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见他不言,也不在意,而是随手拿起龙案上的清单翻看起来。
“赤金元宝一百个,白银元宝一百个,生金沙一万两,赤金一万五千两,元宝银七百四十万两,白银五百八十三万两。”
他一边念一边冷笑,镇国公肯把家产交出来,他心里固然高兴,可真正看到这么多家产时,他才发现自己更多的是怒意。
除去金银,还有房契和地契,光是柳家在京中置办的院子都有三十多座,另外还有四角更楼十座,堆子房五十间,药材库一间,地亩六千余顷。
至于那些文房珠宝和珍奇器件,尚且没有清算在内。
若不是得了这样的好机会,老皇帝岂会知道这柳家的家产都快赶超皇室了。
萧承看着老皇帝越发阴沉的脸色,抿唇笑道:“水至清则无鱼,皇上既许了柳家那样大的荣耀,他们自然要好生利用一番,不过如今镇国公肯将家产全部交出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些东西可比那三千两黄金值钱多了。”
也亏得柳显被慕辰星毒死了,不然镇国公只怕要拿这些家产去换柳显的命。
老皇帝摸着胡须叹气道:“是啊,柳家的荣耀都是朕给的,只是这些东西,他们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积蓄至此,朕最后对不住的,还是这天下的万千子民。”
萧承闻言笑道:“皇上乃是明君,时时刻刻心系百姓,百姓有您这样的君主,乃是万民之福,更何况,皇上事事亲力亲为,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岂会怪您。”
老皇帝被他这话夸得心花怒放,却也十分了解他的性子,他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必定另有深意。
“说吧,突然这般讨好朕,到底有什么目的,可别又是向朕求什么赐婚圣旨,朕说过了,你乃定远侯府的小侯爷,身份尊贵,绝不能随随便便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进门。”
萧承凝神听着,眸色暗了暗,嘴角笑意却不减。
“皇上误会了,臣今日来此,并非是要求旨赐婚,而是有要事禀告。”
老皇帝闻言挑眉,“什么要事?”
萧承颔首道:“臣今早得到消息,江南一带已经出现旱灾,粮食收成惨重,未免灾情扩大,臣恳请皇上下令开仓振粮。”
老皇帝凝神听着,神色变得有些高深。
“江南一带出现旱灾,朕怎么不知道?萧承,你这消息可属实?”
萧承闻之一顿,目色紧了紧,语调却依旧低沉。
“绝不会有错,至于那边的消息为何没有传到上京,臣尚且不明,但旱灾的确已经发生了,皇上应当很清楚,这旱灾一旦处理不好,田间颗粒无收,今年粮食便会锐减,大半百姓都要吃不上饭,此后必定要闹饥荒,所以臣恳请皇上立刻开仓放粮,以免人祸发生。”
老皇帝斟酌道:“就算这旱灾是真的,应该也没有严重到闹饥荒的地步,毕竟这才刚入夏,收成会有所减损也是在所难免,萧承,你不必过度紧张了,先回去吧,待朕收到江南巡抚呈来的奏折之后,自会酌情而定。”
萧承孰知老皇帝的固执性子,他不同意的时候,无论怎么劝都不会让他改变主意,索性作罢,行过礼后便离宫了。
老皇帝却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这定远侯府与陆家的联系已经很深了。”
曹玉心中一怔,颔首道:“皇上的意思是?”
老皇帝瞥他一眼,故作高深地笑道:“朕养的那几个儿子啊,个个不让朕省心,陆家虽不涉朝堂,却紧紧掌握着我西楚的经济命脉,一旦和皇权牵扯起来,朕要顾虑的地方就更多了,朕素来不喜欢任何事情脱离朕的掌心,若能将陆家据为己有,自然是最好不过,如若不能,就只能设法将其除去,你说呢?”
曹玉心神一震,愣了片刻后又淡笑着点头。
“皇上所言极是……”
老皇帝眯了眯眼,垂眸看看龙案上的清单,嘴角又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笑来。
萧承回到城西别院后,将皇上的意思简单说给陆诗瑶听,陆诗瑶面上倒没有丝毫意外。
其实皇上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毕竟朝中并无消息传出,加之前世皇上可是晚了整整两个月才开仓振粮的,现在便有此提议,皇上确实不会同意。
为今之计,也只能让父亲同江南米行的各位掌柜们及早开始做准备了……
又是两日过去,陆诗瑶将家信寄回梧州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挤兑永贵钱庄一事。
永贵钱庄是陆自明的私产,而他开设其他铺子所用的钱又全部来自钱庄,所以只要钱庄垮了,陆自明这辈子便别想再赚大钱。
存入永贵钱庄的二十万两银子,她让林掌柜分成十笔依次取了出来,全程做的滴水不漏,毕竟在生意场上的手段,陆诗瑶远比别人高明得多。
到了第三天,城中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茶楼酒肆内一早便坐了不少宾客,喝茶的,听书的,谈天说地的,干什么的都有。
而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人影突然急匆匆地跑进茶楼,冲着堂内喝茶的一群宾客大喊。
“喂,永贵钱庄都要关门了,你们怎么还坐在这儿闲聊,赶紧拿着银票去把存在里面的钱取出来啊!”
几人闻言大惊,慌不择乱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永贵钱庄要关门了?你听谁说的,消息靠不靠谱啊?”
“就是就是,那么大的一家钱庄,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关门,我们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永贵钱庄背后有郡王府的世子殿下撑腰,若它倒了,郡王府也要惹上大麻烦,世子殿下怎么可能会让钱庄关门?”
走漏消息的那人扯着嗓子说:“总之你们就信我吧,我有个表哥在钱庄做事,今儿早上他突然跑到我们家说让我赶紧去钱庄兑银子,听说是东家做买卖赔了一大笔钱,就拿钱庄的银子去补漏洞,哪想窟窿却越补越大,再补下去,钱庄就真没钱了!”
几人见他说的像真的似的,心里顿时更慌了。
“我早就说过了,这永贵钱庄不能信,不过是一家新开的钱庄罢了,哪里能跟陆家那种老字号相比,偏我家娘子不信,看永贵钱庄的红利高就把所有家当存了进去,这要是取不出来,我们一家老小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谁不是呢,我家娘子也是怎么劝都不听,妇人之仁,见人家把钱都存到了永贵钱庄,她也跟着存,幸好我多留了一手,在陆家的钱庄还存了点儿,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