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梦回看到了沈疆最恐怖、宛如恶鬼的模样。要是换成旁的人，即便纪梦回不是个胆小的人，他都一定会觉得恐惧、甚至吓得当场晕过去。
但这个人是沈疆。
一个他坚信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的人。
在极致的害怕和震惊之后，纪梦回居然神奇的平静了下来。
他内心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悲伤，因为就在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和沈疆可能真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对不起哥，我不能告诉你。”
纪梦回不解，“为什么不能说呢？我只是想要了解你，哪怕只有一瞬。”
小疆是不可能让他记得这些的，即便告诉了他，他也能将这些全部抹去。
而他，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不能冒险，我的幻境已经被削弱了。”而且不知道哪里出了状况，置身他幻梦中的人竟然自己回忆了起来。
这之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沈疆也不敢太乐观。
所以他再一次伸出了手，想现在就抹除纪梦回看到的关于她能力的所有事。
纪梦回却陡然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
“小疆，我想知道，告诉我。”
“……不可以。”沈疆摇头。
“告诉我！”纪梦回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狠狠捏住了沈疆的肩膀。“你如果还将我当作兄弟，就告诉我。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被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沈疆动摇了。
他实在没办法再这样自作主张地对待纪梦回了。
“你刚才说，你的幻术已经被削弱了是吧，那是否也和被施术者心底的意志有关？”
“有点关系。”沈疆不知道他说这个要做什么。
“那好，你如果继续什么都不说，那我会给自己下最强的暗示，我终会想起这些事。如果你说了，我会尊重你，然后忘记你想让我忘掉的。”
“你做不到的。”他的幻术可不是这么容易冲破的，这次之所以会出现漏洞，应该和那团能量体有关。
“你不要小瞧我，这一次我不就做到了？”
“那是……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会给自己带来凶险？”
“我还是想要知道。”纪梦回无比笃定地回答。
“要是我的幻术失去了作用，你想起了这一切，被我们那边知道了，那来销毁这一切的人将不会是我。你可能会遇到一群下手没轻重、甚至可能让你再也无法醒来的行刑者。”
为了守住时空站的秘密，行刑者们可是会不遗余地地消除所有隐患。
“我不怕。”纪梦回定定注视着他，“我只想要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想真正地走近他。
即便只有片刻，他也想知道这个人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
长这么大，纪梦回还从未这样渴望过一件事。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想要不顾一切。
沈疆读懂了纪梦回眼里的执拗，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坚持，却能理解纪梦回的这份心。
所以他点了点头。
“那我就告诉你。”
纪梦回知道得已经够多了，既然要让他忘记，那把剩余部分再告诉他也无碍。
何况沈疆终究是不忍心再拒绝纪梦回。
“你刚才问我是谁？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因为在我有记忆时，我就是一团意识体，在天地间漂泊了上千年。”
纪梦回愕然睁大了眼睛。
这些事情他根本就没法理解，仿佛在看玄幻小说一般。
活了二十多年，到今天突然有一种过往认知和所了解的世界全部被颠覆了感觉。
“你现在可以选择继不继续听下去，因为有些事，哪怕知道一瞬，也是有可能背负你无法承受的后果的……”
“不用再说了，我想知道，全部。”纪梦回毫不犹豫。
沈疆便继续说下去。
“我真名叫颜白，颜色的颜，白雪的白。我最初的记忆，是千年多以前，我在人界的一段记忆。我出生于天海大陆最神秘的雪之一族，那是一个不存在于我们历史的大陆。雪族居住在昆吾之巅天基城，那里积雪终年不化，一年四季有四分之三都处于冬季，从不知满树繁花为何物。”
颜白看了纪梦回一眼，他听得无比认真。
而颜白自己，也走到了窗前。遥看着天边苍穹，记忆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在水镜里看到的那一段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童年。
话说起来，那真的是很遥远很遥远的故事了。
“雪之一族有强大的血脉传承，且只传于女子。族中女子，十二岁之后便会送往雪阁，催动血脉觉醒。灵力最强的，便是雪之一族的族长。族长身份尊贵，能上达天意，下佑黎民，是无数人的信仰。我的母亲是天基城的千度长老，是雪族百年间灵力最充沛的长老，曾为国征战四方，整个天海大陆都留有她英雄的传说。”
纪梦回总觉得自己在听远古的神话故事。
而这些离自己无比遥远的故事，他竟然也神奇地听了进去，并且相当入迷。
沈疆的语调放得很慢，平稳的声线听在纪梦回耳中，仿佛成了抑扬顿挫的咏叹调，说不出的迷离悱恻。
“我母亲在一次生死存亡的大战中深入诱敌，战争胜了，她却因为灵力耗竭成为了一个废人。她回到了天基城，变成一个平凡的妇人，嫁给了一个很爱她的男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我。”
“你是女人？！”纪梦回失声惊呼。
那一瞬间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沈疆和他朋友多年，还没看见纪大少爷做出过这么不华丽目瞪口呆的表情。
沈疆忍不住好笑，但想想这种事情的确吓人。
不过有件事还是要先解释清楚。
“你别多想，现在我确实是个男人，并没有女扮男装。而且你们在我面前脱衣服时我都是闭上眼睛的，没和你们一块上厕所，也没与你们去泡澡、蒸桑拿。但有时候你们突然杀我个措手不及，我实在反应不及，所以……”
纪梦回原本还没想到这些，被沈疆这么一提醒，堂堂大少爷、很少在女孩子面前害羞的人，脸一下子烫成了红番茄。
丢人，太丢人了！
这绝对不是纪大少本人，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