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赵兴泰朝着她视线所看的方向望去,那里明明空荡荡一片。
“你们要为我报仇?那行,”傅杳舒舒服服的往瓦片上一躺,“那就交给你们了。”
她这话音一落,周围阴风四起。赵兴泰感觉周围突然凉了下来,特别背后的凉意一阵一阵的。
就在他和江掌柜夫妇两人凑在一起时,却见三娘时不时的朝着旁边的空气点头示意,时而挪一下位置,像是给人让路看的他们毛骨悚然。
大约是察觉到他们三人的神色,三娘叹了口气,道:“你们拦人家道了。”
三人组:“……?”
正毛骨悚然这,三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子液体来,在他们三人眼睛上抹了抹。
等到三人再次睁开眼睛,去见他们道观里面全都是“人”。
这些“人”一人拿着根柴火往外走。火把漂浮在半空,朝着道观门口汇聚而去,很快形成一片火海,朝着远方移动,最后变成黑夜里的星星点点,消失在浓雾里。
“这么多……”江掌柜把后半句给吞了回去。
“你们不用担心,平时没有允许他们是进不来道观的。”三娘安慰道,“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们继续去休息吧。”
……
黄员外在一觉醒来之后,总觉得自己周身有点冷。
“难道是倒春寒?”已经到了四月,倒春寒早过了才对。
他嘀咕了一句,起来后,却见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缩着个脖子,有的还甚至穿起了薄袄。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冷。”等见到管家时,管家同样也穿了好几件衣服。
黄员外只当是要变天,也没想那么多,加了件衣服就出了门。
谁知出门之后没过多久,就觉得身上燥热的厉害,不得已只好把外面的褂子脱了。
但是等他到下午回府时,一进门那股子寒意又从脚心直窜脑门。
这个变化不仅仅是他察觉到了,府里面的人只要稍微进进出出,也都有察觉。不过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太阳光还不暖的缘故。
还是几天后,下面庄子上的管事带着他半岁大的孩子送东西到黄府,结果在进门的时候,那孩子一直盯着后门的院子墙上看,像是有人在逗他玩耍一样,突然就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幕被旁边的下人们看在眼里,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巧合,谁知那孩子一路进府,却一路咯咯笑个不停,直到最后,抱着孩子进门的管事背后都竖起了汗毛……
第31章
因为这事,黄府闹鬼的事一下子就传开了。
大概是因为这事被发现了,住在里面的鬼物反而放的更开了。
一到晚上,屋里的丫头走着走着突然就会被绊上一跤,又或者半夜的时候能听到外面有人在笑嘻嘻的说话。八字稍微轻一点的,还能看到人影走来走去。
黄员外本来不怎么相信这些事情,但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藏的花瓶突然自己摔下来碎裂后,最后迫不及待地让人去了里水县最有名的天道观,把那位观主天道子给请了来打蘸。
每一座道观都会有自己的信徒,而道观每一年都能从他们手里得到不菲的香火钱,因此观主也都和这些出手阔绰的香客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黄员外就是天道观的信徒之一。现在黄员外有事邀请,天道观观主天道子自然不会拒绝。
天道子到黄府后,还没进门,就见黄府大门的阴暗角落里,有三四个乞丐坐在那,玩着骰子争吆喝的热闹。
天道子以为是这几只乞丐搞的鬼,于是呵斥了一声,就要收他们,那几只乞丐见到他,笑嘻嘻的穿墙进了府。
天道子气极,就要追进去,结果进去一看,却见游廊花树下,但凡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都有不少“人”坐在那里,下棋赌博蹴鞠,不亦乐乎。
见到他过来,他们也不惧怕,有胆子大一点的,甚至还向他打招呼。
没有想到黄府竟然会被这么多的鬼物给霸占着,天道子这会儿已经露了怯。
他不是什么法术高超的道士,碰到几个闲散的小鬼还无所谓,但是这里里外外这么多只,那就不是他能够对付得了的。
最关键的是,这些鬼物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如果这背后还有人的话,那他更对付不了。
他只想赚点银子,不想把命交代在这。
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天道子在见到黄员外之后,装模作样的在府里面做了回法,拿了钱就走,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决定绕着黄府走。
……
且说另外一边,杜县令那日在青松观里吃了一道甜酱鸭后,回去写信给好友时,向他夸耀了一番这道菜是如何美味。
奈何他那位好友也是个饕餮,一听到他把那道菜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竟然二话不说就收拾包袱坐船来了。
没有想到好友说来就来,杜县尊也乐得带着他在这春暖花开的好天气再去雁归山走一遭。
这一回,杜县令没上次那么高调,只带了几个随从,就和好友来到了青松观。
在他们快要走到大门口时,却见里面的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把道观大门给关了,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当场杜县令脸色就变了,这还是他来这乡野地方,有人敢如此对他。
随行而来的,还有闻风跟过来的里正。里正见状,忙去拍门,怒道:“快开门!这就是你们道观的待客之道?”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嘲哳的女声:“本道观只是拒绝接待像杜县令这种尸位素餐之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不过杜县令到底年纪不小,又料想这说话的女子应该是写下这道观牌匾的人,因此心存了一分耐性,没有当场发作:“姑娘又何出此言。”
道观内,傅杳正同三娘下棋,她一边落子,一边漫不经心道:“敢问杜大人何时到任?在到任的这几个月里,除了游山玩水,又可曾做过什么于民有利的事?”
杜县令一时无言。
他因为被贬到里水,心情无比苦闷,所以才想寄情山水,不为案牍所累。但若说真正实际的事,他确实没有去做。
“杜大人你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认为今上听信奸人谗言,将你贬谪至此,你心中苦闷,遂不理政事。既然如此,为何不如直接辞了这官,换个愿意做实事的人来?至少里水的黎明百姓们能活得有指望一些。”傅杳又继续道。
听到这话,杜县令一时又羞又恼。他从未被人如此指责过,但偏偏这话他又无从反驳。
“我们回去吧。”友人拉着他往回走,“你又何必与小丫头一般见识。”
这话算是勉强给了杜县令台阶下。
杜县令有些狼狈地离开道观后,道观里,三娘则在谈着这位新任县令,“这位似乎并不太令人讨厌,也不摆官威。”有人无能就算了,还架子摆的比谁都高。
“作为人来说,他确实不令人太讨厌;但作为‘大人’来说,这种人是最令人讨厌的。”傅杳道,“成天觉得别人对不住他,也没见他埋头实干过。赵兴泰都知道厨艺要积累,每天练习刀工,他最多是等着天上掉馅饼把他撑死。”
三娘默了会儿,她才道:“少见您如此刻薄地去批判一个人。”
傅杳拿着棋子的手一停,最后干脆把棋子一丢,道:“没心情了。”
“那我们下次再下。”三娘温温柔柔地把棋子收了起来,“希望刚才的话没有冒犯到您。”
“无碍,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而已,今夜去听个小曲就好。”傅杳道。
“看来您确实喜欢今秋姑娘的声音。”三娘道。
傅杳却在此时笑了,“今秋的嗓子,已经快不行了。”
三娘一惊,“那您……”
“今秋是秦淮河第一歌伎,而今她的地位岌岌可危,新旧更替,亘古不变,接下来就要到她做选择的时候了。”傅杳说起今秋,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以至于钟离上门收债时,她还能热情地邀请钟离一起去听曲儿。
“听曲?”钟离不是很感兴趣。
“听曲不是最重要的,”傅杳道,“你成天呆在那个坟包里多无聊,不如去看看比卷宗上白纸黑字所记载的更鲜活的故事。”
钟离斜睨了她一眼,“你有阴谋。”还没等傅杳说话,他又补了一句,“是不是又要借钱?”
“喂,你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傅杳双手环胸,“难道我经常向你借钱?”
“把‘难道’这两个字去掉。”
“我很痛心,”傅杳捶着胸口道,“没想到我在你眼里是如此贫穷的人。不过我确实要再借点。”
“不借。”钟离十分干脆地拒绝道。
“既然不借,那就送我吧。”傅杳凑过来道,“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不还了。”
“……”旁边三娘听得头快埋到棋碗里了,贫穷简直就是观主的克星。
好一会儿后,钟离道:“听说你在搜集鬼泪?你可以用那个抵债。”
“这个不卖。”傅杳拒绝道,“我也是有底线的……”
“那算了。”
“……”
半刻钟后,钟离看着手心里的水晶罐子,罐子里装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它们分别来自于大郎和银杏。
“传说只有至真至诚的感情,才能凝聚出一滴鬼泪。这是真的吗?”钟离问。
“大概是吧。”傅杳道。
钟离没有说话,他又看着鬼泪看了半晌,最后把罐子还给了傅杳,道:“我想看你搜集鬼泪。”
“只要你借钱给我,其他一切好说。”傅杳道。
于是傍晚,秦淮河边的小月楼里,又来了位异常引人瞩目的客人。他一进小月楼,楼里女人们的视线全都有意无意地在朝他看去,甚至还有不少大胆一点的女子过来自荐枕席。
无视那些邀请,钟离问傅杳,“带我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傅杳一边让龟公去叫今秋,一边回他:“正如同男人喜欢征服女人一样,女人同样喜欢靠征服男人来彰显自己的地位。特别是在这种地方,而你又一看就很有钱很有权,更能引起女人的征服欲。”
“所以?”
“所以就和我一起听曲儿吧。”
傅杳说听曲就是听曲,今秋的声音确实非常好听,一开腔就不自觉让人沉浸其中。傅杳总是一副沉醉的样子,钟离则很相反地游离在歌声之外。
大约是少见不被自己歌声迷住的客人,一夜下来,今秋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钟离。在临走时,她还娇娇软软地问钟离:“客人是否觉得有哪里唱得不好?”
钟离不答,只拿眼睛看着傅杳。
傅杳道:“你别管他,他哪里懂什么小曲儿。给他听,完全就是糟蹋。”
“您说笑了,是今秋不好,无法让客人开怀。明天今秋再试试其他的曲儿。”
“行,那我们明日再来。”
于是接下来几天,傅杳夜夜带着钟离来小月楼,但可惜的是,如论今秋唱得多好,钟离始终不为所动。
一般人到这里本来也该放弃了,不过今秋却是越来越上心,每一次傅杳他们来,都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来接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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