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现在宮腔镜发展到了哪一步,半个世纪的时间足以让宮腔镜技术飞跃式进展。在发明医疗器械方面,人类聪明到难以想象。
余秋画完了宮腔镜,又画腹腔镜,她要一鼓作气,将自己了解的内镜技术一并而画出来。
即使拥有了这些,人类还是逃不过病痛的折磨,免不了老病死,可起码她心里头能够安定一些,因为她尽力了,她问心无愧。
一沓纸被她画完之后,余秋生了个懒腰,感觉自己在给小男友找麻烦。纸上谈兵谈何容易,任何发明创造都是建立在现有工业基础上的。工业技术要是达不到那个层次,很多东西是没办法造出来的。
余秋活动着脖子,感觉自己实在太不容易了,真想有人帮她捏肩捶背,可是他们又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外头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大肚子过来生孩子,赶紧站起身准备出去看动静。
不想办公室门先被推开了,何东胜满脸焦急:“小秋,大嫂生了,胎盘出不来。教授说怀疑植入性胎盘。”
余秋都顾不上跟自己男友打招呼,赶紧奔过去看情况。
所谓的胎盘植入是指胎盘绒毛穿入部分宮壁肌层,像树根一样紧紧地扎在子宮里头,胎儿娩出后,胎盘持续不下。因为影响产后子宮收缩,常常导致大出血,胎盘植入是围产期妇女切除子宮的首要原因。
赵大嫂人躺在推车上,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夜风过于寒冷,她看上去极为寒冷。
宝珍在旁边眼睛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了,十分不知所措的模样。
旁边宝珍父母跟宝珍大哥二哥都是急慌慌的表情。
余秋没有看见赵二嫂,估计是被留在家里头帮忙照应刚出生的宝宝了。
宝珍母亲还抓着大儿媳妇的手:“不怕啊,咱们已经到医院了,教授跟小秋都在呢,咱们不慌的。”
于教授一边帮着推人进产房,一边跟余秋说明大概的情况:“孩子下来后半个小时,胎盘还是没下来。我感觉像是胎盘植入,我就没再动了。”
余秋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这真是赵大嫂的幸运。胎盘植入患者强行去徒手取胎盘的话,预后往往不佳,甚至会导致产妇子宮内翻乃至死亡。
赵大嫂被送进了产房,她胎盘的脐带已经被扯断了,残端上了两把止血钳夹住了,防止进一步出血。目前看着荫道出血量倒不算多,只外荫处有血染。
赵大婶进了产房之后,大约是感觉暖和了,精神头也好了一些,还笑着安慰小姑子:“你怕什么?还哭鼻子呢,我都不哭的。我也没觉得哪儿不好,你别慌啊。”
宝珍还是抹眼泪,一个劲儿喊大嫂。
她真是吓坏了,她没想到给自己的嫂嫂接生居然会发生这么凶险的事。
今天上午赵大嫂感觉肚子疼了,到了中午吃过饭就疼得越来越厉害,于是她便去了医疗站,胡奶奶跟宝珍在旁边看着,就等娃娃生下来。
前头一直进展很顺利,赵大嫂整个孕期营养跟得上,睡眠也好,精气神十足,没怎么费工夫,就把娃娃生下来了。
谁知道那鬼门关在后头,小家伙生的顺畅,可小家伙的衣胞却迟迟不下来。
胡奶奶经验丰富,觉得这事情不好办,赶紧去喊了余教授。
于教授丢下教室里头的学生,让他们自学,赶紧过去看情况。结果再一查,于教授认为这是植入性胎盘,决定不要轻举妄动,先把人送到卫生院来,做进一步的检查治疗。
毕竟,宝珍大嫂还年轻,这才生第一胎孩子。以后她还想再生,现在就得想办法帮她保住子宮。
严格来讲,赵大嫂年轻,第一次怀孕第一次生孩子,以前没有流产以及子宮手术历史,按道理来说并不是胎盘植入的高危人群,但是凡事总有例外,余秋怀疑赵大嫂之所以发生胎盘植入,是因为子宮内膜炎。
长期在水中劳作的妇女们容易发生盆腔感染,子宮内膜炎也可以损伤内膜的完整性,从而导致胎盘植入。
目前治疗胎盘植入的主流办法还是切除子宮,这个方法一劳永逸,不用担心后期还会出现大出血,对于挽救母亲的生命最为有效。
但同样的,它也有个致命的缺陷,也就是患者从此以后就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子宮,这对女性身心健康来讲,是个沉重的打击。
这个打击可不止患者从此以后都没办法再生孩子这么简单,还会让女性患者觉得自己从此以后不再完整,没有例假,身体失去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器官,会让她们心理压力倍增,甚至因此而产生精神疾病。
余秋询问了产妇的出血情况,要是宝珍大嫂血量多,后面又持续出血的话,那就很可能还得开刀甚至切除子宮。
毕竟比起不完整,丢了命后果更可怕。
赵家人在这件事情上意见高度统一,保命要紧。至于以后还能不能再生孩子,是次要的。
赵大柱安慰自己的妻子:“你别想东想西呀,我最喜欢女儿了。我跟你说,我每回看到大丫二丫跟小妞妞,我都馋的不行,小姑娘多斯文啊。妇女也顶半边天,以后跟小秋大夫,小田老师一样,照样有大能耐。”
余秋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新手爹啊,你不要对姑娘抱有不可切实际的过高幻想。小姑娘斯文的可真没几个,基本上都是霸王花的存在。
宝珍母亲也代表家里人发话:“老大,你不许有别的想头啊。这个事情你得听我们的,咱们好好活下去是真的。咱家小娃才生呢,她要没了妈,她怎么活?咱们该开刀开刀,什么都不要多想。”
余秋安慰赵家人:“目前大嫂的情况还算稳定,我们尽可能保守治疗,给她用药,让衣胞自己排出来。但是这个过程必须得随时观察她下面的出血情况,要是出血量多的话,恐怕就得开刀了。
当然开刀也不一定要切除子宮,万一开刀了,我首先会考虑根据情况进行血管结扎血管结扎术,比方说子宮动脉、髂内动脉、子宮下段环形缝扎等等,实在没办法了,我才会考虑给她切子宮。”
不到最后一步,余秋同样不愿意患者失去一个身体器官。
虽然剖宮产子宮切除术在国外是很多学者认为的胎盘植入的标准处理方法,但余秋觉得国内医生在保留患者子宮方面做出的努力更加值得被称道。
对,中国是剖宮产大国,而流产与剖宮产被认为是胎盘植入最主要的高危因素。但是发生了胎盘植入之后,医生也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尽可能保证患者身体完整。
宝珍母亲抓着余秋,悄悄把人带到边上说话:“小秋啊,这个事情你要听我的。我们家老大太懂事了,心思太重。你别勉强,不行的话就开刀切掉。我已经听宝珍说过了,这个事情很凶险的。”
余秋赶紧点头保证:“婶婶你放心,我们肯定优先考虑大嫂的生命。”
何东胜也在旁边给余秋打包票:“婶婶你就放心吧,小秋肯定有数。”
余秋侧过脑袋转眼珠子,鼻孔里头哼哼,哟,你又知道啦。
她想给赵大嫂做的是甲氨蝶呤药物保守治疗。
甲氨蝶呤是抗叶酸类抗代谢药物,能够抑制二氢叶酸还原酶,抑制dna合成及细胞复制,从而抑制滋养细胞增生,破坏绒毛,使胎盘组织坏死、脱落、吸收。
余秋先前用甲氨蝶呤给病人治疗过绒癌,这一回,甲氨蝶呤得用来治疗胎盘植入。
如果是在她穿越之前工作的省人医,她跟她的同事常规还会加用米非司酮来治疗胎盘植入的患者。
因为米非司酮是一种孕激素拮抗剂,与孕激素受体结合后可以阻断孕酮的生理活性,而底蜕膜失去了孕激素支持则变性坏死。
通过这种方式,米非司酮可以抑制绒毛增殖,诱发和促进其凋亡发生,抑制绒毛增长,增加绒毛和蜕膜的纤溶活性,促进细胞外基质的水解,有利于胎盘剥脱。
真想念米非司酮啊,这可真是一种应用广泛,又便宜又好用的药。除了用来做流产之外,它还有好多用途。
余秋拼命地回想,她总觉得自己应该看过米非司酮的化学结构式,回头她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将米非司酮也造出来。
现在没有米非司酮可以用,那就只能完善相关检查排除禁忌症之后,直接打甲氨蝶呤了。等打上5天,完成一个化疗周期,然后再检测观察,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办。
第二天上午,余秋拿着自己好不容易想起的关于米非司酮的资料去找高师傅。她真的不记得米非司酮的化学结构式了,虽然这种药在产科经常应用,但她毕竟不是药学专业出身啊。
余秋能够想到的就是米非司酮是诀诺酮衍生物,11β碳位上引入了好像是二甲苯氨基。她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她对米非司酮最大的印象来自于80年代的米非司酮之争。
当初这药一在法国上市,就引发宗教团体跟反堕胎团体的口诛笔伐,药厂被天天围着,药厂最终放弃了该药的专利权。
余秋能说什么呢?余秋只能说彪悍。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真是充满了悲伤,人家穿越要么自带空间,要么随身一座博物馆,要么来个图书馆。就她这样的,纯粹自力更生,半点儿金手指都没有,活的可真不容易。
高师傅对米非司酮毫无印象,不过诀诺酮类药物他倒是知道。听了余秋的设想之后,他答应试试看,如果能够合成的话,他就先在兔子身上做实验。
余秋顿时心里一抖,感觉自己好生罪过。杀生啊,人家兔妈妈又没想要流产,生出来的小兔子可是能够卖钱的。
可是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她都得心冷如铁,于是她很坚定地点头:“那就麻烦高师傅您了。”
高师傅没有说不麻烦之类的客气话,而是叹了口气:“你这位杜叔叔可真是个奇才。他不该死的,他要活着,肯定能做很多事。”
余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高师傅的话,只能含糊其词道:“也许只有这样,他才是他。”
高师傅笑了起来,言语中带着落寞:“对呀,连死都不怕的人才会这样纯粹,才能够有这么多奇思妙想。”
“不,高师傅,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样。”余秋字斟句酌,“我认为活着比选择死亡更不容易。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活着才有源源不断的希望。”
高师傅点点头:“行吧,你放着,回头我忙罢手上的事情再琢磨这个。”
虽然有了合成的方向,但真正操作起来并不简单,原材料的限制,现有实验室条件的局限,都得让他好好思考到底怎样才能让这项工作进行下去。
余秋开完荫道纵膈切除术跟荫道纵隔形成术,送病人回病房。
折过头来,她碰上秀华跟宝珍二嫂带着小根以及刚出生的宝宝过来看望大嫂。
二嫂也就是个20岁的姑娘,以前压根没带过孩子,这回要不是秀华陪着她过来,她还没这个胆量呢。
宝珍二嫂信心十足地安慰自己的妯娌:“大嫂你就放心吧,小春乖的很呢,又不哭又不闹,一觉睡到天亮。”
小春就是赵家的大孙女儿,因为刚好出生在春分这天,所以小名就叫小春。
她家婶婶将她夸成了一朵漂亮的迎春花,可惜小姑娘不知道配合,居然小嘴巴一咧,哇哇哭了起来。
原本一直伸长了的脑袋看妹妹的小根,立刻激动地手舞足蹈,一个劲儿嗷嗷叫唤,拼命地想要提醒大人,妹妹哭啦。
秀华笑着将儿子放在了床上,然后换手接过小春,直接脱了衣服,让这小家伙叼住了自己的乃头,笑着道:“我们小春饿肚子了,要吃奶喽。”
赵大嫂赶紧摆手,想要阻止秀华:“你家小根还要吃奶呢,你哪里能喂她。”
赵二嫂也在旁边说话:“对呀,秀华姐,我妈去找母羊了,到时候给她喂羊奶。”
秀华笑容满面:“吃羊奶哪里比得上吃人奶。没事的,我家小根现在都9个月了,已经开始添辅食,我奶水多,他还吃不完呢。”
说着,她跟儿子打商量,“小根,你吃蛋蛋跟糊糊,给妹妹喝奶好不好?”
结果这小东西,嘴里不会说话,却像是能听懂大人的话,居然高兴的手舞足蹈,一个劲儿咿咿呀呀。
旁边病床的产妇笑着接话:“哎哟,一看就是聪明小子,晓得要早早把媳妇儿喂好,以后不愁讨不到老婆。”
秀华一边给小春喂奶,一边笑道:“那可好,我们家小春可是个顶标志的小姑娘,瞧着就可人。”
小根这小家伙居然啊了一声,逗得余秋忍不住抱起他逗他的脑门子:“哎哟,你还晓得附和你妈的话呀,小主意打的挺早啊。”
病房里头的产妇跟家属们都笑了起来。
先前开玩笑的产妇索性诙谐到底:“那这桩亲事算是定下了?”
宝珍母亲手里头端着铝锅进屋,闻声笑着问:“什么亲事啊?什么时候喝喜酒啊?
那产妇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劲儿地指她:“那得问你这个奶奶,什么时候把孙女儿嫁出去呀?”
说着,她又指秀华跟小春,“你没瞧见你孙女儿的婆婆已经给她喂上奶了吗?”
赵大婶立刻将手中的铝锅放在桌上,直接接过余秋怀里头的小根,煞有介事地强调:“那我可得相看仔细了,得瞧准了我孙女婿。”
小根不知道是陡然换了个怀抱还是怎么的,一叫赵大婶抱住了,肥嫩嫩的小脸顿时绷紧了,表情极为严肃。
看的旁边的大人全都拍桌子拍腿大笑,哎呀,小归小,不会说话归不会说话。瞧瞧人家心里头多有数啊,这就知道是奶奶相看孙女婿了,一定要绷住。
然而小孙女婿实在太过于紧张,到底还是没工作,小雀雀一翘,直接一泡热尿。
秀华哭笑不得地放下吃饱了的小春,要给这小家伙换杨树湾特产尿不湿。
她恨铁不成钢地用脑袋点自己儿子的脑门儿:“你呀,专门塌你妈的台,你妈白给你搭架子了呀。”
赵大婶却不肯松手,笑着招呼道:“我来,我可得好好看看我小孙女婿。”
说着她喊其他人吃饭,“老二,赶紧的,你们都自己盛汤喝,今天刚打上来的大鱼,保准味道好。”
她问过小秋大夫了,打过这个药,等过两天,奶水里头没有药了,还是能够给宝宝喂奶的。既然这样,就不能让奶水回掉,不然娃娃以后吃不上妈妈的奶,光吃羊奶会虚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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