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子踌躇了一下,“观主,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道士。”
“要的就是你什么都不会。”傅杳示意他安心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做什么特别为难的事。回头圣人召你进宫,你只需要任何事都实话实说就好。”
天玄子有些不太明白。
他其实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是想赚足够的银子回去把道观修了就行。他已经问过工部的人了,说道观如果不大的话,小十万两银子就已经足够。
他为了银子留在京城,却不想因为银子出卖自己的底限。
但是现在他有些把握不住傅观主要他去做什么。
实话实说?
这本该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不知为何,从傅观主嘴里说出来,却突然变得无比玄妙。
“怎么,这点做不到吗?”傅杳轻声问道。
天玄子摇头,“没有,这不难办。国师府有陛下的探子,有很多事我不说,陛下也都会知道。”从纸鹤的事情被发现之后,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只是有些好奇,为何观主要让我多此一举?”
“因为很多小事,没人去提醒,我们的圣人一时间不会留意到这些。而我,不想再等了。”
天玄子不太明白,但可惜,傅杳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
定国公府上方。
傅杳看着下方从正大门一直点到内院的灯笼,冷笑一声。
定国公府传了两代,老国公爷大小在锦绣膏粱中长大,用度十分夸张,而且丝毫不低调。
现在下面四儿子又有出息,定国公府眼见着未来二三十年内还会继续荣耀加身,这就导致府里的夫人姑娘们都傲人一等,打赏之类也都分外阔绰些,为的就是能对得起国公府的身份。
这些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错,大户人家都是如此。
不过当今圣上却不是个喜欢过分奢靡的人,有时候枪要打出头鸟,就看谁是这第一只鸟了。
随意用纸张剪了一张纸鹤,傅杳朝着定国公府内一丢,纸鹤缓缓飞入府邸内,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烛火里。
这一夜,国公府的人听了一晚上的鸟叫。
这鸟儿的叫声十分凄婉,一阵一阵的,就算是捂住了耳朵,也无法让人忽视它的叫声。
早上府邸里的奴仆醒来后,都在讨论这事,国公府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傅五娘倒是个有胆色的,直接就跑去世子院里,对着他痛哭流涕,说这肯定是三姐的魂魄,然后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世子经过上次的事情,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已经相信了一些。听到小女儿如此忏悔,他也不多说什么,让人拿着他的拜帖送去了国师府,决定让国师来帮忙看看究竟是什么回事。
天玄子最近因为他清冷的皮相,在京中颇受女眷的喜欢。
来邀请他上门看风水的不少,不过他按照傅杳说得那样,十次里面有九次推脱不去,没想到送到他面前的请柬反而还多了起来,而且个个诚意十足。
这次恰好赶上他准备接活,就收到了定国公府的请柬。定国公府是出了名的出手阔绰,他欣然应约。
上门之后,他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国师,装模作样打蘸后,然后又云里雾里说了一堆让他们多多行善积德的话,最后离开国公府时,他收到了满满一盘银子。
这是他有史以来打蘸收获最多的一次。
在收下银子后,仙风道骨的坐上马车,正准备回国师府时,突然有小黄门突然过来告知他,陛下召他即刻进宫。
圣人的召见,他不去不行。
不过距离上次圣人召见他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事,现在圣人突然召见他又是为了什么?
天玄子一想到那位看穿一切就是什么都不说的圣人,干脆不再琢磨。究竟如何,到时候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不过在下了马车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
定国公府送给他的红封还在他的袖子里。
十多块沉甸甸的银锭,让他左手的衣袖拉出一种诡异的弧度。
他敢肯定,在他进御书房的那瞬间,圣人的视线在他的袖子上绝对停留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
圣人看着他这样,确实有些被气乐了,“国师今天看来收获不小。”
皇粮养不起他还是怎么,需要这么丢人现眼的去捞银子?
天玄子犹豫了一下,道:“陛下好眼力,确实比之前多。”
圣人差点就将手里的奏折砸到了他的脸上。
“陛下息怒。”大太监是看出来了,这个新国师完全就是油盐不进的榆木脑袋。一般人早就跪下求饶想法子讨陛下欢心了,就他,眼皮子浅,眼里只有银子,“陛下您不是让国师抄写《道经》嘛,不如奴婢这就带国师去三位高僧那里吧。”
“快带他走。”圣人也不想再看到这糟心玩意儿。
不过在天玄子离开后,圣人却是将手里的奏折一放,眼睛眯了起来。
他手里的这封奏折,户部又来找他哭穷。他这个皇帝当得穷,但有些人手里的银子却多到能随便送。
“去查查天玄子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寡人也是该多关心关心寡人的好臣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众臣:不,陛下,我们可以自强不息,不要您来关心的!
第80章
圣人想知道什么,督查司那边消息递得飞快。
天玄子当上国师以来,去过什么地方,和谁见过,说过什么话,包括口袋里有多少银子,全都一清二楚。甚至于连天玄子自己都忘了的事,督查司这边都给你记得明明白白。
圣人看着手里的名单,最后目光落在定国公府上。
现在的定国公府除了个傅四还算堪用之外,其他的人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而傅四兢兢业业,他也用得也还算顺手。
不过话说回来,傅四这才四十不到的年纪,就任了四品实官,这份履历放眼整个朝堂上都太过耀眼了些。
手指从玉玺上抚过,圣人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有时候马车一直跑得太快了,不见的是好事。傅四能不能大用,还得再打磨一番才行。
将定国公府放到了左边,另外的勋贵大族,他也瞧了一遍。最后这些名单被分为两份,让人送了下去。
几日后,傅侍郎因为牵连了一桩旧案,被带去了督查司。从督查司出来之后,傅侍郎便向朝廷告病休假,至于什么时候病好,那就要看圣人的心情了。
因为这桩事,定国公府上下全慌了。
平时他们兄弟几个闹归闹,但他们心里也十分清楚,如果没有老四,他们绝不能活得像现在这么舒服。
若是老四倒了,他们整个国公府都跟着遭殃。
于是上下老小全全都跟着去打探消息,询问究竟怎么回事,有没有破解的办法。甚至连老国公都出门去拜访了从前的朋友,看有没有什么人情面帮儿子一把。
又几日过去,所有人打探到的消息都不容乐观。
旧案其实问题不大,大的是圣人的态度。圣人如此不给傅侍郎颜面,直接让他告病在家,这不是摆明了把他给丢在一边,不准备用他了嘛。
这件事给定国公府的冲击太大,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这时府中一个晚辈告诉长辈们,说是有个法子或许能试上一试。
“什么法子?”定国公的面子不太好用,从前关系好的现在见面都绝口不提帮忙的事,他也只能是负气而回。但让他不管儿子的前途。
老四若是真被罢官,国公府也只会成为一个顶着勋贵爵位的空架子。
“其实我这也是听说的。”那晚辈年纪不大,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爷爷您可还记得之前永安侯府的小侯爷换魂的事,虽然圣人为这事大发雷霆,称这事是巫蛊之言。但实际上,只要和小侯爷关系不错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现在这个小侯爷言行举止都和从前大不一样。
后来永安侯府被圣人夺了世子之位,其他人都和这位小侯爷走得远了,但孙儿却经常同他去喝酒。有一次醉后,小侯爷说他换魂这个事,是一位高人出的手。
那位高人什么事都能做,包括之前宫里的皇后娘娘难产,也都是她出手才让五殿下顺利降得世。孙儿觉得,若是实在没办法的话,咱们走走这个门路也行。”
若是寻常,傅家一众人听到这话肯定会嗤之以鼻。
但现在,这晚辈提到的这两件事,定国公府也确实都听到过一些风声。再加上定国公府现在也确实有些尴尬,若是能花点银子让老四回到从前的位置,那也不是不行。
念此,定国公道:“那位奇人在哪,带着我的拜帖去请他来。”
那晚辈也就这么一说,没想到爷爷会同意。他顿时大喜,心里虽然对那高人的事情没谱,但眼下这是个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弃,大不了把京城掘地三尺翻一遍。
“是,我这就去办。”
他欢天喜地地下去了,国公府气氛仍是一片阴沉。
而作为傅家危机中心任务的傅侍郎却在享受着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他自小肩负着担起家族的重任,一刻也不敢放松。现在告病在家,反而能好好的陪陪女儿。
看着女儿画出来的小鸡图,傅侍郎乐呵呵在旁边加了几笔,然后又让女儿在上面提字,“等你以后长大了,这画还能陪着我。”
傅九娘不懂这话的意思,她小心用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小诗,然后又拿起父亲给她雕得印章,像模像样地在上面戳了个印。
其方来时,见到院子里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稍微停留了一下,没进去打扰。老爷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难得老爷如此轻松,他又何必去扫兴。
等了一刻钟左右,待老爷把打瞌睡的姑娘送去了屋里,他才进来禀告道:“国公爷说是要去请一位奇人。”
接着他把府内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给主子听,其余的便不再多言。
傅侍郎听完,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是很喜欢这些鬼神之术,虽然三娘确实因为那位不曾见过面的傅观主而澄清了冤情,但此术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让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这未免也太过可怕了些。
陛下不正是担心这些会蛊惑人心,引起朝野动荡,所以才对永安侯府如此不客气,甚至连皇后娘娘都禁足的嘛。
“国公爷现在在哪?”他问。这事他必须阻止。
“现在应该回了正院。”一家之主,基本上都是住在正院里。
傅侍郎当即去了,不过他还是去晚了。走半路时,就有丫头来通传,说是那位高人请来了。
没想到才这么点时间,人就到了。傅侍郎知道再去阻止也来不及了,干脆步子一转,去了大厅。
他一到大厅,就见那里坐着一黑衣女子,正捧着茶杯吹气。
傅侍郎本来是想趁着父亲来之前把人送走的,但是见到这女子之后,他却不由自主把之前的话给打消了。
他记得这个女人,今年上元节,那盏琉璃灯就是她的。
他后来特地去寻过内务府,看能不能帮女儿也做一盏琉璃灯,结果内务府那边只有金贵的一点,基本都送进宫了。剩下的那点,也有王爷郡王排队等着拿。
后来他只好让人用水晶雕了个小的,放在女儿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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