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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块石头就会重重砸在心脏之上。
  钟杳不敢去看网上都怎么说她和祁昱,也不想听同学们又是怎样议论,她只能看更多书做更多题目来转移注意力。
  但有时候,即便你不听不看,最后也依旧会知晓一切。
  因为要每天去医院看靳川,钟杳这学期便放弃了住校,甚至连晚自修也暂时放弃了。
  她每天的晚自修,都是在医院病房完成的。
  这天,因为绯闻的曝光,钟杳估计会有媒体来学校蹲守,便特意留到了晚上。
  最后一节晚自习前,她收拾书包悄悄离开教室,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然而当钟杳走到校门口,她还是被一盏盏闪光灯晃花了眼,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
  “钟杳,请问你真的在和祁昱早恋吗?可以回应下绯闻吗?”
  “钟杳同学,你今天提前离开,是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爆料说其实是祁昱替你拿到了宋书词这个角色,是真的吗?”
  ……
  钟杳被佘芮派来的保镖护着往轿车里走时,一个个问题,像一颗颗石子朝她砸过来。
  从没有哪刻,她像现在这般讨厌过人声。
  直到钟杳已经坐在黑色轿车里,那些尖利的疑问声都仿佛还在耳边,挥之不去。
  她出神的看向窗外,除了不断倒退的夜景,还有穷追不舍的狗仔。侧后方的车追得很紧,有一股不挖出她今晚去哪儿誓不罢休的气势。
  钟杳忽然苦笑。
  她好像能体会和祁昱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心情,似乎也能明白,为何靳川和佘芮当初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的原因。
  此刻,不过是和好朋友的早恋绯闻,她就被追踪至此。不难想象和靳川的关系爆出来后,又将是怎样的荒唐。
  而且她现在的心境和当初刚来北京时何其相似,一次痛失母亲,一次父亲生死未卜。唯一不同的,或许是她现在拥有了一些,从前不曾拥有的盔甲。比如一颗更坚强的心,比如好多会站在她身边的朋友。
  时至今日钟杳才明白,或许靳川当初也没有她想的那样坏。
  他固然有错,做得也不够好,可或许,他并没想过要将她推开。他不想让她曝光,可能只是想给她更多自由成长的时间,而非将她视作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那他和妈妈,会不会也是迫于现实的无奈而分开呢?就像她那天和倪子墨一样,被拥挤的人潮,被刺耳的声音,被黑洞洞的摄像头无情地隔开。
  钟杳越想越难受,她突然很想快点见到靳川,即便他还是残忍的闭着眼,但就是很想见他一面。
  有了期待,一颗心就焦灼起来。
  她眼看着司机为了甩掉后面的尾巴,大街小巷地拐了一道又一道,她中间甚至换乘了两辆车,连衣服都换了两套。
  钟杳感觉像绕了半个北京那么久,她才终于避开媒体来到医院。
  或许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她总觉得今夜是不同的,步伐越来越快就好像有什么惊喜等待着。
  然而,来到病房才恍然,原来一切惊喜都不过是自己美好的期待与幻想罢了。
  靳川依旧安静闭眼昏睡着。
  钟杳和先前一样,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就静静看着他。
  分明从转院回来那天,她就告诉自己,不要悲伤不要着急,就继续等好了。
  就和十四岁那年,等到了靳川出现一样,她总能等到他醒过来。
  但钟杳不知怎么了,今晚心情尤为压抑。
  她又忍不住对病床上的靳川倾诉:
  “你还不醒吗?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对不起,我之前好像误会你了,你没有我想的那么坏。但是,你能不能快点醒过来告诉我,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跟我和妈妈分开?”
  “我以前自以为是,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但我现在想和你聊一聊了。”
  “但,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回应她的始终只有寂静。
  钟杳明明已经和自己说好不再为此哭泣,要坚强,可今夜的风似乎有点太大,迷了她的眼。
  “我去年初雪犯错了,我逃课去见了祁昱,现在我和他见面的视频被传得到处都是。”
  “有好多的记者来堵我,你是不是也和大家一样,觉得我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了,不害怕了?”
  “可是,其实不是的。”
  女孩声音哽咽,将头埋在父亲的手背上,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在他手上。
  她一边垂泪一边说: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并不是一个勇敢的女孩。”
  “如果你再不醒来,过不久,别人又发现我和你的秘密,要怎么办?”
  “我其实,还是有一点害怕……”
  “不是说好要骄傲的,把我介绍给大家吗?你一直睡,谁来保护我呢?”
  “你应该,也是想要保护我的对不对……”
  钟杳想起在云水镇那天,靳川明明被认出来,听见她说她宁愿他死了,却还是撑伞回来找自己的场景;想起他替自己买玩偶买蛋糕替她做长寿面,买下杂志页上明明被她删掉的衣服裙子;想起他坦然骄傲地和朋友介绍,说她是他亲生的小姑娘……
  过去的画面一帧帧在脑中闪过,连日的压抑冲破了可以承受的底线,眼泪决堤,她趴在病床上却始终没有哭出声音。
  额头下的手动了动,女孩因为沉浸在悲痛之中,并没有发觉。
  直到那宽厚的手掌翻转一个面,僵硬笨拙地去拭她脸上的眼泪,她才察觉到异样,猛地抬起了头。
  泪眼朦胧中,钟杳看见靳川关切的眼。
  他对她虚弱的笑,声音嘶哑:“抱歉杳杳,爸爸来晚了。”
  十几天了,钟杳终于放声哭出来。
  她扑进靳川的怀里,在哭也在笑,她说:“爸爸,欢迎回来。”
  ——
  靳川出事的时候,恰好威压吊得很高,坠落的瞬间,他根本来不及想任何。
  一阵剧痛之后,他便立刻昏了过去。
  后来,他的意识便一直陷入混沌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感到外界的所有都离自己越来越远。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靳川总能断断续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和他说话。
  听起来是个小女孩,今天告诉他,她最讨厌等人,因为等待的过程太煎熬了;明天给他讲,她妈妈和爸爸的故事,说她可能误会她爸爸了,他爸爸好像也不一定真想抛弃她们母女;再后来,她又说拍戏的事,她说拍戏的时候感觉离爸爸特别近,她其实特别喜欢演戏。
  靳川觉得,应该是个可爱又多愁善感,惹人心疼的小姑娘。
  很多次,他都想睁开眼,安慰这个小姑娘两句,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感觉就像被噩梦魇住,你努力想醒过来却始终有心无力,甚至你都能模糊感觉到周遭的情况,却就是无法清醒。
  这天,女孩又来了。
  她讲了一点自己犯的小错误,说她感到很害怕,然后就开始哭。
  其实她以前也哭,但这次却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眼泪一滴滴砸在他手背上像滚烫的热水滴落,令他的心脏也微微刺痛。
  就好像他根本没看见这个小姑娘,却能真切感受到她的压抑克制和悲痛。
  靳川总觉得记忆中,也曾有谁哭得这般无助又绝望,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替她擦眼泪。
  依旧很费劲,但这一次,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或许是太久没活动,手指头动的时候,仿若机器人般发僵。他干脆将整个手掌从小姑娘额头下抽走,然后翻了个面,胡乱替她拭去眼泪。
  倏地——
  手边一空,靳川疑惑睁眼,然后他看见了小姑娘惊喜又不可置信的在掉金豆豆。
  他微顿,只一瞬,便明白了先前那些倾诉究竟出自于谁口。
  靳川胸中翻涌,心疼又庆幸。
  这段时间,小孩应该替他担忧得太多,于是他尽量露出笑容。
  他向她道歉:“抱歉杳杳,爸爸来晚了。”
  而钟杳第一次主动地扑上来,抱住了他。
  猝不及防地,女儿又哭又笑对他说:“爸爸,欢迎回来。”
  久违地,靳川在戏外湿了眼眶,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安慰小姑娘。
  但喉咙刺痛,而他的确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小孩是如何煎熬地度过这些痛苦的时日。
  他欠她太多太多,并非几句安慰所能弥补。
  靳川听到女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偶尔还庆幸地傻笑,那种悲喜交加的声音让他的心也在发痛。
  他的眼泪到底是没忍住,他开始庆幸和感谢,命运最终将小孩送到了自己身边。
  “杳杳,对不起。”他忍住情绪,轻轻拍女儿的背安慰她,向她承诺,“爸爸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个好差劲的家长。”
  原来医生说的是真的,他真的都听见了。
  钟杳积压了将近半月的压抑情绪,终于全部在此刻,以眼泪释放。
  少女的哭泣声不小,外面的医生还以为是病人出了什么状况,赶紧一个个地冲进病房。
  然后就见昏睡了小半个月的影帝,居然奇迹般地醒了,医生护士们齐齐松气。然后看着这对相拥哭泣的父女,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天,小姑娘天天来医院写作业,写完就和她爸爸说话,也不管他是否能听见。
  晚上也不去床上睡,就固执地坐在病床边,等着一个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人,也不知道是怎样熬过来的。
  起初护士们还震惊八卦下这惊天秘密,到后来看她一天天的坚持和昏睡的影帝说话,他们根本就不忍心再去议论小姑娘的是非。
  如今,奇迹降临,他们都真心替这对父女高兴。
  当然——
  “杳杳,虽然姐姐知道你很开心很激动很感动,但还是麻烦你先让一让。”护士们还是必须得先残忍地把小姑娘扒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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