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进他怀里的傅杳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稍微挣扎了一下,傅杳竟然没能挣脱。她抬起了头,一脑门砸在他额头上,“钟离你清醒点,看清楚我是谁。”
钟离似乎是微微吃痛,手却没有松开,看着她道:“你是傅杳。”
“知道我是谁还乱抱。”傅杳这回挣开了,退回了自己位置上,“你不能因为我欠你一点钱,就让我卖身给你。我怎么可能才值三十几万两。”
她嘀嘀咕咕着,这时却听钟离道:“没有乱抱。”
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傅杳下意识去看他,却见他正望着她,眼睛里有一种别样的光,那眼神像极了十六七岁的少年,直白到无法隐藏。见她看来,他又重复了一句,“你是傅杳,没有乱抱。”
那么一刹那,傅杳心跳乱了一下。
没有谁能对这个眼神无动于衷。
但很快的,傅杳就回了神,“好你个钟离,你对我竟然有这个心思。我就说当初那两把神兵怎么不收钱就给我换,原来是想得到的更多。”
嘴里虽然在骂骂咧咧,但是傅杳却飞快避开了他的眼神,手里拿着的白水酒碗都莫名喝出了点其他的滋味。
在这会儿开始,傅杳东攀西扯,再没看过钟离一眼。
黄粱酒是有时间的。筵席一结束,酒的效果也就没了。在场的人和鬼渐渐都恢复了清明,不过看他们脸上的松快,刚刚应该醉得挺轻松自在。
“时间差不多了。”郑匠人率先站了起来,他看着皎月之下的道观,心里的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一直都想建一个流传于世的东西,而眼前的道观,彻底圆了他的梦。
现在心愿已了,他也是时候去投胎了。
“我们这一生算是圆满了。”其他人也一一跟着站了起来。
道观的建成,不仅仅是郑匠人一个的功劳,槐树林里的所有匠人都参与了进来。
木、石、泥瓦,以及石上的雕花、道观内的漆工、前庭后院花草树木等等,全都是这些大匠们的心血。而道观的未来也几乎可以预见,只要不毁,那它以后便是里水的别称。
对于匠人来说,能做出这样的作品,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走吧。”将道观仔仔细细地打量完,郑匠人朝着傅杳和钟离拱拱手,招呼其他人道,“我们下山去。等来世路过青松观时,我们再来上柱香。”
“这个主意好。希望我们来世再来时,这道观还在。”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老子我还想下辈子来瞻仰瞻仰我的杰作呢。”
所有匠人相互笑骂着,最后随着郑匠人一起同傅杳二人告别,先后出了道观大门,与山间的清风一同消失在下山的道路上。
看着陪伴了他们这么久的人离去,江掌柜几人心里倍生惆怅。
“都走了啊。”
“是啊,都走了。”
热闹了那么久的槐树林,以后怕是要空下来了。
“最后都会走不是么。”傅杳司空见惯道,“行了,我出门一趟。回来时,我要道观干干净净、香火鼎盛。怎么做,你们懂得。”
她和往常一样出门,其他人没多在意,只有钟离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刚刚大家都喝了黄粱酒……
他侧过脸看向了还趴在道观墙头猛吸香火的游魂野鬼们……
……
天玄子是被傅杳给踹醒的,在他正在做梦自己把正院教建好的时候。
“去,给我收拾个住处,我接下来会在长安小住一段时间。”傅杳道。
天玄子见是她,人率先往被子里缩了缩,道:“麻烦观主你先回避一下。”
目光从天玄子那没三两肉的肩膀上扫过,傅杳嗤笑一声,“就你这三脚鸡?我还看不上。”
天玄子有些委屈,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平白无故要遭受这种羞辱。
委屈归委屈,天玄子还是飞快的让人收拾出了最好的院子供这位大佛住下。
傅杳倒也不是非要折腾天玄子,她只是觉得这会儿应该要找点事做比较好。
可当新住处的院门给关上,一切回归于万籁俱寂时,她看着空荡荡地房间,脑海里止不住的浮现钟离的眼神。
“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傅杳才不相信钟离会有心。
既然心都没有,还谈什么动心。
“睡觉!”将理不来的思绪往脑后一抛,傅杳什么都不想,倒在了床榻上。
……
道观。
钟离听完了小鬼们的叙述,脸上表情未变,最后送了一把香火给小鬼当报酬,才若无其事地回了墓中。
到墓里,他先是继续去将刚雕完的玻璃器皿擦洗干净,又将架子上的器具一一摆好,接着沐浴更衣,换了寝袍躺进了玉棺。
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有条不紊。
在他闭上眼半刻钟后,他突然又坐起了身。
心不静,人又如何能静。
有些事发生了,真的难以做到无动于衷。
……
次日,天玄子醒来时,就接到了一封特别的请柬。
原因无它,这请柬是伴随着一尊金像送来的,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谁的请柬?”天玄子问。
“是定国公府那位五姑爷的。”门童早就把人给打听好了。
“哦?”天玄子顿时有些像把礼物给退回去的感觉。
定国公府的事他根本不愿意去掺和,至于这祁霜白,他更是不想去打交道。
虽然祁霜白从来都表现出温文尔雅的面孔,但是天玄子不是很喜欢他,直觉上更是觉得离他越远越好。
“就说我忙,把这礼物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天玄子最后还是道。他现在已经不缺钱了,没有必要因为这些东西让自己又卷进风波里。
在道童疑惑时,后面傅杳伸着懒腰走了来,“送回去做什么,你不要全都给我。”
天玄子本想提醒傅杳这位祁姑爷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但是一想,他知道的东西,傅观主不可能不知道,于是当机立断,把东西放到了傅杳的手上。
东西送了出去,那也就和他无关了。
傅杳擦了擦金像,道:“还是黄金看起来顺眼。既然东西收了,那就把人请进来吧。”
道童很清楚现在谁的话最算数,扭头就往外请人去了。
很快的,祁霜白就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第140章
而今的祁霜白和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了,从前的祁霜白衣着偏爱浅色,有年轻公子俊雅之美,现在则一身深衣,眉宇间又给人巍巍高山的可靠感。
不是真正了解他的人,见他这副皮囊,都会下意识的减少提防之心。
“见过国师大人。”祁霜白恭敬行礼道。
“不必多礼。”天玄子道,“要见你的人不是我。”
他这是摆明了不想掺和这件事。
祁霜白早在进门见到礼物在黑裙女子拿在手里的那一刻,就猜到了这些。而实际上,他也确实是为了黑裙女子所来。
“你不是说有事?你去忙吧,这招待客人的事我来就成。”傅杳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道。
天玄子自是去了,傅杳则去了前厅。
祁霜白把这两人的对话和态度都看在眼里,能让国师如此恭敬的人不多,此时他在心中已经差不多确定了这女人是谁。
“傅观主。”祁霜白跟着进了前厅,气度从容。
傅杳将金像放到了一边,开门见山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她这话反而把祁霜白给说愣了一下。
昨日在城门口那一段,祁霜白认定她是在给自己下钩子,所以今日才寻了来。谁知现在反倒像他上门求人一般。
祁霜白笑了一下,“祁某上门确实有事相求。”他直接跳过‘厉鬼在身侧’这事,继续道:“听闻傅观主玄术无双,我想请您给我算个命。”
傅杳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泰然,嘴角含笑。
明明已经被打到泥里,还能翻身再来,这份魄力与能耐,已经是绝大多数拍马不能及。
“算命?”傅杳扯了扯嘴角,“我劝你还是别算比较好。”
“哦?”祁霜白作出不解的样子,“为何?”
“不能说出口的命,你说为何。”
祁霜白笑了,眼里泛起一丝异色,“祁某的命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今日来,主要还是为了试探这个姓傅的是不是真那么神。
“也罢,既然你要坚持,那我便直说吧。”傅杳却没直接开口,而是走到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用手指蘸了茶水,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写了四个字。
而今正值盛夏,天气燥热,茶水在茶几上留下的痕迹很快消散,而看到这四个字的祁霜白的表情却差点没崩住。
贵不可言。
傅杳写的是这四个字。
大家都是聪明人,虽然只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是“贵不可言”代表的含义,在心里稍微咀嚼一下就能明白。
究竟得贵到什么程度,才不能说出口呢。
祁霜将眼里的情绪敛下,笑道:“傅观主高估在下了,在下而今只是一介商人,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将来能带着女儿安稳度日就好。”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就该向我求平安符,而是不是算命才对。”傅杳直接拆穿了他的谎言,“也罢,话不投机,来人,送客。”
她声音稍微提高了些,外面就有道童走了进来送客。
lt;/divgt;
lt;/div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