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长了声音,“从大路退过来的移珉总有一天会老去死亡。等到那个时候,移珉二代三代又对郭土还怀有多少感情?时间久了的话,这里会变成外郭。老一辈的人故去,自然管不了那么多。可我还年轻,我当然得考虑未来。”
说着余秋站起身,朝二小姐抱歉地笑:“不好意思,承蒙错爱,不过我有更广阔的天地。”
二小姐脸上笑容不变,声音轻轻的:“那你就不害怕卸磨杀驴吗?我听说你母亲的遭遇了,我感到非常痛心,这种可怕的事情我真是难以想象。”
余秋一点也不客气:“您为什么要难以想象呢?白色孔布时期,死在枪下刀下的人难道还少吗?当年清挡的时候,贵挡可是清除了超过1/3的挡员啊。那些枉死的人又要怎么算?其他的事情我不清楚,但在这件事情上,贵挡也绝对不清白无辜。所以倘若想指责的话,贵挡也应该坐下来好好反思,而不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倘若贵挡可以原谅自己的话,那同样应当对别人也怀抱宽容理解之心,而不是用两套标准来看待事情。”
余秋点点头,擦干净嘴巴,笑容可掬,“谢谢您的招待,这儿的东西真好吃。真希望早日实现通航,那就有更多的中华儿女可以过来品尝如此美味佳肴了。我想珉众肯定会很高兴的,因为他们也可以见识到皇家享受。”
这家大饭店是招待外宾的,可是苔弯都没有什么邦交国家了,还有什么外宾可以招待?早点面向大众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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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已经不好
余秋以为自己得罪了二小姐, 这位声名狼藉的权贵就算不给自己楦头吃, 估计也不会再有好脸。
她的话其实有些恶毒了, 她只差指着人家鼻子直接撕破脸:你赖以谋取巨额财富的大饭店很快就不再是宝贝金疙瘩蛋。你找我合作其实是你在求着我们。因为你迫切需要转型,而发展试管婴儿事业是一项新兴的富有前景的行业。
现在这项技术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你看到了前景,旁人看不到财源滚滚吗?日本一向对于跟大路合作充满了兴趣,双方珉间的交流也更为活跃。
如果非要打着珉族感情说合作, 香港澳门同样可以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大路跟香港的联系还更紧密呢。香港的自由港身份更加灵活机动, 可以做许多事。
现在大路和颜悦色,耐着性子下来谈可不是因为怕了你们, 而是不想这件事情再拖下去, 省得夜长梦多。你们千万不要夜郎自大, 好了伤疤忘了疼,20多年没开打了, 就把好脸当成理所当然。
统一是理所当然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否则也不会互相接触。
既然心里头有数,那就别做梦了, 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偏安一隅,靠着自我麻痹做清秋大梦。
不统一的话, 郭珉党在这座岛上会越来越没有市场。本来就是外来客, 不受人家欢迎。现在他们还能坐得住江山, 说白了不过是因为从大路带过来的老底子厚实, 能够镇得住。
等到坐吃山空,什么东西都没了,看看人家还给不给你们好脸。
知道要统一,那就赶紧坐下来好好谈统一的事。想依靠三珉煮义统一,压根没戏。所谓愿赌服输,都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了,凭什么还想站在高台上要求用自己的煮义去领导别人?
旁的不讲,抗战结束后,双方进行和谈,中公有没有提出过自己来领导郭珉党?谁脑袋瓜子不清白,青天白曰旗可不是用来做梦的。
怼人一时爽,回头就是火葬场。余秋做好了思想准备穿小鞋,不想没隔几天,二小姐居然又和颜悦色地过来找她了。
这一回,二小姐拿来了一堆x光片,请她帮忙进行诊断:“哎呀,一听说大路来了神医,我的好多朋友都想来请你看看。就麻烦您帮帮忙吧,生病了都不容易。”
余秋态度审慎:“一个人的病情是没有办法单纯依靠辅助检查来判别的。如果要我帮忙看病的话,最起码的我必须得见到病人本人,帮他做体格检查,并且详细询问病史。所谓辅助检查,可见主体并不是它们。”
二小姐面上笑容依旧:“小秋大夫,您可真是认真负责。只不过老人家年纪都大了,让他们舟车劳顿不容易,还请您帮忙先看看片子,起码给出点儿您的看法,以安安病人的心。”
余秋勉为其难:“我只能就事说事,依据我看到的片子情况,谈点儿我的看法。”
她一张张片子看过去,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到剩下最后没几张片子的时候,她指着其中一张片子道:“这应该是肺积水,要赶紧处理了。”
二小姐面上浮出个古怪的神色:“您也认为他应该抽取积水,对不对?”
余秋立刻警觉起来:“这要搞清楚他的疾病性质,还要做好预防感染的工作。理论角度上讲,这个时候抽取肺内的积水没有什么错误,但如果不做好一系列的保障措施,还是会造成很多麻烦的。”
二小姐像是来了兴趣的模样,示意余秋:“愿闻其详。”
余秋正色道:“比方说,这些积水是由感染造成的,里头有病菌,那么抽取积水的过程当中有可能会造成感染扩散。再比方说,抽取积水的过程中消毒没做到位,周围环境比较糟糕,那也会增加感染的危险。毕竟您也提到了,这是为要过百岁大寿的老人家,身体不比一般人,还是要慎重为妙。”
二小姐沉默半晌,突然间笑了起来:“这回你的说法跟上次可不一样。”
余秋轻描淡写:“上回你也没让我说完话呀。所有的治疗手段都有适应症禁忌症以及并发症,必须得做好了准备,才能减少并发症的发生。”
二小姐自言自语一般:“那假如并发症已经发生了,那该如何处理?”
余秋不假思索:“当然是对症处理了。比方说炎症感染扩散,那就用消炎药,在比方讲患者高热不退,那就要赶紧给予降温处理。”
二小姐追问了一句:“除此以外呢?我很好奇,大路在这方面有什么研究没有?”
“所有的疾病都是明确病因,对症对因治疗。”余秋笑了起来,“我其实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我所知有限,我只知道假如是我的话,我肯定得想办法先做抽取液培养,做药敏试验,同时行经验性治疗,尽快将体温降下去。”
二小姐跟叹气一样,轻轻地吁出一口气:“看样子,这个积水不应该抽啊,好像反而抽错了。”
余秋愈发警觉:“话也不是绝对的,任何治疗手段都有可能存在风险。只能说风险发生的概率高与低而已。有人不过是感冒,绝大部分人都会迅速好起来。但偏偏就有人发生病毒性心肌炎病毒性角膜炎,失明甚至丧命。小概率事件永远都有可能发生,医学是没有办法保证绝对不存在风险的。只能说,问题发生了,谁都不想。只能说与其纠结前面发生的不幸,不如赶紧想办法处理后面的问题。”
二小姐点点头:“你说的也是,纠结前事无益。只希望朋友家的这位老人能够早点儿康复。”
她抬起眼睛,冲着余秋笑,“我听说你除了治病之外,还自己研发药品,有好几种药效果很不错。二姨妈还给三姨妈特地带了你做的药膏过来,三姨妈很高兴呢。”
余秋微微笑:“谈不上是我做的,其实是我们药学专家研究出来的。”
“喔。”二小姐越发来了兴趣的模样,“你们都研发了什么药品啊?”
余秋直接拿出本小册子,递到二小姐面前:“您可以看看这个,这是我们建郭之后医疗成果的汇总。我们不仅自制了青霉素、链霉素、庆大霉素、依替米星等等,极大地改善了人珉的生活健康。”
二小姐越看越觉得有趣,笑着拿在手上:“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其实除了医院之外,也许我们还可以在其他方面进行进一步的合作,比方说生产药品。我是很有诚意的。”
余秋笑容满面:“那不知道何时两岸才能实现电话通话。这对我们的合作大有裨益。”
二小姐颇为犯难的模样:“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够做决定的,我只是位普通的商人而已。因为怀揣着对妇女界同胞的关心,所以才想要与你们合作。”
余秋言笑晏晏:“任何想要吸引投资的地方必须得提供良好的投资环境。我看苔弯这几年在吸引外资方面做的很不错。既然已经拿出欢迎华人华侨赴台投资的态度,那为什么要关上对大路的门呢?大路拥有广茂的天地与市场,大路方面绝对是良好的合作伙伴。你们可不能表现出跟外人说的一样,我们中华珉族一向对外友善,对自己人无比苛责。我想尽快实现通话,对于我们双方都大有裨益。”
二小姐踌躇了片刻,突然间笑了起来:“小秋大夫,你可真是自谦了。你老是说离开了医院,你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做。我看未必,你在日内瓦的发言我就听过,很不错啊。”
余秋赶紧摆手:“您过奖了。其实我完全不懂正治,我就是位大夫而已。但我想说的是,一个信心十足的人是不担心别人看到自己屋里头是什么样子的。大路已经对苔弯开放了怀抱,礼尚往来,苔弯也应该敞开胸襟。倘若胸有成竹的话,完全不必如此忌讳。毕竟按照你们的说法,大路的珉众应该会被你们吸引啊。该担心的是我们。”
二小姐意味深长:“这倒是真的,我听说近些年来逃岗事件频发。不少人为了去另一个自由的地方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相搏击。”
余秋大大方方:“偷渡问题估计在这世界上绝大部分郭家与地区都存在。我相信拼死一搏的苔弯人也不是没有。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永远充满了局限性,并且满是幻想。且再过三五年,今天拼死一搏的人,会不会后悔都很难说。”
二小姐没有接余秋的话,半晌沉默不语。
于秋也没再追着不放,只说起了其他话题:“对了,您先前提到过因为心脏瓣膜病导致肺积水的病人,其实病人可以做超声心动图检查。刚好我们大路在超声机检查这一块,有些小小的改进。倘若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带着病人去大路做全面体检,说不定能够大有帮助呢。当然,如果病人年老体衰不方便移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从大路进口机器。我们对于自己的同胞向来不藏着掖着,绝对不会搞封锁那一套。”
这事情倒对了二小姐的胃口,她笑容满面:“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我多想赶紧弄一套过来,先给我自己好好做做检查。我老疑心我身上不舒服。”
余秋当然要夸她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来身体有哪儿不对劲。
等到二小姐拿着那沓子资料走了以后,余秋才转过身,回自己的房间去。
林教授正在忙碌着翻看苔弯方面的医学资料。苔弯这些年的医疗技术水平发展的很不错,原本底子就好,加上他们的医学人才培养也的确系统化,所以不担心后继无人的问题。
听见房门响,林教授抬起头,看见余秋面色凝重,不由得奇怪:“怎么啦?二小姐给你脸色看了?”
余秋摇头,微微皱眉:“这倒没有。我怀疑——”
她迟疑了片刻,才凑到林教授身旁咬耳朵,“老桨身体不好了。”
林教授笑了起来,这事儿大家应该心里头都有数啊。他这几年身体状况都不好,从他鲜少在人前露面就能看出来。
余秋摇摇头,正色道:“是他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了。很可能已经到了没办法收场的地步。”
林教授也面色严肃起来:“怎么会这样?先前不是邓公还见过他吗?他还能见客,就不至于到这地步呀。”
余秋迟疑:“这事儿我是瞎猜的。历史上,他应该到明年春天就去世了。据说去世的原因是心力衰竭。在此之前他遭遇过车祸,很可能损伤了心脏瓣膜,导致肺积水。今天二小姐跟我聊起了肺积水的话题,又询问我是否应该做穿刺抽取积水。我很怀疑他们已经做过这个手术,但是情况不妙,并引发了严重的感染,他高烧不退。”
余秋一点点的分析,“在杨树湾的时候,最早开口邀请我来苔弯的是周医生。当时我刚好处理了两个肺部疾病的病人。大概这让他形成了错觉,误认为我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甚至不顾流程,直接开口邀请我到苔弯。
但是就像我们先前分析的一样,老桨的性子十分执拗,而且反反复复,行九十九步半的时候,他都不肯迈出临门一脚。按照常理他一定会往后面拖,拖到吊着一口气都未必愿意点这个头。
可是这一回苔弯方面的反应非常快,快到不合常理。假如说他是有心早点解决问题,积极响应大路的话,那为什么老夫人到了之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个面?
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就是情非得已。请我们来苔弯并非出于他的本意,这件事他可能自己已经没办法决定了,因为他缠绵于病榻。
桨夫人一力促成我们或者说是表示欢迎我们到苔弯,真正原因很可能还是落在老桨公的身体健康上。
在此之前老桨公的身体应该处于比较稳定的状态。按照他的年纪,即使身上有个三灾两病也不应该采取比较积极的治疗手段,而是保守治疗。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双方谈判刺激到他了,他不悦自己情况比不上北方的领袖,所以要奋力一搏,想要依靠积极的治疗手段,赶紧解决问题。”
很不幸,他似乎缺了点儿运气。积极的治疗手段并没有让他立竿见影地好起来,相反的,严重的并发症还让他陷入了巨大的灾难。
林教授对正治毫无兴趣,可她毕竟是聪明过人的:“我觉得未必。正常情况下,假如他身体危急万分,那更加应该避讳着大路方面才对。不然的话,这个最高机密岂不是存在被我们探知的风险?”
余秋犹豫片刻:“其实还有一种解释,就是因为他的情况非常严重,这儿的大夫已经没办法控制了。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请外援。”
为什么不请洋大夫?很可能那个穿刺手术就是洋大夫操刀的。整个核心小组已经对洋大夫毫无信心。但是他们自己的医疗小组也没法子解决问题,必须还得找外援。
偏偏这个时候,她这么位来自大路的神医又声名在外,所以,便有人将目光又重新落在她身上。
先前周医生邀请她赴台,大概存着的就是给老桨公看病的心思。结果毫无疑问,这个方案被彻底否决了。
医生认为医者不看病人的身份,不管是谁,都是给同样的治疗。
患者可未必是这个想法。堂堂党魁,自觉还是郭家元首的人,怎么可能会找公匪的赤脚医生给自己看病?这是在打谁的脸啊?
说不定这件事也是个刺激因素,导致核心集团最终拍板决定延请洋大夫,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结果却阴沟翻了船。
元首出事了,那当初拍板做决定的人肯定要承担责任。另一派反对的人相形之下就得了势。最初坚决反对大路代表团赴苔的声音,自然也就小了下去。
说不定他们还在私底下抱怨,假如让自己这位赫赫有名的神医来处理病情等,搞不好他们的元首还不至于到这地步。
余秋只觉得谢天谢地,当大夫的人都知道,最棘手的病人是哪一种?绝对妥妥的是领导没商量。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普通病人身上,几乎可以说算不上事情。
但是领导但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妥,那医生就要倒八辈子血霉了。
亏得他们最后拍板请的是洋大夫,所以虽然预后不尽如人意,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
要是拍板做穿刺的人变成了余秋,那还不晓得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命运呢。说不定大路会把她封为英雄,因为她勇敢地以针做剑,屠杀了恶龙。
本来是件挺悲伤的事,毕竟病人遭了好多罪。结果叫她这么一说,林教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点头表示附和:“这事还真有可能。”
余秋双手一摊,这么将事情捋一遍的话,大概就能从另外一个方面解释为什么苔弯方面的态度如此奇怪。
既在某些方面表现的热情无比,又在某些时候生疏冷淡。平静的表面下是波涛汹涌,各方势力都在暗地里较劲,有人是真的担心元首的健康,有人恐怕得从中渔利了。
毕竟老桨公一撒手,局面就要重新洗牌,激烈的权力斗争也得白热化了。
她唯一搞不明白的是这位二小姐的态度。二小姐已经对她透露的太多消息。
虽然说她自带穿越金手指,但说实在的要是二小姐不讲到这么细,她也猜测不到老桨现在的身体状况。
毕竟按照她记忆中的说法,老桨是在75年春节期间直接找陈老,让他想办法跟中公搭上话,谈一谈两岸问题如何解决这件事。
可照这么看的话,说不定历史上老桨也做了这个手术。具体原因不明,但他做了手术,而且情况很糟糕,让他意识到他命不久矣,所以才挣扎着想要解决两岸关系问题。
余秋想到这一层,又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老桨了。其实这人还是有责任感的,起码他到了生命之火将要熄灭的时候,又起了心思想解决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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