就去国营饭店买几个肉包子啃啃,一时间有些乐不思蜀。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松娃连忙拉着玩性大发的两个女孩往之前约定好的地方走,生怕错过了回去的驴车。
还没等他们仨走到地方,林建设便赶着驴车拉着一车行李和几个知青出现了。
“建设叔!”松娃个儿高视线远,最先瞧见一脸不太高兴的林建设,急忙高声喊道。
“喊啥喊!又不是没看见你!”林建设正为后头那几个知青烦心,没好气地道。
松娃敢怒不敢言:“……哦。”
喜妹赶紧帮莫名被呛的侄子出头:“哼,建设哥就知道欺负老实人!松娃叫你还叫错了?那下回见面就不叫了呗!”
第75章
林建设向来是说不过喜妹的,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本来就是他理亏的情形。
“……是我错了,不该对松娃大小声的。”他将能屈能伸这一品行表现得淋漓尽致,道歉得干净利落。
松娃本来没就把这个真当回事,反正乡下小子嘛,不都是被长辈们打着骂着长大的?
被不痛不痒地训几句,对他这种乡下小子来说,除了第一反应有点委屈和莫名其妙以外,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影响。
但是,对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能得到长辈的道歉,也是一件怪带感的事情。
强忍着即将溢出来的笑意,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摆摆手:“……咳,没事没事,我不跟你计较。”
听着他这欠揍的话,林建设咬牙道:“那我这个当叔的就谢谢宽宏大量的大侄子嘞!”
松娃觉得脖子有点发凉,缩了缩脖子,终于想起来自己有几斤几两,怂兮兮地笑道:“建设叔我们赶紧回去吧。”
林建设睨了一眼身后的知青,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从县里买的?要是没有的话,我就直接带你们回队上了。”
一个看起来就跟娇气的女知青颐指气使地道:“我要去供销社买东西!我都要饿死了,也不知道这个破地方有没有卖糕点的,要是没有的话,以后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哦!”
跟她一起来的另一个女知青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直接呛声道:“怎么过,就这样过呗!你要是真那么金贵,就回家去当你的大小姐,下乡折腾老乡干啥!”
林建设:……终于有知青认同他们自己屁用没有,只能折腾乡下老农民了。
他竟然诡异地感觉到一丝感动是怎么回事?
名叫周月的娇气女知青家里的成分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这回下乡当知青就是避祸来了,自然是听不得什么“金贵”“大小姐”之类的话的,立马反唇相讥:“褚茹茹你少在那血口喷人!你才大小姐呢!你上纲上线给我扣大帽子,安的什么心?!”
坐在驴车另一侧的一个表情严肃的男知青低声喝道:“差不多得了!要买东西就去买,不买就坐好闭嘴,闹脾气也不看看时间地点!”
拉着芳芳正准备上车坐下的喜妹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喝吓得身子一歪,惊魂未定地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松娃连忙扶了她一把,让她安稳地坐上车,自己这才挤上车坐下。
四个知青和他们的行李已经不少了,喜妹他们仨坐上去之后,驴车上更显拥挤。
林建设慢悠悠地扬鞭赶车,对后头睨了一眼,见他们都坐好了,这才加速往供销社的方向去了。
本来呢,听着那个娇气女知青的话,林建设心里不太高兴,是不打算送他们去供销社的,最多让他们自己去找供销社买东西,然后县城门口见。
后来听了男知青的话,林建设看了看天色,觉得这人说得也不假,时候也不早了,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回去得天黑了,还是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去的好。
与其让他们自己瞎找,还不如他给送佛送到西,好歹节省一点时间。
等到了供销社附近,林建设停下驴车,严肃地说道:“前面就是供销社了,你们缺什么就赶紧买,快去快回,时候不早了,天黑之前咱们得回队上才行,不然晚了山路不好走。”
松娃笑嘻嘻地补充道:“有狼哦!隔壁队鹏子他爷就是走夜路被狼咬死的,被发现的时候都只剩一小截尸体啦!”
听说夜里有狼出没,还有人被咬死尸骨无存,之前还没把林建设的话当回事的周月顿时脸色都变了,二话不说就领头走了,脚步急匆匆的,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她一样。
另外两个知青也赶紧跟在后面去了,只有之前喝止女知青吵架的男知青没动。
松娃得意地睨了林建设一眼:“叔,你瞧,还是吓唬管用。”
林建设无语地瞪了他一眼,示意车上还有一个知青没走呢!
男知青眼观鼻口观心地坐在车上,眼睛瞟都没对他们俩瞟一眼,一副啥也没听见的样子。
喜妹好奇地看了他几眼。
林建设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说道:“小谢啊,等下回去的时候有些地方是上坡,驴拉这么多人和东西可能有点费力,到时候就麻烦你们下来走一段了哈。”
谢知青淡然回道:“不麻烦,应该的,行李我们也可以自己拿一些。”
“咳,那倒不用了,上坡路不少嘞!你们城里娃带行李走恐怕走不惯的。”
谢知青目光盯着自己怀里的包,笑道:“没事,我打小跟着外公学颠勺的,力气大。”
打小跟着外公?学过颠勺?还姓谢?喜妹心里突然灵光一闪,眼角余光不停地打量着他。
唔,之前不往这上面想没发现,现在看来,这人鼻子和嘴巴长得确实有点像谢小叔诶!
“你是谢庭宗?”她突然出声问道。
谢知青点头道:“我是谢庭宗,你是林喜妹吧?”
喜妹皱了皱小鼻子,不太高兴地提醒道:“你应该叫我小姑。”
松娃忙不迭打断道:“小姑,你们咋认识?”
芳芳和林建设也疑惑地看向他们:喜妹都没离开过本县,跟一个外地知青怎么会认识?还应该叫她小姑?
喜妹简单解释了几句。
四年前得知了谢家人的存在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将林家与京城的谢知隶之间的往来合理化,林老头和林老太早就对好了口供,将谢庭宗的爷爷当年对林老太的救命之恩摆在了明面上,只不过抹去了当中谢知隶的存在。
正好,谢知隶那边也早就跟京城谢家登报断绝了关系,更不想跟谢庭宗这个侄孙光明正大多往来,以免害了他,因此,谢庭宗那边寄来的大部分信件和包裹都是先寄给林家的,只有一小部分私密东西和私密信件是交由自己人经手。
这几年之间,谢庭宗与林家的信件往来还是挺频繁的,故而,喜妹稍微一说,芳芳他们就自以为懂了,“恍然大悟”地笑道:“那还真是够巧的。”
作为队长兼林老头的侄子,林建设自然是知道所有内情的,闻言看了他们一眼,心道:巧个鬼哦,谢庭宗分明就是冲着第三小队来的。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喜妹一时就忘了称呼的事情了,等去供销社买了大包小包的一男两女三个知青回来了之后,她才突然想起来,还没好好纠正谢庭宗的称呼问题呢!
她有心想提出来,但是一来是觉得没头没尾地突然说这话有点怪怪的,二来也是拿不准谢庭宗想不想在大家面前暴露跟林家的关系,纠结着纠结着到底还是没说。
路上经过上坡的时候,车上的人就都得下来走路,车轮子陷到泥沟里的时候还得时不时推车,一路上搞得两个女知青怨声载道。
等到了第三小队,周月和褚茹茹像是终于得了救,异口同声地说道:“可算是到了。”
话音刚落,双方都意识到对方跟自己说了一样的话,又想起了之前一路上的不对付,两人都冷哼一声,将头偏向另一侧。
松娃嘀咕道:“……这俩人还挺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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