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绫并未急着向周天行走去,而是走到曲怀面前深深一跪,道:“岭,对侯爷赏识之心甚为感激!然则,自古忠孝悌义,就如同那日岭十分想去清枫楼赴约,却因为王爷有事吩咐不能赶赴一般。岭,身为丈夫,自当以忠为先,才能再谈其他!”
曲怀的脸色微微舒展,她的说法倒让他有些脸面,不到他府中并非不愿意,只是因为萧予绫是忠义之人!
当今天下,不乏固执的文人,曲怀对她的说辞虽然将信将疑,可到底找不出鄙陋,最终只当她也是个迂腐之人,长叹一声,道:“好了,起来吧,本侯岂是和你一般见识的人?本侯惜你之才,但你说得对,你若是择主,那便也不值得本侯珍惜!”
说完,曲怀不再看萧予绫,而是对众人说道:“现下时辰不早,为赏莲花,诸公和贵女皆未食早膳,请随怀到前厅入宴吧!”
萧予绫赶紧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走到周天行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这个曲怀,真是个奇怪的人,别人赏花都是白天他偏要选在破晓、日出之时,别人宴会都是在掌灯以后,他倒好,偏偏要选在早晨。
一阵腹诽,她已经随着周天行入了席。
周天行的位置,被安排在与曲怀相平的左面,曲怀因为是主人,自然做了右面。
到场的人,都十分有身份,萧予绫这样的随从,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主人身后侍候。
吃着吃着,周天行忽然发了善心,微微侧头问她 :“阿岭,折腾许久,现下可饿了?”
她连回答都顾不上,她的肚子已经直接用咕咕的叫声回应了周天行的问题。周天行愕然,复又莞尔一笑,道:“蹲到本王身边来吃些东西吧!”
萧予绫微微愣住,下意识的看向其他人,发现,好几个贵族身边都跪着年轻貌美的女子,女子都被贵族笑呵呵的举着筷子喂食东西。当然,也有跪着少年的,比一般女人还要娇柔的少年,也如同那些女子般张着朱红的嘴唇将主人夹到嘴边的东西吃下去。
莫名的,她脸上一烫,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不太方便吧?侯府的小姐正看着王爷……”
周天行漫不经心的举起杯子轻抿一口,问:“阿英看着本王又如何?难道阿岭以为本王会惧怕一个妇人?”
说着,他微微停顿,甚至朝着曲怀的妹妹灿然一笑,收回视线,道:“阿岭不是要以忠孝为先吗?怎么?刚才说得振振有词,如今却对本王的命令不从了?”
萧予绫默默走到他身边蹲下,还好,他没有像别人那样要求她跪下。
他并没有夹了食物喂到她嘴边,而是伸手从旁边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她,道:“吃吧!”
萧予绫有些忐忑,今天的事情实在太惊心动魄,她尚有些回不过神来,小心的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送到嘴里。甚至,还来不及咽下,便见到他十分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感觉,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她是他的一条爱犬!
这个想法令她一窘,差点被嘴巴里的食物给噎住,忽然感觉有阵阵炽烈的目光在她身上穿梭,她不解,抬首望去。对上了一双愤愤和嫉妒的眼睛,她一愣,这个看她的女子她从未见过,为何这般看着她?
随即,她看着女子仰慕且幽怨的看向周天行,顿悟,原来这个女子喜欢周天行。
再环视一周,发现好多贵女都有些呆呆的看着周天行,于是她自己也变得呆呆的,毫无意识的看向他刚毅的侧脸。
他长得真好看,以前不知道何谓众星逐月,现下才知道,他只是端坐在大厅之上,什么都不用做,别人都无法忽略他身上的光华。
她正想得出神,周天行忽然开口道:“阿岭双眼迷离,口角垂涎的看着本王,是何故?”
闻言,血气从她的脚趾头开始上涌,让她从头红到了脚,下意识的伸手摸嘴角,结果,什么都没有摸到!
对上他戏谑的目光,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她更加羞怯,脸红欲滴。
周天行笑了出声,笑了好一会才说道:“阿岭,你觉得曲怀如何?”
萧予绫再次愣住,今天的事很奇怪,今天的人也很奇怪!绞尽脑汁,她也不解他为何发问,半响才开口道:“王爷忘了,淮山侯乃是贵族,非岭一个寒门出身之人可以妄议!”
周天行眼瞳一缩,嘴角勾了一抹冷笑,这个妇人到了现在,依然对他防心甚重!好一个寒门不能妄议,若是她真的出身寒门,怎敢如此放肆!
只是,萧予绫蹲着,仰头很艰难,所以错过了他的表情。
他好似不在意她的闭口不言,径直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漫不经心的喝下,又问:“阿岭可知,刚才曲怀向本王讨要你,本王为何不拒绝吗?”
“王爷心思深远,不是岭一个愚笨头脑能够揣测的!”
“本王心思深远?”周天行倏忽伸手捏了她的下巴,迫她仰头对上他的双眼,道:“本王非要你猜上一猜呢?”
他的眼神太过深邃,视线太过锐利,让她心乱如麻,直想撇开头去,奈何被他钳制住,只得闪烁着眼神,回答:“岭,愚钝之人!请王爷莫要为难岭了!”
“愚钝之人?阿玲你说,你若是愚钝之人,那本王为何还要每月发你月俸,白白浪费了有限的银两。何不如,就将你留在这淮山侯府吧!”
“王爷说笑了,刚才王爷当着众人承诺,若是出尔反尔……”
不待她说完,周天行已经打断了她,问:“阿岭是担心本王被天下耻笑为无信之辈吗?”问完,也不管她的反应,他自顾自回答:“阿岭,若是本王现下说阿岭那日在清枫楼遇到的知音便是曲怀,本王体恤下人,特许你在侯府内居住一月,你看如何?”
萧予绫脸上的笑容僵住,不确定的打量他的神情,他一双黑亮的眼睛烁烁发光,却让她什么也探知不到。
周天行见她脸色一下惨白,双眼中有恐惧出现,似是非常满意,徐徐问道:“现下,阿岭可还觉得自己是愚笨之人?”
萧予绫的下巴在他手里,但是这不妨碍她的摇头,见她老老实实的摇头,他终于莞尔,道:“那阿岭猜猜本王刚才为何没有一口回绝曲怀?”
“因为王爷以大局为重!”
“阿岭的意思……其实是在责怪本王不愿意得罪淮山侯,所以准备将你送给他?”
萧予绫想点头,却害怕他,想摇头,可此时此刻,竟然也没有了说谎的勇气。
周天行松了她的下巴,甚至爱怜的用指腹抚过被他捏红的脸颊,道:“阿岭僵着脖子,是承认本王的猜测了?”
被他略显粗糙的指腹一摸,萧予绫浑身一激灵,忽然有股无名火生了出来,愤慨他刚才抛弃她的举动,更是厌恶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装疯卖傻,想也不想便冷笑道:“王爷何必多问?谁人不知,刚才王爷不回绝淮山侯,乃是因为他对王爷而言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周天行想不到她会说实话,更想不到她会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不禁一怔,复又爽朗一笑,道:“阿岭呀阿岭,你若一直这般诚实,本王又如何会抛弃你呢?”
呃?这是什么意思?冲动劲过去,萧予绫终于开始忐忑,总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
他笑够了,终于不再笑,而是幽幽道:“本王刚才并非要抛弃你,实在是你一贯隐瞒、欺骗本王,本王认为十分有必要给你一次教训!”
这话,让本就心虚的萧予绫更加手足无措,若不是现下是矮着身体蹲在地上,她只怕会无措得摔倒在地。
她更加不敢看他,状似专注的看着桌上的菜肴,嗫嚅:“岭、岭不懂王爷的意思!”
“呵……”周天行忽然一把将她按向她,令她的胸脯紧紧贴在了他的腿侧。她慌了神,下意识的挣扎,只听他在头顶说:“阿岭怕什么?近来夜夜与本王同塌都不惧怕,缘何现下如此慌张?”
“王、王爷……”真是要命,她的胸脯紧紧贴在他的腿上,令她呼吸困难,加之紧张,几乎是没有说到两个字她就有些气喘,却也只能涨红着脸继续说:“现下……人多眼杂,王爷和岭的举动……恐会招来非议……”
“原来阿岭惴惴不安是因为担心本王的声誉呀?这个阿岭不要担心,贵族之间豢养娈童,已经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了……”
萧予绫惊悚了,还没有来得及发表言论,便听到周天行惊呼:“阿岭,你可曾发现你这段时间长胖了不少?就连胸脯上面也有很多肉,压在本王的腿上……甚软,甚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