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贤宁真的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母和温静娴都属于强势型的,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自己的母亲哭过。
至于温静娴,虽然因为靳宴西哭过几次,但也都是躲起来哭,不可能在人前委屈成这样。
他无奈,又不擅长哄人,最后只能在岑也的唇上亲了一下。
岑也嫌弃地别开脸,“你……”
只说了一个字,下巴就被捏住,然后温贤宁把她的脸转了回去,又亲了一下。
不带情欲,只是温柔的诱哄。
岑也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被他以这种方式无声地哄了两下,就有点绷不住。
“他们刚才想灌我酒,你为什么装没看到?”
温贤宁:“我看你了,是你不理我。”
岑也:“……”
他那会儿的眼神冷冰冰的,活像是在等着看笑话,自己敢跟他求助吗?
“你干嘛要看我,直接开口就好了啊。”
她还恶人先告状。
温贤宁语气凉凉:“你和凌箫想要利用我拿下这一单,我没跟你们计较,你还要我先开口?”
这话其实并不重,就是这么随口一反问。
但岑也现在就是易碎的瓷娃娃,你不顺着她说,她就哭给你看:“就知道你不是真心要帮我,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她说完咬着唇,委屈至极,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温贤宁:“……”
到底谁看谁笑话?自己今晚干的事,恐怕要让陆言遇和许修笑话好一阵。
但……谁让自己见不得她哭呢?
温贤宁第一次这么哄人:“好了,别哭了,没看你笑话。”
“你有。”
“真没有。”
“那你……”
第三次亲她的时候时间长了点,岑也被吻得晕乎乎,好一阵才缓过来。
热度爬上双颊,耳根子也开始泛红。
温贤宁摸摸她的头,又问:“肚子很难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大姨妈有什么好去医院看的,本来都没事了,就是刚才那几口酒才又难受,都怪那两个姓于的混球。
岑也摇摇头,正要说话,一抬眼看到餐厅里走出来两个熟悉的身影,她一下愣住了。
温贤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商北和唐语。
其实早在那次唐语坐在他身边之前,他就知道,唐家小姐有意接近自己。
唐家甚至比苏家还要更早一步想要攀他们家的关系,奈何温母看不上唐家。
所以这个唐语就想了各种歪门邪道试图接近他,最后没成功罢了。
既然是曾经想要接近他的,那么对他的喜好势必有所了解,再加上他和商北不和这么多年,圈子里但凡是个人都知道,唐语没理由不知道。
今晚两人能走得这么近,有无猫腻一眼便知。
岑也满脸震惊地转过来看他,虽然迟疑,说的却是陈述句:“商北和唐语……恶人联盟了吧。”
温贤宁挑了下眉,“怎么?你怕了?”
“我不是怕啊,我就是……”岑也皱了皱鼻子,有点不知道怎么整理词句。
怕肯定是不会怕的,但两个讨厌的人凑在了一起,感觉上就像是升级了,让人更加不爽。
温贤宁想得比她要远,但没有多说,只让她放心。
凌箫不是吃素的,唐语那边用不着他们出手做什么,凌箫自己就会收拾。
至于商北……
温贤宁没有要让商家绝后的想法,但商北如果还敢继续纠缠岑也的话,那就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
当晚回到家,岑也原是还想睡在自己的房间,但温贤宁没给她机会,直接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岑也没有矫情也没有闹,反正大姨妈在身,睡在一起他也做不了什么。
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温贤宁忽然说:“我明天要去国外出差,大概一个礼拜回来。”
岑也‘嗯’了一声,似是不在意。
温贤宁顿时就有些不爽,自己都主动报备行程了,她就算演,也得演一下恋恋不舍吧?
自己今晚表现不好吗?
岑也过了好几秒才演技在线,转过来看着他,“又出差啊?感觉你老是出差。”
“不想我去?”
岑也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人在虚弱的时候格外敏感,还是他的怀抱太温暖,这一刻的确心生眷恋,想要跟他多点时间待在一起。
记忆中,她被人护着的时刻很少很少。
外婆年纪大了,她不想让老人家知道太多的糟心事。
小姨有自己的家庭,姨父虽然嘴上不说,但背后抱怨过很多次,觉得她像个累赘,她自然不敢多麻烦小姨。
陆白又比她小,身边没有其他人,很早之前就学会了自己保护自己。
其实更多的,是学会忍耐。
忍下孤独、忍下痛苦,以及忍下别人给与的羞辱。
“温贤宁……”岑也主动伸手抱了抱他,却是说:“我好困。”
“那睡吧。”
岑也点头,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温贤宁怕被她蹭出欲火来,不着痕迹地往后拉开距离。
怀里的人却不满地哼唧了一声,继续蹭过来。
温贤宁:“……”
……
隔日,温贤宁六点多就起床走了,那时候岑也还在睡。
他没有叫醒岑也,只留了张便签贴在岑也的手机屏幕上。
大多数人睡醒后睁开眼,习惯性地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看时间。
岑也摸到手机的时候觉得和平时手感不太一样,拿过来一看,才发现手机上贴了张便签。
上面写着,温静娴说要过来住几天。
岑也一下子想到上次温母过来住,实际上就是为了监视她。
但温静娴……
正想着,温贤宁的电话打了过来,“睡醒了?”
“嗯。”岑也的声音还带着点初醒时的软,问他:“你还没登机吗?”
“马上。”就是掐着点想要给她打个电话再登机。
岑也‘哦’了声,又说:“一路顺风。”
温贤宁:“没了?”
岑也懵,“还有什么?”
总不会是想听她说‘我舍不得你’、‘我好想你’、‘你要早点回来’之类的话吧?
温贤宁深吸一口气,“没什么。”
随后,他便挂了电话。
岑也隐隐觉得他好像又有点不开心了,但刚才两人的对话不是很正常吗?甚至可以说都是废话,怎么就又不开心了?
真是莫名其妙。
……
到了公司,凌箫把她叫去了办公室,为昨晚的事情说了声抱歉。
岑也笑着回道:“没事,你事先也不知道于总会带人过来。”
还是个有病的。
她这么落落大方,反倒让凌箫为自己的那点龌龊心思生出了愧疚。
但是话题到此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聊下去,不然尴尬的只有她自己。
凌箫转而问:“你和温总和好了吗?”
岑也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回道:“算是吧。”
她是在来上班的路上才想明白温贤宁打电话那会儿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温静娴要过来住的事情,手机上说一声多方便。
他偏要费事写个便签贴在她手机屏幕上,其实就是想让她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他留下的痕迹,从而想念他。
奔三的男人,小心思还挺多。
岑也嘴边划过一丝甜甜的笑,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凌箫看着她,忽然就生出了羡慕。
昨晚许修把她困在厕所的隔间里,连着弄了两次。
第二次的时候她站都站不住,好几下还被他弄得叫出了声。
虽然隔着一块门板,但她还是觉得羞愤欲死。
更过分的是,许修弄完了她,留下一句‘咱俩扯平’,就兀自走了。
都说温贤宁冷,但那都是对外人,他对着岑也的时候,要多温柔就能有多温柔,妥协起来甚至是没底线的。
也都说许修温润和善,实际上却是个人面兽心的渣渣。
……
岑也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温静娴也已经到了,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姐姐。”她笑着打了个招呼,上前帮着一起收拾。
温静娴让她去坐着休息,“阿宁说你这两天不舒服,我自己来吧。”
岑也:“……”
真的就只是大姨妈而已,别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自己好尴尬。
温静娴知道原因后,笑了好一阵,最后看她羞愤得都要挖地洞钻进去了才止住,又说:“我可能要在这里住好多天。”
岑也点头:“嗯,好的。”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住过来?”
“这个……”岑也挠挠头,“姐姐是怕我一个人太无聊,过来陪我?”
温静娴又被逗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
岑也吐了吐舌头,难得地对着她调皮。
温静娴倒也不瞒她,“我下个月三号要订婚了,事情太多,烦死了,我让他们自己决定,一个个又偏要来问我,所以来你们这里躲躲,图个清静。”
温家要和周家联姻的事,圈子里也有在说。
但岑也本身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最近又忙于工作,压根不知道。
她似是很震惊,想了一下才迟疑地问:“姐姐是要跟……”
“不是你想得那个。”温静娴干脆利落。
岑也:“那是……?”
“周彦成,你可能不认识。”
的确不认识,名字可能听过,但已经全无印象。
温静娴不想提自己的糟心事,只说:“你跟阿宁是不是闹矛盾了?”
岑也:“没有啊。”
说完又觉得不对,补了句:“是和好了。”
温静娴闻言似是松了口气,但神情里总透着一丝古怪。
岑也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刚好温静娴转过身去放东西,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
接下来是周末,温静娴在家里待不住,就叫上了岑也一起出门逛街。
岑也以前也和她一起逛过几次,知道这位温家大小姐花钱从不手软,这次也是一口气刷了七位数。
她想着,或许是因为温静娴和温母都花钱很厉害,所以当初自己问温贤宁要钱的时候,温贤宁才会眼睛都不眨地就给。
对比之下,自己实在是勤、俭、持、家。
逛累了,两人便找了一家餐厅喝下午茶。
坐下没一会儿,岑也的身后有交谈声传来,其中说到的‘温贤宁’、‘岑溪’等字眼,都让她不得不竖起耳朵去听。
“你别说啊,岑溪她爸还挺有本事的,之前我爸说他差点被温贤宁给整死,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又开始合作了,什么迷惑操作?”
“有什么好迷惑的,他们那种人,做事都是看利益,不过温家和岑家重新合作,也挺正常的,毕竟温贤宁他老婆姓岑啊。”
“得了吧,岑溪前两天不是放话了么,说那个私生女马上就要被温家扫地出门了。”
“你别太当真,岑溪也是个爱吹牛的。”
“吹不吹牛,看温贤宁的态度不就知道了,他……”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温静娴忽然起身走了过去。
她就往那一站,那人立刻就不敢再继续八卦下去了,颤着声音打招呼:“温小姐……”
“说完了么?”温静娴脸色一片冷凝,居高临下盯着她。
对方磕磕巴巴地:“对、对不起。”
“滚。”
那两人立刻收拾了东西滚蛋,还因为走得太急,其中一人高跟鞋一歪,差点摔倒。
岑也就那么淡然地看着,等到温静娴坐回来,她说:“我去下洗手间。”
这么明显地回避,温静娴不可能觉察不出来。
她点点头,等到岑也走远,立刻拿出手机给温贤宁打了个电话。
两边有时差,温贤宁那边这会儿是半夜,响了好几声他才醒:“姐,怎么了?”
“你这次出差,是跟岑溪一起的吧?”
“爸妈跟你说了?”
“不是他们说的,是我那天自己不小心听到的。”
温贤宁笑了下,“不小心?你是偷听了吧?”
这人还有心思嘲笑自己呢。
温静娴立刻放了个大招:“岑也知道你和岑溪一起出差的事了。”
温贤宁:“……”
所以她是故意选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就想让自己后半夜睡不着?
他深呼吸:“你说的?”
温静娴勾着自己的头发把玩,懒懒地回:“我有那心情说你的事?”
自己的事都烦不过来。
温贤宁‘嗯’了声,学着她的语调:“也对,你跟我半斤八两。”
温静娴啪一下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也不管屏幕会不会被拍碎。
那边听到这种声响,很识趣地挂了电话。
……
岑也回来后并没有说起刚才的事情,好像跟她完全无关。
但温静娴就是有种她什么都知道了的感觉。
原本是说在外面吃晚饭的,但岑也说自己累了,想要回家休息。
她嫁到温家这么久,除了上次因为她外婆的事跟温母正面刚过一次,其余时候,对温母和温静娴,几乎有求必应。
像今天这样明确提出来要先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温静娴更加确定,她心里藏了事。
回程的路上,她给自家弟弟发了条微信:【你多注意点岑也】
那边没回。
……
到了家,岑也径直回了自己原先的房间。
不一会儿,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摔东西的声音。
温静娴想要上去看看,但楼梯走到一半,她又停下了。
去看了也没用,那些事没法跟岑也说,说了就是为难她。
温静娴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沙发上坐着。
楼上房间里,岑也气得想要杀个人,杀了岑岩东!
刚才在餐厅的洗手间,她接到陈则南打来的电话,说是陈战那边找到了证据,当初那场车祸,幕后凶手就是岑岩东。
虽然之前岑也就在心里认定了是岑岩东,但真的有了证据支持,心境又是不一样的。
那毕竟是亲生父亲,他想杀了自己,这种感觉别提多糟糕了。
更让岑也震惊且心寒的是,陈则南说,陈战顺藤摸瓜往下查了查,发现岑岩东不止一次和苏城那边的人有联系,很多年前,也就是她母亲去世前的那阵子,岑岩东的手机号,也和苏城那边联系频繁。
岑也想起那天在酒吧,岑溪喝得醉醺醺,说了句:你有这功夫来气我,不如去给你妈报个仇。
她当时没多想岑溪这句话,只以为岑溪指的是她妈妈被小三这件事,现在看来,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但——
温贤宁似乎还在玩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昨晚的那些维护和温柔仿佛都是镜花水月。
她拿过手机,点开了微信。
自打上次岑溪生日在朋友圈炫耀让她心里不爽之后,她就直接把岑溪的动态给屏蔽了。
原先想的是眼不见为净,不想再给自己添堵。
然而此刻,她却特意点开了岑溪的朋友圈。
最新的状态配了两张图,一张是登机牌,还有一张是自拍。
登机牌上显示,她和温贤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后一张自拍里虽然没有直接出现温贤宁的身影,但岑溪背后的玻璃上,倒映出来的那个人影,实在是太像温贤宁了。
岑也忽然有点想笑。
她从未想过要跟温贤宁白头到老,也一直念着温贤宁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好,由此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更合适他的人,携手走完这一生。
那个人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岑溪。
但偏偏……他就是和岑溪搅和在一起了,还刻意瞒着自己。
与其偷摸着这么费劲,干嘛不直接跟自己离婚呢?
……
晚饭过后,岑岩东接到了来自苏城的电话,提醒他说陈战那边应该是拿到了证据,让他早做安排。
岑岩东眼里浮起杀意,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当晚,陈战的住所无缘无故发生火灾,虽然没出人命,但是屋里的东西,全部被烧毁。
陈则南赶到的时候,陈战正灰头土脸地蹲在一旁,身上只穿了一条睡裤,边缘还被烧卷了,脚上的拖鞋也只有一直,乍一眼看去,跟乞丐差不多。
他快步冲上前去,着急地问:“阿战,你没事吧?”
陈战低着头不说话,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半晌后,他忽然重重地一拳砸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证据都烧了。”
“这个时候说那些干什么,你人没事就好。”陈则南把他拉起来,看了看他的手。
刚才这一拳有点重,好几处指关节都破了皮,渗出来的血迹混合着泥土,看上去又脏又吓人。
陈则南看着看着又笑了出来。
陈战不解地抬头看他,“你笑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笑的出来?
陈则南回道:“笑你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可别为了我丢了命,要不然,我去哪里弄个儿子赔给你爸妈?”
“你把自己赔过去呗。”
陈则南:“你想让我娶不到老婆是不是?”
“这跟你娶老婆有什么关系?”
“人家姑娘一听说我要养四个老人,谁敢嫁给我?”
陈战:“……”
角度真他妈清奇!
陈则南随后又笑笑,问他:“还有其他事吗?没了的话,先去我那,赶紧洗洗,跟个鬼一样。”
陈战白了他一眼,然后跟着他上车,去了他家。
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陈战是郁闷,陈则南则是在思考,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岑也。
白天才刚给了她希望,隔了一天……不,确切地说,是半天,这份希望就破灭了,是个人都要受不了。
……
岑也没有受不了,她觉得这就是岑岩东的正常操作。
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下得了手的人,更别说是对一个外人。
陈则南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岑也默了默,而后又无奈地说:“再看吧。”
“小也,你对我也不能说实话吗?”
这一句‘再看吧’,分明就是敷衍,或者说是谎言更恰当。
她心里一定有了别的计划,只不过不愿意把他拉进去,怕会给他带来危险。
“小也,我……”
“陈则南,我们之间,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岑也打断他的话,冷冷淡淡的,“上次我就跟你说过,我结婚了,有夫之妇不该跟任何一个异性暧昧。”
“我只是想帮你。”
“我老公有钱有势,更能帮到我。”
这话一说出去,陈则南那端霎时就沉默了。
半晌后,陈则南才低声说:“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作为朋友的帮忙,你可以随时找我。”
岑也一个字没说,直接就挂了电话。
她是有了计划,且这个计划很危险,所以她不要把陈则南拖进来。
至于温贤宁——
随便他吧,一个不能对自己坦诚的人,什么维护啊、温柔啊,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