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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这个状态无法伤害……”他垂下眼睛,轻轻举起手,五指成爪,捅穿了自己的心口。
  野兽发出了不安的吼声。从那个身影的中心,森冷的冰雪就像海浪般覆盖过来。
  天使先生拿出了自己的心,本应是拳头大小的万古玄冰,已经是融化成一小撮的冰晶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融化的这么快……但是能用就行。”
  天使先生从慢慢爬上自己腿部的冰上拔了一块,草草塞进心口。这是最普通的冰块,撑不了多久——既然万古玄冰的融化程度都那么迅速。
  但时间足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钴蓝色的眼睛。那里因为缺失的内心而变得格外透明,简直令人想起毫无生气的玻璃珠。
  天使先生抬手,捏碎了那最后一小撮曾放在自己心口的冰晶。
  “来吧,畜生。”
  雪崩。冰的风暴。白色的阴冷慢慢覆上黑色的安静,安全通道被崛起的冰层笼罩在阴暗的囚笼里。
  【二百多年前】
  “拉斐尔。”
  伊甸园里淡金色长发及腰的大天使长回过头,幼小的天使正捧着一小块冰块站在他身后。
  “你,治好,它,拜托。”小天使的钴蓝色眼睛,今天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他轻轻将那一小块寒冰递给拉斐尔。
  拉斐尔接过,发现那是一团被冻住的小夜莺。它似乎还在绝望的鸣叫,羽毛被冻结后撕扯出的血液仍然凝固在冰里。
  “那里,我,坐着。”小天使指指幽冷的森林深处,又指指头顶的银色树叶,“它,出现,唱歌,蹭我。”
  “我,喜欢。”
  “开心,所以,又化开。”
  “它,飞不走,歌声,没有了。”
  幼崽透明的眼睛里染上了莫名滚动的情感:“它,好起来?”
  大天使长怜悯的叹息。
  的确,心可以更换,但即将融化那一刻蔓延出的寒冷,可不会放过他周围的任何生物。这只可怜的小鸟既不是拥有强大力量的恶魔,也不是可以拍击羽翼迅速撤离的天使。
  “我会尽力的。”
  对方眼睛里那抹难得鲜亮的神色让他有点不忍心,拉斐尔想了想,还是转身将小夜莺被冻结的尸体放进伊甸园中心的古树树洞里,做出努力治疗的模样。
  小天使注视着拉斐尔的动作,眼睛一点都不眨。
  “你为什么不去和那边的孩子们一起玩呢?”拉斐尔哄劝道,“去吧,去玩一会儿,回来时它就好了。”
  “真的?”
  “当然。”
  ——当然不可能。已经冻成这样,没救了。
  于是拉斐尔看着小天使离开的身影,等着他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之后,拉斐尔捧出那只小小的尸体,迅速将其埋进伊甸园的泥土里。
  在这里长眠,它不会痛苦的。
  “拉斐尔,拉斐尔?”
  “啊,你回来了。”
  天使长回头,笑容温雅,“来看看这个。”
  他的手指上正停着一只生机勃勃的小夜莺。小天使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接过,将其捧在手心。
  拉斐尔摸摸他的头:“它好得很快,又可以唱歌,陪你玩了——”
  “不要。”
  小天使突然说。他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小鸟的羽毛,拉斐尔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想玩了。”
  他突然扔开了小鸟,后者惊慌失措的扑打着翅膀飞走。小天使冷漠的转身,重新一个人走进幽寂森林的深处。徒留拉斐尔站在原地,有些苦涩的安抚受惊的小夜莺。
  小天使不是傻子。那只鸟羽毛的花纹不一样。不一样。
  ——和死掉的那只,不一样。
  【一百多年前】
  “你要控制。”
  拉斐尔沉默的为他卷好绷带,“你不能每次都放任到融化的最后一刻。我听说你这次还亲手把那块冰捏碎了。”
  “我只是发现了对敌人造成伤害的最好方法。”天使先生面无表情的说,“即将融化的那一刻会产生很强大的,甚至无法自控的力量。”
  “你也知道无法自控——?”
  拉斐尔训斥道,“难道你忘了,当你的心融化的时候——”
  “会伤害周围的人?”天使先生说,“我当然没忘。我捏碎它之前确保了附近没有任何活物。”
  “不仅仅是周围的人!”拉斐尔气愤的喊起来,“难道在清醒状态下,反复把替代心的坚冰捅进你的胸口——该死,昨天那场战斗你还连续替换了三次——你不会该死的疼吗!”
  那可是冰啊。
  而那个位置可是柔软的心啊。
  为什么这家伙能一脸平淡的给自己制造痛苦呢?
  “那又如何?”天使先生十分不解,他疑惑的回答,“的确,正常人无法忍耐那种痛苦。”
  “但我没有心,所以怎样都好。”
  既然那种力量注定会毁灭什么东西——好比那只永远沉睡在伊甸园泥土底部的夜莺——不如,就让他来操纵,让其毁灭战斗中的敌人吧。
  所付出的代价,只是在他忍耐限度内的疼痛而已。
  天使先生总是冷漠而肆意的。他不会容许任何东西桎梏自己的行为,令自己变得畏手畏脚——什么“我不能拉近和你的距离,否则会伤害你”——那种优柔寡断的东西,他一向嗤之以鼻。
  不管那是缺失的心,毁灭性的力量,或者一些“微小”的疼痛感。
  想做什么,就去做。
  嘁,谁会管什么东西挡住路。
  而现在,他决不允许,有人利用恶魔小姐的梦想来伤害她。
  挡住路的,只不过是一只野兽,一颗快融化的心,一份可以忍耐的痛苦。
  【幻境内部】
  “我好像听见结冰的声音。”
  恶魔小姐回头,有点不安的往街面看了一眼。那里空空荡荡的。
  旁边的天使只是笑笑,握着她的手往前走,“我想,是快下雪了吧。天气真的很冷。”
  是吗。天气冷了,她可以买点材料熬一锅关东煮,也许要准备擀面皮了,包点饺子也不错……
  【嗯,让室友全程打下手,帮忙擀面熬汤用竹签串海带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开吃的。】
  ……等等。
  恶魔小姐停下了脚步。丈夫不解的看她。
  “你最近在节食吗?”
  她喃喃的说,“我好像记得你在节食。”
  天使先生疑惑的歪歪头:“节食?为什么我要节食?”
  “你、你的确在节食啊!”不知不觉间,恶魔小姐提高了声音,“你节食了,而且饿的很难受,把便签纸都吃了,还啃家具——”
  “你在说什么啊。”他半是好笑,半是恼火道,“这么不体面的事情,我怎么会做?”
  不对。
  不对。
  不对,他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
  恶魔小姐往后退了几步。
  “我们……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结婚的?”
  “今天你真奇怪。”对方无奈的解释,“是我主动追的你,你当时非常矜持,反复拒绝我很多次,最终才——”
  “不可能!”
  恶魔小姐埋藏在心里的话就这么不过脑子的吼了出来:“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我甚至不能拒绝你偶尔才露出来的一个细小微笑——”
  她猛地顿住了。
  对的,他,他很少露出微笑,做事情从不顾及他人的看法,对待两性|交往的观点也十分冷漠,他——
  “你是个洁癖!吃货!饭桶!猪!你是一个奇葩的面瘫脸!你总是懒懒散散的,穿的衣服通常廉价而印着食物图案的logo!你很温柔,但你从来不会通过语言来强调这一点!你甚至自己都不明白你是个温柔的家伙!你是个迟钝的混蛋,你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让我生气,但、但是又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把我哄好——而且、而且——”
  “如果是真正的你,根本不屑于解释。”恶魔小姐说着说着,露出了似哭非笑的表情,“你会在我开口说完第一个句子之前就亲上来,告诉我‘不准瞎想’。”
  “这是个幻境。”
  她咬着牙重复,“这是个幻境,而我要出去找他。他可能受伤了。”
  对面,那个虚假的天使先生一直静静听着。他看上去还是很温柔,温柔而美好,并和自己缔结了一个名为“婚姻”的契约。只要她愿意,可以一直伴着这个契约走到“永恒”的尽头。幻境里是没有变故的。
  恶魔小姐继续往下说,已经忍不住掩面低泣:“因为我喜欢你微笑,希望你穿好看优雅的衣服,想听你说情话,所以,所以——”
  幻境里的你,完全是我理想的模样。
  但绝不是那个,我真正喜欢的人。
  虚假的天使先生终于开口了。
  “好吧,你听上去真的很喜欢他。”他叹息,“我想我无法把你困在这里。”
  “但就因为这个,你没办法自己出去。”
  他怜悯的说:“不如试试?”
  恶魔小姐一愣,连忙喊道,语气越发笃定:“我、我知道这是个幻境,这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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