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殿内的曹玉立时愣住了,老皇帝面上亦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色,随后朗声大笑起来。
“承儿啊,这些年人人都说你心性凉薄不爱女色,朕和你母亲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不知操了多少心,没想到你今日竟然会主动向朕求旨赐婚,好,真好,这事若是让你母亲知道,她总算能安心了。”
萧承淡然一笑,面上并无什么特别之色。
老皇帝又道:“能得你另眼青睐的姑娘必定不是凡人,不知是哪位大臣府上的千金?”
“她并非出自高门之家,虽然只是个商女,却也是臣费了许久的心思才追到手的,如今正心疼着,只是顾及到这世俗的门第之见,臣总要许个承诺让她彻底安心才是。”萧承凝声说道。
老皇帝是个聪明人,早在他提到“商女”二字时,他便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更何况,陆诗瑶随萧承同往漠北寻解药,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原以为凭她的出身,再加之又是个嫁过人的,萧承顶多娶她为侧室,便是如此都算抬举了她,可万没想到萧承为了这个女子竟然会主动求旨。
“萧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皇帝沉了脸,语气亦有些莫名。
萧承镇定自若地点头,“臣一向自制,更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臣在向皇上求旨赐婚,臣想求娶江南陆家独女陆诗瑶,望皇上能答应,臣……”
“闭嘴!”老皇帝沉声打断他的话,怒意微敛,“你是朕的亲外甥,皇亲国戚,便是娶朕最疼爱的公主都不为过,可你竟然自贬身份来求娶一个商门之女,当真不要你定远侯府的脸面了吗!”
“别的女子再好,都不是臣想要的,瑶儿的身份便是有诸多不堪,可在臣心里就是最好的,今生今世,臣绝对不会辜负她。”
萧承对老皇帝的话不为所动,什么脸面家世,皆不过是虚物罢了,他想娶的人,谁都不能阻止,便是皇上也不行。
“皇上既不同意,臣便不再请求了,其实这道赐婚圣旨对臣而言并不重要,只是臣不想让世人轻看了瑶儿,才总想着把这天底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掬到她面前罢了,方才是臣失言,望皇上莫怪,微臣告退。”
话落,他便行礼退下了。
老皇帝被他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一棍子敲醒他。
“为了一个商女,他真是反了天了!他想娶,朕偏不要他娶!”
曹玉闻言一顿,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皇上,这小侯爷怕只是一时入迷,所以才会失了言行,如今他对那陆小姐正在兴头上,难免要宠爱一些,等过些日子这新鲜劲儿过去了,感情自然便淡了,皇上无需着急。”
再说,长公主身为小侯爷的生身母亲,人家都没说什么,皇上您反应这么大是做甚?
最后一句话,曹玉自然是不敢明着说出来的,皇上性情古怪,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皇上必然会生气,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他自己。
老皇帝脸色阴郁地斜眼瞥他,“你懂什么,朕一直有意将心禾嫁给他,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没想到这小子竟如此不识抬举,朕倒要看看,他怎么娶那个女人过门!”
心禾是皇室七公主,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位分低贱,自然没有资格抚养心禾,所以这五公主一出生便被抱养到皇后身边了。
能在皇室中长大的公主,若是得了皇上宠爱倒还好,生性天真烂漫,人见人爱,可若是个不受宠的,日子不免会难过一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求的不过是个安稳罢了。
楚心禾便属于后者,她生是女儿身,又非皇后亲女,虽然同五皇子和九皇子一样都寄养在皇后名下,但用处远不如那两位皇子大,所以皇后对她也说不上宠爱。
楚心禾自记事起便学会看人脸色了,这么多年在宫里更是处处谨慎不出错,谨小慎微的时常会让人忘了她的存在。
就好比现在,她纤瘦的身影都已经走到萧承面前了,萧承依旧对她视而不见。
其实也不能怪萧承无礼,只是他这些年对这位公主实在没什么印象,加之皇上方才提起瑶儿的神态又让他觉得郁结难舒,自然更不想搭理外人了。
楚心禾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倒也不恼,而是大大方方地先向他行礼。
“心禾见过承表哥。”
萧承闻言,皱皱眉,敛容朝她看过去,沉默了片刻似才想起她是谁,随后略一颔首。
“七公主。”
“表哥不必如此生分,我们都是一家人,只是看表哥神色不佳,莫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楚心禾关切道。
萧承凝目摇头,“没什么,同皇上聊了些公事罢了。”
话落,他的视线扫向她身后端着糕点的小宫女,神色淡淡道:“皇上此刻心情不好,公主若是有要事找他,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他不会忘记方才老皇帝动怒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朕便是将皇室公主嫁给你都不为过”,虽然这更像是皇上一时的气话,可不代表皇上没动过这种心思。
看来这些年,皇上对定远侯府的提防之心丝毫没有松懈。
当年父亲在军中名望甚高,皇上心觉其功高震主,便将母亲嫁给了他,然后借机夺走了父亲的兵权,以致父亲抑郁而终。
如今,同样的戏码,皇上是打算再来一次吗?这么多年,他还真是对这出戏乐此不疲啊。
只可惜,他不是父亲,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会任由皇上摆布。
如今皇室之中适龄嫁人的公主只有楚心禾,若他猜的不错的话,皇上极有可能会下旨将楚心禾嫁给他,所以赶在皇上下手之前,他必须尽早将他和瑶儿的事定下来。
楚心禾不知他心中所想,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了皇上手中的棋子,再说萧承气场强大,她一看见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皇上,今日若非皇后命她来御书房送糕点,她是决计不会踏入这里半步的。
此刻听了萧承的话,她反而如蒙大赦一般由衷一笑。
“多谢承表哥告知,既然父皇心情不好,那禾儿还是改日再来吧。”
萧承见她也算知趣,挑挑眉,随后负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