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异看出她此时疲惫得很，于是乖巧地坐到她身旁：“姐姐要是不舒服，我就带你走吧，我们不留在这个烂地方。”
“你不饿了？”苏芷北盘起腿，打坐调息，“外面可没有这里这么多食物。”
林异青涩的脸庞上明显流露出一丝犹豫：“那我们……吃饱了再走吧？”
他小心翼翼商量的语气终于逗乐了苏芷北，少女噗嗤一笑：“不会饿着你的，我们且再在这里留几天。对了，你刚才从我嘴里吸走的东西呢？”
林异理所当然道：“我吞下去了呀，不然呢？”
苏芷北于是瞪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太懂对方的操作。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就敢随便吃了？”
“它太小了，我感觉不出来它是什么，但上面带着魔气，份量还不够我塞牙缝，再厉害也不会有我厉害的！”林异洋洋得意，“它现在还在我肚子里，我可以立刻把它捏扁！”
“是蛊虫吗？”苏芷北追问，“就是一种被特殊方法炼制出来的小虫子，很厉害，可以害人。”
“虫子？”林异吐了吐舌头表示恶心，“它才不像，感觉只是个普通的物件，因为沾了魔气所以有所不同。”
“不是蛊？”这倒让苏芷北觉得新奇，“为什么黑衣人说所有人吃下这个就可以修仙了呢？”
“修仙？是说吸收魔气吗？”林异挠挠脑袋，“你们人类的体质太弱了，魔气会摧毁你们的身体，破坏你们的神智。这个小东西刚才进入你的身体，就是在把你浊化，以便可以短暂地储存魔气。这大概就是你所说的修仙了吧？”
“短暂地？”苏芷北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它的作用有多久？”
“几十年或者上百年？”林异有点拿不准，“虽然它能延缓衰弱，但也维持不了多久。如果一直注重保养的话，大概还会更长一点？”
苏芷北想起了刚刚狩猎过的“先生”：“所以身体老去后，这些魔教人所得到的一切修为也就消散了吗？”
林异微微皱眉道：“可能会爆体而亡什么的？就像你把修为传给一个完全没有修过仙的普通人，他未经锻炼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能量就会崩溃。魔气和灵气本质上都是可以改变生灵的天地之气，同宗同源。只不过人类适合吸纳灵气，而部分强悍的灵兽可以吸纳魔气。”
他高傲的脸上写满了自豪。
“灵气尚且需要灵根，怎么魔气就不用？”苏芷北打破沙锅问到底，“天底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事？”
“魔气当然也有魔根之类的东西，不过你们人类身上没有。所以刚才那个小东西，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外附的魔根，人为地在身体中创造了一个吸纳储存魔气的根基。”
这难度不就相当于人造灵根吗？幽冥殿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居然拥有这种逆天改命的秘术？
林异见苏芷北脸色苍白，讨好道：“姐姐莫怕，我这就把那东西捏碎了给你出气！”
“暂且不要。”苏芷北拦住他，“我总觉得这东西不只是外附魔根，还具有某种程度的灵智。若它害不了你，就先在你身体里放着，等我们深入调查清楚再处理不迟。”
“都听姐姐的。”林异歪着脑袋，完全没有异议。
石殿中，鬼和事无巨细地向殿主禀报今日的训练情况：“新人们都吃下了黑风丹。”
殿主闭着眼睛，声音渺远犹如梦呓：“有一粒似乎受到了抵抗。”
鬼和吃惊道：“怎么会？难道里面有人先天灵力比较强？”
殿主微微一笑：“没事，过去了，所有人都顺利完成了浊化。我感觉到了幽冥殿恒古不变的生机与和谐。”
“殿主圣明。”鬼和垂下了头。
“糟糕！”苏芷北一拍大腿，“花花也吃下了黑风丹，现在恐怕已经被完全浊化了。这种情况你还能不能救？”
林异迟疑道：“她现在毕竟还是凡人，身子不如你好，而且又彻底和黑风丹融为一体……我不太确定了。”
“且试一试吧！”苏芷北皱紧眉头，“我们得加快进度了，不能再浑水摸鱼。要是多等几天，这批孩子们就永无回头路了。”
“我们要去做什么？”林异瞬间星星眼。
“能铲除幽冥殿最好，再不济也要多救些人出去。”苏芷北突然想起楚国时燕惊寒对她说的话，“对！燕惊寒也想逃出幽冥殿，我们可以去联系他！”
“燕惊寒？”这是林异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名字，他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后槽牙，“他是什么人，和姐姐熟么？”
“算以前一起共事过，大概吧……”苏芷北找不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因为我没有继承楚国王位，他就走了。”
“这种人也可以相信吗？”林异不屑道，“姐姐信他不如信我。只要我多吃几个幽冥殿人，一掌就可以掀翻这块不毛之地。”
没想到苏芷北认真点头道：“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林异有些惊讶，旋即笑道：“我喜欢姐姐这个样子。”
不必做伪善的仁慈，血腥与杀戮才是世界生存的法则。
“不过还是先去问问燕惊寒吧，他可能能帮我们多救一些人。”苏芷北自言自语道。
林异的笑容瞬间凝固，但他的嘴角还未下垂，又扬起一个更高的弧度：“都听姐姐的。”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浮在海面上的一座冰山，晶莹剔透，却埋藏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秘密。
苏芷北把破解阵法的最后一点工作做完，两人就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训练营地。为了先给林异加餐，凭借着少女不错的记忆，他们很快来到了黑衣人聚居的沼泽。
“小心一点——”苏芷北用口型向林异说话，“不要惊动太多人，你可以挑修为弱的人先下……”
林异完全听不进去指示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充裕的魔气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就像是深夜十二点烤得滋滋冒油的脆皮五花肉，饱食的欲望比任何感情都来得强烈、势不可挡。
他拉着苏芷北瞬间移进了一座树屋。坐在榻上打坐的黑衣人根本来不及暴起，就被他一口咬住了脖子。滚烫的鲜血沿着脖颈喷涌而出，气管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很自然地与沼泽中的气泡声融为一体。
黑衣人至死，眼睛中都写满了不甘与惊惧。
林异再稍稍用力，男人的脊椎就被嚼碎了，脑袋“咣当”落地，在地面上滚出老远。林异捧着那具温热的无头尸体，似是撕咬，似是吮吸，将热血糊得满脸都是。
这是苏芷北第一次看见饕餮以人形进食，场面几欲令她作呕。以前的小兽主要是喝血，现在的林异却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将黑衣人的残渣血肉撕得到处都是。
一截手指滚落在苏芷北脚边。
“林异……”她颤抖着叫他的名字。
男人从鲜红中抬起头，虎牙尤为锋利，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嗯？”
他满嘴的血腥，却仍然稍微露出一丝微笑。
这副笑容终于让苏芷北找到从前的影子，恐惧的情绪得到了短暂的舒缓：“你可以……吃得温柔点？”
林异歪头一笑：“野兽不就是这样吃东西的吗？”
笑容天真无邪，却慎人得慌。
苏芷北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者说她从根本上就是害怕饕餮的。她突然失去了争辩的勇气，安慰自己道：“是啊，这是你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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