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遥遥一直没出声,此时被点到名,只好道:“林萍萍支使林然然给她提茶叶,林然然摔倒了,茶叶洒了。”
大队长严肃地看向林萍萍:“你自己的茶叶,为什么要使唤然然提?”
林萍萍恨恨地瞪了眼程遥遥,却被她一挑眉瞪回来,忙低下了头,嗫嚅道:“我……我们是亲姐妹,帮个忙怎么了?”
大队长皱眉,这家务事儿他是管不了,又问:“那茶叶怎么打翻了?”
林然然哽咽着道:“我是不小心的,有人绊了我一下……”
林萍萍抢着道:“你明明就是不乐意帮忙,故意使坏!是谁绊了你,你说啊!”
林然然瑟缩了一下,不敢说话了。可大队长和沈晏看得分明,她先看了一眼程诺诺。
程诺诺原本事不关己地坐着,忽然被泼了一盆脏水,猛地站起来:“然然,你看错了吧?我没有绊你!”
林然然更是浑身发抖,连连摇头:“对,不是,不是小程知青,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说完,眼泪就滚滚而下,映着苍白小脸好不可怜。沈晏更心疼了,冲林然然道:“你别怕,大队长和我都在这里,不会有人敢冤枉你的!”
林然然感激地看了沈晏一眼,又低下头去。
程诺诺浑身发抖,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胃里的脏水不断翻腾着,让她沉不住气:“是她冤枉我!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绊她?”
韩茵冷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其他姑娘们也嗤笑起来。沈晏脸皮一僵,被人跟程诺诺扯在一块儿,让他油然生出一股耻辱和愤怒。
他早就跟程诺诺划清界限了!这个女人蛇蝎心肠,林然然只是跟他说几句话,她就使坏!过去还不知道对程遥遥使了多少绊子!
沈晏的目光让程诺诺恨得发狂,心中的毒汁不断酝酿发酵,即将喷薄而出……“呕!”
程诺诺忽然干呕一声,捂住了嘴。
其他人忙躲开老远,大队长皱眉看着程诺诺:“小程知青,怎么了?”
“我……呕!”程诺诺又是一声呕。
大队长忙道:“出去吐出去吐,这里可都是茶叶!”
程诺诺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外头的呕吐声不断响起,搞得大家都是一阵恶心。
有人嘀咕道:“她是故意装病逃避问题吧?”
大队长道:“这茶叶可是公家财产。你们打翻了是要赔偿的!”
林然然红着眼道:“我会赔偿的。就从我的公分里扣吧。”
林萍萍忙道:“对,是林然然打翻的,就从她公分里扣!”
其他人都忿忿不平起来:“凭什么要然然扣?她一个人要养活弟妹呢,谁不知道你家虐待她。”
“真不要脸,你自己支使人家干活儿的!”
林萍萍大声道:“然然自己答应的,关我什么事儿!”
眼看着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大队长呵斥道:“都别吵!这件事你们几个都有责任,损失的茶叶从林萍萍林丹丹和程诺诺的公分里扣,以后林萍萍不许再支使别人干活儿。谁再吵就别在这儿干活了!”
大队长一锤定音。
林萍萍当着大队长的面不敢反驳,等大队长走后气得直哭,仓库里都是她抽抽搭搭的哭声。其他姑娘却围着林然然安慰,没一个理会她的。
张晓枫看着一脸泪水的林然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件事看着是林然然受欺负,可真正吃亏的却是林萍萍几个。
张晓枫有些不敢置信,低声问程遥遥:“你怎么猜到的?”
程遥遥笑吟吟道:“我聪明呀。”
韩茵一头雾水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程遥遥摇摇手指:“亏你平时一副精明相,连这都看不明白!”
那一边,林萍萍冲林丹丹道:“凭什么扣我的钱!你说,然然那死丫头是不是故意的?”
林丹丹一反常态地没有炸起来,而是自顾自挑茶叶。她这份茶叶没怎么落上粗茶,挑挑还能用。
林萍萍又冲她抱怨了一通,她才凉凉道:“我可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儿,做人放聪明点,别总让人当枪使。”
林萍萍没听出她的嘲讽,反而恍然大悟。是程诺诺绊了林然然,她自己装吐跑了,害她挨骂又扣钱,这是拿她当枪使呢!林萍萍心里也埋了根刺。
程诺诺趴在泥地上,脏水一股一股地呕出来,散发出刺鼻难闻的气味。她强忍着又一阵呕吐的冲动,死死捂住嘴。这些可都是灵泉,她不能再吐了。
程诺诺缓了缓,才拖着虚软的腿脚爬起来,去洗了洗手。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她觉得自己的手指又变白一些了。
等程诺诺回到仓库时,林萍萍和林丹丹的表情都阴阳怪气的,也不跟她搭话了。就算程诺诺故意夸林萍萍长得漂亮,她也只是冷冷地哼一声。
程诺诺胃里一阵一阵的不舒服,也懒得再吹捧这两个乡下丫头,垂眼干活儿。一个下午她又跑出去吐了两三回,饶是她再心疼也没办法。
最后一次她把苦胆汁都快吐出来了。等她回到仓库时,其他人都走光了,只有林然然和沈晏一块儿收拾东西,有说有笑。
沈晏在说,林然然并不搭腔,偶尔羞怯地抬眼一笑,沈晏顿时心中大乐,说得更起劲儿了。
两人一个斯文俊秀,一个羞怯娇柔,站在一块儿显得如此般配,又如此熟悉。特别是再看见林然然白皙纤弱的模样时,程诺诺心中的毒汁就喷溅出来。
她越怒,脸上的笑就越娇柔:“阿晏哥哥。”
这一声嗓音嘶哑突兀,沈晏一抬头,就见门口不知何时立一道矮小枯瘦的影子。映着外头残阳如血,鬼魅似的。
沈晏背上泛起了冷汗。他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
程诺诺笑了笑:“阿晏哥哥,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程诺诺一口一个阿晏哥哥,让沈晏不自在地看了眼林然然:“我跟你不顺路。”
林然然水汪汪的眼睛垂了下去,道:“啊,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沈晏从她脸上看出了失望,不由得一阵心疼,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往外走。
在经过程诺诺身边时,程诺诺又叫了一声:“沈晏,我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几个字咬得很重,沈晏陡然一颤,想到了程诺诺今天下午的呕吐。
一阵恐惧和冷意毒蛇般从背后爬上来,他等林然然走远后,才抽了口冷气:“不,不可能……”
程诺诺幽幽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声:“怎么会不可能?我说过,我没有骗你。”
“你撒谎!怎么可能!”沈晏道,“我跟你都……”
“你忘了那一次吗?”程诺诺笑了笑。
沈晏额上青筋跳动:“只有那一次。那次是我喝醉了,你穿着遥遥的衣服故意勾引我,我没想要你的!”
程诺诺靠近他,软声道:“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一直扮下去啊。”
沈晏脸皮一抽,忽然捂住鼻子推开了她:“你怎么可能代替遥遥?那次是我喝醉了,你跟遥遥一点也不像!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程诺诺脸皮一僵,旋即,她就像撕下了面具,捂着微凸的小腹道:“沈晏,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从前睡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话?提上裤子就想不认人?”
此时的程诺诺跟魏淑英那张粗俗的脸完全重叠起来。沈晏被逼得节节后退:“你……你怎么这么粗俗!程诺诺,我不可能娶你。我家也不可能让你这样的女人进门!”
程诺诺扯起嘴角,对沈晏的话没有半点怒气:“我知道你家在盘算什么,把我撂在乡下几年,让我自己死心了,再把你捞回城里去。是不是?”
沈晏怒道:“你偷看了我的信!”
程诺诺一下接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你爸听说今年又要升了?你说要是在这时候,上头接到了检举信,说他儿子乱搞男女关系,未婚先孕,会有什么结果?”
沈晏脸色登时大变。
第163章 犟犟酿酿
沈晏一把掐住程诺诺的肩膀,脸色像是要吃人:“程诺诺!你敢!你信不信我……”
盛怒下的男人手劲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肩膀,程诺诺疼得咧嘴:“你试试。嫁不了你,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沈晏再也忍受不住,一把甩开她:“程诺诺,你这个疯子!”
程诺诺瘦小的身体被甩开老远,撞到了桌子上。她痛哼一声,虾米般蜷缩起来:“我,我的肚子!“
“你没事吧!”沈晏见状,登时慌了手脚,走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沈晏才蹲下,程诺诺就扑进了他怀里。沈晏大怒:“程诺诺,你又骗我!松开!”
程诺诺双手紧紧搂着沈晏的脖子,一叠声道:“阿晏哥哥,你这么关心我,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真的不想管我们了吗?”
沈晏像被癞蛤蟆舔了一样推着程诺诺:“松手!程诺诺,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在你跟你母亲毁了我的前途以后,在你拿我父亲的前途要挟我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们没可能了!”
程诺诺枯瘦如柴的胳膊仿佛有千钧力:“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气话!我只是太爱你,太害怕失去你了!你忘了我们从前在一起多快乐了吗?知青宿舍的那些日子……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知青宿舍那段疯狂迷乱的日子浮现在脑海里,沈晏的动作一下慢了下来。
这年代的男女大防严重。沈晏这些年跟程家姐妹俩纠缠在一起,连程遥遥的手都没碰到过,从头到尾只有过程诺诺一个女人。
男人到底是感官动物,回想起从前程诺诺的白嫩纤细,一时间呼吸沉了沉。
程诺诺对他了若指掌,像条蛇一样在他耳边软声道:“阿晏,只要你跟我结婚,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快乐。我会好好伺候你,我们把以前不开心的事一起忘掉好吗?”
程诺诺的手指碰到沈晏脸上,粗糙,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沈晏猛然回过神来,就看见程诺诺近在咫尺的脸。枯黄黯淡,毛孔清晰可见。抱着他的胳膊也枯瘦如柴,哪里还有半点少女的圆润。
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就把程诺诺推得倒在地上。
程诺诺重重摔在地上,骨头都要裂了。她抬起头来,就见沈晏拼命地擦着自己的脸:“你别痴心妄想了!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
沈晏这个动作直接点燃了程诺诺。她指着自己尖声道:“我成什么样了?你现在是嫌我丑了?我变成这样都是程遥遥那个贱人害的!是她,是她偷走了我的……”
程诺诺忽然捂住嘴。
沈晏狐疑道:“遥遥偷了你的什么?”
程诺诺神经质地抓住沈晏,恳切道:“我还会变好看的,阿晏,你看看我,你仔细看看,我已经变白了。”
天色渐渐暗下去,最后一缕晚霞如血,映着程诺诺的脸。沈晏毛骨悚然:“疯子,疯子!你去死吧!”
他甩开程诺诺,转身就跑。
背后传来程诺诺尖锐的嗓音:“沈晏,我就算去死,也一定拖着你全家垫背!”
沈晏落荒而逃。
程诺诺跌坐在仓库里。最后一丝晚霞也消失了,偌大仓库被浓重的黑暗笼罩,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程诺诺把手指塞进嘴里,神经质地咬着。她不能再拖下去了,两三个月的肚子再怎么也能显怀了。她必须在沈晏起疑之前把他拉拢回来,真正地怀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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