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姨娘见她对自己的防备之心这么深,淡然一笑,轻飘飘地启唇。
“二小姐,我和你又没什么恩怨,能在你面前耍什么心思,更何况,有一点情况,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她顿了顿,故意凑近陆清霜的耳朵,旋即低低开口。
“我们……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呢!”
陆清霜闻言,愕然睁大了眸子。
“你、你和我爹……”
章姨娘怕她说漏嘴,及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二小姐,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便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总得有个数。”
陆清霜见她还训导起自己来了,心里没由来一阵气闷。
“你在陆家蛰伏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那个夫人之位吗?眼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若无意外,最后必然会成为当家主母,到时候和我们在不在一条船上还不一定呢,你别以为说出这种话就能让我对你的印象改观,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即便穿的再华丽,终究是只上不得台面的野鸡罢了。”
说完,她便转身追孟氏去了。
章姨娘站在原地定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色渐渐幽深。
“二小姐这张嘴,还真让人讨厌啊……”
兰儿闻言,走过来宽慰道:“二小姐素来如此,她性情骄横跋扈,这府里的下人几乎都被她骂过,所以下人们都不喜欢她,姨娘不必过于在意,等您坐上了夫人之位,随便寻个由头教训二小姐一顿便是,晾二老爷和二夫人也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那一个夫人身份了,真当二房一家是好欺负的吗?”章姨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兰儿抿抿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在章姨娘也没有过多地在这事上多加计较,侧目看了眼已经挂满白绸的海棠苑,随后便去了祠堂。
刚走到祠堂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绝望的哭声。
这声音自然是陆夫人发出来的,冬至和白露跪在左右陪着她一块儿哭,而孟氏则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面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大嫂,瑶儿命苦,从小到大顺顺当当地过了十几年,谁曾想最后却落得个如此下场,我知道你心里伤心,可说到底,她有今日还不是你这个当娘的害的?你若是不做出那等辱没门风的丑事来,瑶儿也不至于病重而死,唉,真是想不到,她竟然这么早就去了……”
这些话就如同针似的生生扎在陆夫人身上,每说一句便痛一分,疼得她近乎喘不上气了。
冬至见状,赶忙拍着她的心口帮她顺气。
“夫人,小姐从来都没有怪过您,她相信您是清白的,您可千万要挺住,堂堂正正地走出祠堂,否则便白白辜负了小姐的一片苦心了!”
陆夫人艰难出声,“瑶儿都死了,我这个当娘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清白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孟氏闻言,挑着细眉抚了抚发鬓,正欲开口再说几句,结果嘴还没张开便被陆清霜拉出去了。
“娘,大伯母已经够难过了,您就别再雪上加霜了,非要让她活活内疚死才会满意吗?”
“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你亲娘,如今你竟然会帮着一个外人说话,老娘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了!”孟氏不悦地伸出手指头戳了下陆清霜的额头。
陆清霜吃痛地揉了揉,还是执意拉着她不让她进去刺激大伯母。
平心而论,大伯母这些年待她其实不错,虽然大伯母和娘妯娌之间总有不和气的时候,但大伯母从来不会迁怒于她,是真心拿她当一个晚辈善待的。
如果她是大伯母所生的女儿,可能还不会这么痛恨陆诗瑶的存在,可偏偏她是二房生的女儿,就注定要低陆诗瑶一等。
如今陆诗瑶死了,从今往后,整个陆家便只有她这一个小姐了,而大伯和大伯母终究无辜,两人这些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想心中有多悲痛,娘偏偏还来落井下石,着实有些过分了。
孟氏见陆清霜死死抓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进去,火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正想训斥她两句,余光却瞥见自家老爷和族中一位长老并肩朝这边走了过来。
见此情形,孟氏忙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恭恭敬敬地朝二人迎上去。
“老爷,三叔公,你们怎么来了?”
陆自明瞧见她,眸中亦闪过一丝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
孟氏脸不红心不跳地笑道:“大嫂听说瑶儿去世的消息后在祠堂寻死觅活,我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特意过来安抚她。”
陆自明身侧的白发老翁闻言冷哼,“她要寻死便由着她去,今日便是不死,总归也活不了多久了!”
孟氏听见这话,面上微怔,“三叔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自明闪着眸子轻咳,“方才三叔公和族中的另外几位长老去书房找大哥商议大嫂的事了,大哥说要赶在瑶儿下葬前专审此事,他的本意也是想给瑶儿一个交代,最后我们议定在明晚审事,这会儿特来告诉大嫂一声,顺便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她能有什么可说的,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那种伤风败俗之事,还被镇上的百姓全看见了,若非大哥顾及着夫妻情意暂时保全了她,早在事发当日,她就该和那个奸夫一起沉塘了!”孟氏不假思索道。
陆自明皱皱眉,警告似的瞥了她一眼。
“胡说什么,大嫂平日里为人如何,你我都清楚,说不定她真是被冤枉的。”
孟氏没瞧见他眼底的提醒,挑着眉说:“冤枉什么啊,她那远房侄子都亲口承认了,还能有假?青天白日的,谁吃饱了撑的会去冤枉她啊!”
白发老翁见她说话如此不客气,摇摇头,沉目走进祠堂。
这老二媳妇儿不得大用,终究是有原因的,如此沉不住气,也不够稳重,即便老大媳妇儿去了,陆家的内宅之事也远远轮不到她来做主。
祠堂内,陆夫人已经哭哑了嗓音,两只眼睛肿的如同核桃一般,蓦地瞧见有影子投进来,还以为是老爷来看她了,忙抬起头来,哪想到来人根本就不是老爷,期待的眼神瞬间又落寞了下去。
“三叔公……”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但事已至此,结果已经不能更改了,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