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又菱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
第二天一大早周又菱就去了医院,专程来探望付老爷子。
八点过后,医生已经查过房,付老爷子靠在病床上,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这个时间点,病房里只有陪护人员在付老爷子身边。似乎是付老爷子特地不让其他人来,专门把这个时间留给了周又菱。
见到周又菱,付老爷子朝她招手,语气轻柔道:“过来。”
周又菱走过来站在付老爷子身边。
付老爷子看了看周又菱,说:“这三年,委屈你了。”
“爷爷……”周又菱的眼眶突然发热。
付老爷子的眼眶也跟着有些发红,他说:“昨晚勋州和我谈了很多。你在付家这三年,老实说我们的确是让你受了委屈。”
周又菱没有说话,默默地听着。
付老爷子说:“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你有自己选择的机会,我已经老了,不想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的身上。但我希望,即便你和勋州离婚了,你依然是我的好孙女。”
周又菱原本以为今天和付老爷子见面会是一场硬仗,就连今早出门时妈妈容慧英都帮着想法子,还说是要和她一起来见付老爷子。
可周又菱没有想到,爷爷不但没有对她生气,更没有阻拦。
“如今的时代已经不是我们那个时候了,开心和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付老爷子拍了拍周又菱的手,“既然是你自己做的决定,那就高兴一点。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这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既然走弯了道,及时走正路便是。”
……
付老爷子对周又菱说了很多的话,反倒是周又菱一直很少开口。
这场谈话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周又菱没有一丝不耐烦,都在认认真真地听着。
谈话接近尾声,病房门被推开,付之清带着女儿姜莎进来。
坐在椅子上的周又菱下意识起身,朝付之清喊了声:“姑姑。”
付之清没有理会周又菱,而是直接走来询问付老爷子:“爸,今天好点了吧?”
姜莎也问:“外公,你不生气了吧?”
付老爷子看到这二人之后脸色沉了沉,淡淡说:“我死不了。”
“呸呸呸,别死不死的,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调养身子。”付之清说。
姜莎看到一旁的周又菱,问:“嫂子,你真的要和我表哥离婚啊?”
周又菱抬头看着姜莎,一时之间也不想回答。
姜莎又说:“女人嘛,哭二闹三上吊。嫂子你闹腾了就行了,别到时候真的跟我表哥离婚了后悔。当初死皮赖脸要嫁给我表哥的人是你,现在要闹离婚的人也是你。真是有意思呢。”
“死皮赖脸?”周又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辞。
姜莎哼了一声:“难道不是吗?说死皮赖脸都是好听的。”
“姜莎!”付老爷子大喝一声,“你怎么对你嫂子说话的?”
姜莎没有想到老爷子居然那么大反应,吓得缩了一下,不再出声。
“真的当我是个死人了吗!”付老爷子气得大口出气,他转头对付之清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在我面前公然地欺负她的嫂子!”
“爸,你别生气。”付之清连忙过来搀扶付老爷子,“莎莎一向心直口快,其实没有什么恶意,这点其实你知道的,干嘛那么生气呀?”
不说还好,一说付老爷子似乎更加生气了,他大掌一挥将床头柜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扫,茶杯碎了一地。
“跪下来道歉!”
“跪下来跟你嫂子道歉!”付老爷子又重复了一遍。
不久前付之清对周又菱所说过的话,现在付老爷子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姜莎。
第21章
病房门外其实早就站了好些付家人。听到病房内的动静,很快有人推门而入。
首先进入病房的是付老爷子的大儿子付之庸。
付之庸最不喜欢沾惹是非在身, 但他关心付老爷子的身体, 立马上前劝道:“爸, 别气到自己身子了,有话好好说嘛。”
大伯母也跟着进来, 连忙找来扫把清扫地上的陶瓷碎片。
二伯母一向是站在付之清这一头的, 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爸, 莎莎不懂事,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付之强也跟着老婆道:“就是就是,这些晚辈嘛都是这样的,没有一个是不让人操心的,您别放在心上。”
俞婉容最后一个进门,她手里端着一个保温瓶,保温瓶里是一大早熬好的海鲜粥。
她依旧谨言慎行, 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保温瓶放在了床头柜上, 没有开口。
付老爷子膝下有三个儿子, 一个女儿。大儿子付之庸、二儿子付之强、三儿子也就是付勋州已逝的父亲付之铭,第四个女儿便是付之清。
自幼付老爷子是最疼爱自己这个女儿付之清的,如此一来养成了付之清十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格。连带的,付之清的女儿姜莎也像极了她的性格。
“妈……”姜莎被付老爷子这么大喊一声,不敢动弹,眼下病房里来了那么多人, 她明白有人会给自己撑腰。于是望向自己的妈妈付之清, 希望妈妈帮自己说几句话。
付之清年轻时离婚, 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带在身边,对姜莎几乎是有求必应。
看到自己女儿被呵斥还要下跪,付之清反倒有些不高兴:“爸,一大早的你为什么那么置气?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吹风了?”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周又菱对上这位小姑子的视线,很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看着眼前站着的一群付家人,周又菱心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既然爷爷已经同意了她和付勋州离婚,那么很快她和这群姓付的还有不姓付的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又何必再放在心上?
二伯母很快跟着说:“小孩子家家的难免心直口快的,也用不着下跪吧?”
一旁的俞婉容把保温瓶打开,岔开了话题,对付老爷子说:“爸先吃点东西吧。”
保温瓶打开,海鲜粥的香气迅速在病房里蔓延开。
大伯母夸赞道:“这粥恐怕得下点功夫吧?”
俞婉容说:“从早上五点钟就开始熬粥了,知道把喜欢吃,所以特地熬的。”
“弟妹有心了。”
“应该的。”
大伯母又说:“说起这个熬粥啊,我记得又菱是最有一套的。爸爸一向最喜欢吃又菱做的饭菜,等这次爸病好了,又菱也得为爷爷多做点好吃的。”
眼看着姜莎被呵斥的事情就这么被打哈哈过去,但谁也没有想到,当这碗海鲜粥端到付老爷子面前的时候,老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很好很好,这就是我们付家的态度。”付老爷子嘴角带笑,脸上的厉色却让俞婉容立马将那晚海鲜粥放回到了床头柜上。
不止是俞婉容,眼下整个病房的人都不敢吱声。
相较于刚才老爷子大怒砸杯子,这个时候的付老爷子才是最吓人的。
毕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即便刚过完八十大寿,却威严不减当年。
付老爷子转头看着俞婉容,说:“刚才你在外面,你自己的儿媳妇被人怎么羞辱的,你都听到了吧?”
俞婉容微微颔首,没有出声。
“你是最聪明的,从来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你这个时候怎么就那么糊涂呢!你的儿媳妇在被人欺负啊,你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爸……”俞婉容张了张嘴,竟一时无言。
付老爷子转而又看着付之清:“我记得没错的话,上个月家里聚会,姜莎半途回来一通哭闹声称自己受了委屈,你便要周又菱立刻回家给你道歉,还要跪下来道歉,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付之清闻言,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她怎能忘记。
“当时你是怎样的咄咄逼人,你可还记得?”付老爷子笑,“为什么那会儿你就不能原谅这个小辈,不跟她一般见识呢?”
付之清侧过头,终不敢再面对付老爷子。
付老爷子的视线转了一圈,叹了口气:“从始至终,我们付家人就是自私自利、窝里斗,怪不得要教外人看了笑话。”
“都怪我,怪我老了,怪我糊涂了。这三年,周又菱嫁入付家,我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以为和气生财,却不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没了这么懂事听话的孙媳妇,这是我自己种下的果。”
整个病房鸦雀无声,人人都低着脑袋,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子。
周又菱望了一圈,突然看到了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付勋州。
她不知道他何时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了多少。
周又菱却突然想到那天小姑逼着让她跪下的时候,是付勋州出面站在自己的身边“保护”她。
她朝他淡淡一笑,想说:今天终于有人为我撑腰了。
可已经晚了。
*
离婚似乎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俞婉容没有想到儿子和儿媳会真的到马上就要离婚的地步,以为这不过都是一场闹剧而已,所以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吱声。她甚至以为,周又菱今天一早来病房一趟,一定能打消离婚的念头。没想到,付老爷子却是最支持离婚的那一个人。
俞婉容拉着儿子在一旁劝道:“你去给又菱道个歉,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为什么非得要弄到离婚的地步呢?”
面对母亲的温婉规劝,付勋州无声摇头。
其实昨晚付勋州和付老爷子谈了很多,他用自己这些年在商场上学来的谈判手段,说服了爷爷同意离婚这件事情。
在付勋州的劝说之下,付老爷子不仅同意离婚,甚至非常理解周又菱。这也是一大早他会把时间单独留给周又菱谈话的原因,甚至当面和周又菱道歉。
周又菱从医院出来,迎面就见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容慧英一脸紧张地拉着问周又菱:“怎么样?付家人没欺负你吧?他们同意离婚了吧?要不要妈现在就上去给你讨个公道?”
周之山毕竟是见过大世面,拉了拉妻子的手:“你先让菱菱说话。”
周又菱看了看二老,说:“对不起,爸妈,让你们操心了。”
一句话,让容慧英突然眼眶一热。
周又菱拉着妈妈的手,说:“下午我就和他去办理离婚手续,从明天起,我就恢复单身啦,到时候你们可不不要嫌弃我哦。”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怎么会嫌弃你。”容慧英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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