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诊折腾病人也就算了,反正病人收住入院之后,好歹还有病区医生帮忙擦屁.股。更可怕的是,她还特别喜欢上台开刀,拦都拦不住。
一般人如果水平菜即便上台也就是旁观,或者是充当一助的角色,毕竟是个人都知道要藏拙。
她与众不同,她一定要自己亲自主刀,而且无论搭档的一助是年资多么高的教授主任,在她面前只有顺从挨训的份。
这位大主任第一次开刀,直接将一个腹腔镜下的子宮肌瘤剥除术开了8个小时,病人术中大出血到完全测不到血压。
第二台手术腹腔镜下开一个盆腔包块。她非要主刀,也是这么剪刀擦擦擦。一助开口拦她:“主任,先等等。”
结果自觉开刀开顺手的大主任直接横眉冷对:“闭嘴,你在我面前没有资格说话。”,然后她手起刀落,咔嚓一刀剪断了病人的输尿管。
整个手术间完全疯了,泌尿科主任被急call上台,赶紧修补输尿管。腹腔镜下实在没办法做,最后又被迫改开腹。
手术完毕,被委以重任写手术记录的一助高年资副主任医师都不知道这记录到底要怎么写。
罪魁祸首妇产科大主任却跟没事人一样,只从此人送外号一剪没。
她开刀,泌尿外科的大夫就想死。她的助手更加不想活。
正常人遭受这样的教训之后,肯定会小心谨慎吧。她不一样,她越挫越勇,继续勇敢上台,而且从来不吸取任何经验教训。
因为她坚定地相信自己刀没开好,是因为助手没配合好,麻醉医生药没打好,手术室的巡回护士跟上台护士素质太低,反应不过来,病人的器官没长好。
反正她开每台刀,整个手术室里头谁也不会幸免,集体都要挨骂。
这样的奇葩却能在医院屹立不倒,因为全院医生意见再大也没用,院长是她忠实的后盾,医院就需要这样的论文人才。
会开刀的,满医院随手一抓一个,不稀罕也不值钱。能源源不断发高分sci论文的,那真是各大医院抢红了眼都要争的人才。
妇产科原先的主任援疆回来之后跟她吵了一场,只不过说了一句,写论文并不能把病人的病治好这么个大实话,就被发配到分院去坐门诊了,连手术台都不能上。
老主任一怒之下直接辞职,去民营医院拿高薪了。
这位日本留学博士照样悠哉悠哉,身上一大堆金光闪闪的头衔,走到哪儿都是知名专家。
因为这个,日本博士成了余秋他们省内妇产科的一个嘲笑梗。大家都怀疑她在日本根本没机会开刀,所以回了国以后才如此开刀瘾上头。
连余秋的导师都感慨,现在医生的评判机制出了问题,现实上演魔幻剧。
倒霉的还是病人啊,病人哪里知道给她看病的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对于疾病,病人就是门外汉,他们能够看到的也就是医生的头衔。
可知根知底的人,比方说他们,却连讲都没办法讲。且不论得罪了人家跟院长,搞不好哪儿就有小鞋等着自己。就是照实说了,别人也未必相信啊。
人家名校海归,著作等身,身上的荣誉闪闪发光的一大堆。你说人家水平不行,有什么证据?你这就是嫉妒,你的级别还赶不上人家呢。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病人找熟人看病也正常,因为他们没办法对医生知根知底啊。
余秋都不知道到底是人奇葩还是时代奇葩。
她死死卡住剪刀,面不改色地看向顾主任:“主任,这个刀我来开吧,您在旁边好好指点我。”
得罪顾主任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搞不好她还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是没关系了,反正她就是个小赤脚大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最多撑死了,她以后都没机会给人看病。
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距离动乱结束,只有4年时间,她豁出去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病人遭罪。
唉,要是被打成反格命关牛棚,也只能怪她运气不好吧。
谁让全世界这么多人,偏偏就她穿越了,还好死不死,穿到这样一个时代。
谁让她是医生呢,连假装视而不见都做不到的医生。
廖主任晕乎乎的,不明所以。
他听说小赤脚大夫主动请缨要开刀,还高兴地笑:“不错,我们的赤脚医生终于感受到了领袖的号召,勇敢地拿起了手术刀。”
他的手上下挥舞,整个人沉浸在亢奋的情绪中,“打鸡血,很好,你也有资格打这鸡血。”
余秋咬牙切齿:“谢谢主任,您就坐着休息吧。”
最好直接躺下来,再也不要开这张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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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飞上天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了足足两个半小时,余秋缝完了最后一针。
巡回护士看着盆中切出来的子宮, 疑惑地问台上的医生:“到底哪个是瘤子?哪个是子宮啊?”
余秋叹了口气:“最小的那个是子宮, 周围那一圈三个全是肌瘤。”
麻醉医生在边上啧啧赞叹:“这算不算养肥的儿女,饿死了老母啊?”
看看这子宮肌瘤长的, 瘤子比子宮两倍大都不止, 这么一堆叠在一起,难怪这人看着跟怀孕六七个月差不多。
余秋拿血管钳夹着消毒纱布擦拭患者的切口,随口应道:“这还算好了,起码能认出子宮来。”
她以前就听说过子宮肌瘤剥除术的时候, 把瘤子跟子宮搞反了的病例。腹腔镜手术做了一半, 主刀医生才意识到不对头。
肌瘤的形状千奇百怪,最有意思的一回是余秋自己亲眼在手术台上所见。
一个子宮次全切除,也就是说切除了宮体保留了宮颈的患者, 术后10年又发现盆腔包块。当时大家都怀疑是附件包块。
刀开进去一看, 所有医生都惊呆了, 这子宮不是完完整整的还存在的吗?再上手一摸,剖开探查,妈呀,肌瘤居然长成了子宮的模样, 一点儿也不差。
他们都怀疑子宮肌瘤其实具有记忆功能, 否则怎么能够好巧不巧,特地长成这个模样呢。
余秋给病人贴上纱布, 而后揭开手术巾单, 脱了手术衣跟手套禁止去冲澡。从头到尾, 她没有再多看一眼那位顾主任。
晕晕乎乎的廖主任还在后头喊:“打鸡血,别忘了打鸡血。”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她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茬。
整台手术都没有在台上找到存在感的顾主任顿时来了精神,立刻抓起注射器就要去抽公鸡血。
余秋大惊失色,连洗澡都顾不上,赶紧追着这位主任跑。
快要跟到老朱身旁时,她故意大喊一声:“哎哟,你老婆那个子宮长的。”
可怜老朱怀抱大公鸡,正眼巴巴地瞅着手术室的方向,担心自己的爱人呢。
余秋这么一喊,他本能地发慌,手一松,大公鸡立刻喔喔叫着扑腾跑开。
顾主任凑的太前,被那大翅膀直接拍到了脸上,直接将他的眼镜给拍飞了。
倒霉的顾主任被这一翅膀扇得气血翻涌,差点儿当场晕过去。
老朱还在旁边着急自己的爱人,一个劲儿地追问:“主任,我老婆怎么样啦?”
顾主任眼里头只有那只大公鸡,哪里得上别人老婆。他牙花都出血了,也没耽误他含着血唾沫着急地喊:“鸡,赶紧抓住那只鸡。”
余秋嘴里头应着,一马当前冲冲冲,将那公鸡撵得更远。
顾主任在后面叫,她在前面跑。结果那大公鸡慌乱之下跑进了杂物间,被破柜子卡住了,叫余秋捉了赶紧拎着就跑。
她穿过走廊,准备将那鸡直接丢到医院外头,却在转弯的时候,迎头撞上了何东胜。
不明所以的生产队长一见她冲过来,立刻焦急地问:“刀开的怎么样了?”
余秋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传来顾主任跟廖主任的喊叫声:“鸡鸡鸡,抓住那只鸡。”
小秋大夫慌了,下意识地将鸡塞到何东胜怀里:“快快快,把这鸡带走。”
生产队长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
“他们要给人打鸡血。”余秋急了,“这会害死人的。”
何东胜也不再问,抓着鸡就跑。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廖主任一发话,他们立刻陷入了人民群众的战争海洋中。
每个人嘴里头都喊着大公鸡,朝鸡叫的方向扑来。
廖主任更是身先士卒,奋战在战斗的前线,喊得尤其厉害。
余秋跟何东胜慌不择路,简直要对那无辜被抽血的大公鸡痛下杀手。
这位鸡大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机,居然还在不停地喔喔直叫。
何东胜一把抓住了鸡脖子,就要捏鸡大爷的嘴,围墙后面传来了廖主任的声音:“这边,这边,狗日的,居然敢逃避为革命群众做贡献。”
余秋当机立断,一把抓住那大公鸡,直接丢进了小花园里头。
说是小花园,其实就是医院食堂跟职工宿舍之间的一小块空地,早十几年前这儿就被改成了菜地,后来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直接拔光了,现在就长了几颗大葱。
廖主任从围墙跑出来,瞪着眼睛追问余秋:“鸡呢,鸡被你们撵到哪儿去了?”
余秋一副快哭的模样:“不知道啊,我们追到这儿就不知道那鸡去哪了。主任咱们分头追吧,你去那边,我们去这边。”
廖主任火冒三丈,到这时候再骂赤脚大夫笨也来不及了,只得怒气冲冲地往小菜园方向跑。
余秋拖着何东胜一口气跑到了台阶上头,躲在窗户后面朝外头张望。
何东胜还没搞明白小赤脚医生到底闹的哪一出。
余秋言简意赅:“廖主任刚打完公鸡血。”
果不其然,廖主任追进菜园没多久,就找到了一头扎进菜地里头的大公鸡。
他先是嘴里头喊着:“好啊,你在这儿。”,然后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立刻撅着屁.股猫着腰,缓缓逼近大公鸡。
因为围墙的阻挡,余秋跟何东胜只能看到他高高抬起的屁.股。看见那屁.股突然间风起云涌,然后猛的往下一扑。
余秋长舒一口气,看样子是逮到了。
围墙后面,公鸡发出凄厉的喔喔叫,然后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样,骤然没了声音。
过了五分钟,廖主任手里头拎着个麻布口袋,鬼鬼祟祟地抄小花园的小门走了。
余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荫后,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地。
拎走了就好,否则她好不容易才完成的手术,回头病人在手术台上好好的,手术完了叫一管公鸡血送了命,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何东胜收回视线,继续关心关键问题:“刀开的怎么样?”
“别提了!”余秋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根本就不会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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