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夫人连日以来急火攻心,憔悴了不知多少,此时坐回床边上,握住陆文秀的手,稍稍松了口气……
既然有人被治好了,说明那少年神医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只要找到,文秀便有得治了。
——她此时还以为,事情只是找到一个人那么简单。
……
此时永安庙内正你一句我一句,病重的百姓纷纷埋怨昨日那几人。
——“若不是你出言不逊,昨日那少年神医又怎么一言不发,收拾起东西便走?都怪你,害得我们没了药医治!”
——“这能怪我么?你们昨日不都是不相信,以为那少年在诓骗人?!”
——“现在可怎么办?找不到神医大人,我们还是得等死!”
而陆唤醒来之后,便打算今日提前将剩余的药煎煮好,再倒进水囊中带去,以免和昨日一样,要在拥挤的庙内,借用主持的火炉煎药,那样会浪费很多时间。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花了一些时间,将昨夜没有雕刻好的东西继续雕刻好。
因此上午便没有去永安庙内。
但他万万没想到,清晨时就看到桌案上多出来五十包药。
自己屋内、院子里突然多出东西,陆唤已经渐渐习以为常了,并没有第一回 见到猛然被换掉了的被褥那样吃惊。
不过这些药可当真是及时雨。
莫非,那人知道自己昨日去了一趟永安庙,知道自己的所为?
这种一直被关注着的感觉,令陆唤心中有些复杂。
对他而言,是从未尝过的感觉。因为从小到大,没人关心过他,没人在意他是死是活,更别说这样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
可他隐隐中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排斥——
甚至,不知何时,他似乎开始期盼那人的到来,和那人进行沟通了。
除此之外,桌岸上自己表示谢意的字条也被对方取走了。
虽然那人仍然并未留下任何回复,但是陆唤发现,先前那人总是三四日才来一次,而昨日,好像是头一回,一连两晚都出现。
这意味着,在他开始留下字条之后,那人与他的交流沟通开始变得愈发频繁。
不知为何,光是知道了这一点,陆唤心中竟然就多了隐隐的雀跃。只是,他面上分毫不显。
思及此,陆唤今日又在桌岸上留下了一样东西和一张字条。
……
而宿溪为了跟上游戏中的剧情,特地定了凌晨三点半的闹钟,就是为了看看永安庙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三点半还是深夜,她挣扎着醒过来,摸出手机,迷迷糊糊地上线。
一上线,就捉住了崽崽正在往桌案上放东西。
只见——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雕兔子,大约巴掌大小,小巧玲珑,木纹漂亮精致,在崽崽窗前清晨的晨曦照亮之下,竟然隐隐有种玉的光泽,十分精美讨喜。
大概是因为上回得了她的兔子灯,所以特意雕刻了一只兔子送给她?
宿溪根本没见过这种好东西,顿时惊喜得清醒了过来,支撑起手肘,认真地盯着桌案前的崽崽。
又是送她的?
宿溪昨天心中还吐槽旅行青蛙那款游戏每天都送明信片,而这款游戏却什么都不送,崽崽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送她东西了。
今天还是亲手制作的!
老母亲欣慰幸福到眩晕!
而崽崽立在桌案前,继续写字条,今天写的是。
——“今日天晴,无雪。我在街市上捡到了一只便宜的木兔,作为灯笼回赠。”
写完之后,他提起笔。
他似乎,虽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给那个并不知道身份的人,但是,还是想写些什么。想一直和那人保持联络下去。
因为他总是独自一人。
白昼也好、深夜也罢,春去秋来,冬逝夏走,他都是一个人。
唯独那人出现后,他的漫漫长夜里,“啪嗒”燃起了一小簇火光。
即便是诉说天气,以前也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而现在,他也想像寻常人那样,随意地道几句天冷花开。
……
宿溪在屏幕外快要笑死——等等,崽崽,你这不是睁眼撒谎吗?什么在街市偶然捡到了一只木兔子啊,还特意强调便宜兔子?分明就是雕刻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雕刻出来的!
原来游戏小人也会撒谎!
宿溪乐不可支,随即看向他的神情。
小崽子负手立在窗前,眉眼润泽,眼神没了平日里的冷肃,而只是平静的怔忡。
一瞬间倒像是,不再是那个满腹心绪、性格冷郁、身世成谜的庶子了,而只是一个思考于如何写信的、无忧长大的少年了。
……
宿溪隔着屏幕瞧了他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虽然崽崽不明说,也没表现出来,但实际上,他好像对于自己的出现很眷恋。
几乎是一直期盼着自己的出现。
他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自己只要有一点回应,他便很开心。
宿溪这样意识到之后,犹豫着,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以后,每天定闹钟,每隔八小时就上线一次,这样的话,可以让崽崽每夜都发现自己去了一回,而不是每隔三天才能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去一趟。
定完闹钟之后,宿溪也头疼地发现……
她,是不是对这游戏过于沉迷上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我捡到了一只木兔,随手送你吧。
宿溪:你放屁。
第22章
宁王府时时刻刻有人盯着, 陆唤不便露出真面目, 因此依然是穿着黑色斗篷, 将脸遮了起来。
加上那人送来的, 他此时总共有六十三包风寒药。
他花了些功夫,将其中五十包药分成五等份,每一份煎熬好后,灌入一个水囊当中。
如此,便有五个水囊装满了汤药。
其余十三包药他并未熬制, 而仅仅只是磨成了粗糙的粉末, 用药包重新装了起来。
之所以这样, 他心中自然有他的考量。
做完这些之后, 他并未直接去永安庙, 而是先找到了昨日的那位长工戊。此时此刻永安庙内必定炸开了锅, 他一出现, 定然会被围堵起来,到时候只怕难以抽身。
永安庙附近的偏僻巷子里。
此处由于天气寒冷、没有遮风挡雨之物, 而空无一人。
长工戊惊愕地看着再次出现的那位少年神医。
他的风寒完全治好之后, 今日一大早便去街市上寻找可以干的活儿了,但大约是他过于面黄肌瘦, 以至于空手而归, 在回永安庙的路上被人拍了下肩膀, 随即便被带来了这里。
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再次遇到救了他的命的恩人!
他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又被骗了钱又得了重病, 本以为就要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客死异乡,谁知竟然绝处逢生,喝了这少年的一碗药,便陡然身体健朗起来!这也让他对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想到这些,长工戊嘴唇哆嗦着,流着泪,“扑通”一下给眼前的少年跪下了,道:“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让我跟着您吧。”
他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也能瞧出来,这少年器宇不凡,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就是什么不世出的高人的弟子。
他捡回了一条性命,与其继续在京城四处流浪,倒不如跟着这少年,说不定能找个落脚处。
陆唤端详了这人片刻,这人长得瘦弱,性格谨小慎微、但是手指上全是薄薄的茧子,应该是个勤快踏实、任劳任怨的老实人。
他便问:“你擅长什么?”
长工戊生怕被嫌弃,赶紧答道:“恩公,我老家是做木工的,我对此道也懂得一二,但是除此之外,种地劈柴,缝衣做饭,我全都会!”
陆唤道:“你先帮我做一件事情。”
长工戊最怕的就是自己派不上用场,因此听到少年恩公要派给自己活儿干,立刻激动地道:“恩公只管吩咐,我一定做牛做马!”
陆唤将五只水囊,以及另外十三包药递给他,道:“这五只水囊,每天倒一壶进入仲甘平施舍的粥里,确保永安庙内所有灾民都可以喝到,五日之后,这些人都可以痊愈。”
“除此之外,这十三包药,卖给京城里除了宁王府之外的达官贵人们,十两银子一包。卖出十二包,留下最后一包,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仲甘平来找你。”
长工戊踏实肯干,脑子却有点转不过弯来,小心翼翼地问:“……可,为何?”
陆唤淡道:“人性本贪,若你说出你手中有药,必定会遭到哄抢,有的人喝了一碗还不够,还想将所有的药全都占为己有。因此你只需将汤药倒进粥里,庙里众人喝下之后,病情自会恢复。至于仲甘平,你便别问了,照做就是。”
长工戊哪里还敢再问,连忙感恩戴德地应下了。
他机缘巧合之下,被恩公救了一命。他没读过书,脑子愚笨,这少年恩公却愿意将如此重任交给他,且费口舌同他解释!虽然他听不懂,但他心中感激又多了几分,发誓一定要好好完成任务!
陆唤将这件事交给长工戊之后,暂时先回了宁王府。
宁王府中因为陆文秀久病不愈的事情,乱成一团。
宁王夫人近日以来没有心思打理内务,将事情全都交给了陆裕安和管家去做,而这两人,一个平庸一个无能,于是一时之间宁王府的进出管理松懈了许多。
并且不止如此,府中大多数侍卫都被派出去打听那位出现在永安庙的少年神医的下落去了,府内人手一下子空了许多。
陆唤将这些看在眼里,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一如既往地喂鸡种西葫芦,给那人回信。
宿溪毫不犹豫地拿走那只木雕的小兔子之后,他察觉到那人似乎很喜欢他送的这些礼物,于是几乎每一日,宿溪一打开游戏,他屋内的桌案上,都会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栩栩如生的木雕小玩意儿。
每一只都快要融化掉宿溪的老母亲的小心脏。
并且无一例外,全都是“捡来的”便宜玩意儿。
宿溪内心一边吐槽崽崽你可真会捡,一边兴冲冲地照收不误。
她还特地从商城里买了一个大的木箱子,将这些礼物全都放了进去,然后,将木箱子像是埋宝藏一样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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