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却忽听一个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伴着夜风隐隐约约,听的人直起鸡皮疙瘩,棠梨倒是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想来这什么怀清堂废弃多年,且有闹鬼的传言,所以他才让冯六把自己诓来,是想吓唬自己,报一报今儿白天自己教训他的仇,还真是小孩子的把戏。
不过,二皇子这如意算盘打错了,棠梨虽不是天生胆大,她是大夫,知道风寒暑湿燥火六淫致病,知道人的经脉穴位,主什么脏腑,甚至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的本质,这些都能用来治病,但棠梨却从不信鬼神。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便有也是人扮的,所以即便如今是深更半夜又在这废弃破败之地,听见人声,棠梨并不惧怕,只是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人。
棠梨驻足仔细听了听,却发现那个声音并不是唱歌,她念叨的是自己异常熟悉的汤头歌,刚她念叨的是补益之剂的四君子汤,四君子汤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除祛半夏名异功或加香砂胃寒使,接着是升阳益胃汤
升阳益胃参术芪黄连半夏草陈皮,苓泻防风羌独活柴胡白芍姜枣随……,从补益之剂背到发表之剂的麻黄汤,麻黄汤中臣桂枝 杏仁甘草四般施,四般施,四般施,四般施……背到此处却仿佛不记得,翻来覆去的重复了好几遍。
棠梨听的着急,忍不住道:“发汗解表宣肺气 伤寒表实无汗宜。”
棠梨话一出口,那个声音戛然而止,只余呼呼的夜风吹动残破的窗棂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有人正在摇着缺油的老纺车。
过了许久,久到棠梨都以为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是错觉的时候,那个声音又继续念了起来,桂枝汤治太阳风芍药甘草姜枣同,桂麻相合名各半 太阳如疟此为功,大青龙汤桂麻黄杏草石膏姜枣藏,姜枣藏……
背到大青龙堂又卡壳了,棠梨接道:太阳无汗兼烦躁 风寒两解此为良,那个声音便又停了,只不过这次并未停很久,不过一会儿便又继续往下背。
棠梨索性坐到了旁边的廊凳上,把手里的灯笼搁在一边儿,闭着眼听着那个声音,只她卡壳,棠梨便会提醒,然后她便接着往下背。
直到把汤头歌都背了一遍,那个声音才真的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开口背了一遍,这次背的丝毫不错。
棠梨正想着这里面背汤头歌的倒是什么人,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子,莫非是犯了错的宫女,怕受责罚偷着跑来这里藏身,这也说不通啊,宫女犯错自然有主子责罚,再说还有慎刑司,是专门管宫女太监的,且若是偷藏在这里宫女,必生怕被人知道,如何还会背汤头歌。
正想着,正屋的门开了一扇,从里头探出个白花花的脑袋来,待看清了,棠梨不仅愣了,竟是个老婆婆,估摸得有六七十了,满头的白发,一脸皱纹,但那目光却异常清亮跟她的声音一样纯真年轻,若非如此,刚才棠梨也不会往宫女身上猜了。
那老婆婆盯着棠梨看了半晌方道:“你是谁,怎么也会背我的汤头歌?”
棠梨正想着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呢,那老婆婆却又道:“我知道了,你也是郎中对不对,婆婆说过,想做郎中给人诊病,先要会背这汤头歌才行,可是我笨的紧,背了许久才背下来,背下来过几天却又忘了,若是婆婆在又要骂我偷懒了,我没偷懒,我认真的背了好多遍的……”
她虽然看似是跟棠梨说话,却根本不等棠梨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叙说,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说了许多,棠梨听了一会儿方才听明白,这婆婆的婆婆教她背汤头歌,可是她总是背不好,那位婆婆便骂她偷懒,她很委屈,明明认真背了,只是记不住,或是记住又忘了。
从她的言语中棠梨觉得,这位婆婆大约跟傻姑一样,虽不是傻子,智商却不高,想必她嘴里的婆婆就是照顾她的人。
第95章 白发婆婆
棠梨笑了笑:“你这不是会背了吗, 若是那位婆婆知道想必不会再骂你偷懒了。”
白发婆婆听了先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清脆好听,若只听声音,绝不会想到会是一位婆婆, 且,虽她的脸上满是皱纹, 可笑起来却异常灿烂动人, 棠梨都不觉一呆。
只可惜她只笑了两声便戛然而止, 脸上灿烂动人的笑颜也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愁容, 她摇了摇头:“婆婆不会知道, 也不会骂我了。”
棠梨一愣:“为何?”
白发婆婆极认真的道:“婆婆病了, 她说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治病,让我好好背汤头歌。”
她这般说棠梨便明白了, 这位白发婆婆的年纪瞧着也有六七十了, 更何况她嘴里的那位婆婆,那位婆婆必是得了重病,快不行了,怕她伤心, 才会骗她说去很远的地方治病。
想到此, 棠梨道:“那位婆婆既如此说,想必病好了便会回来了。”
白发婆婆忽的抬头看向棠梨,眼里闪着希冀:“你是郎中,婆婆说过郎中是世上最好的, 不会骗人,婆婆真的会回来吗。”
她先发了棠梨一张好人卡,才问棠梨,棠梨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谁说人傻就没心眼儿的,这婆婆都会迂回战术了。
棠梨知道她嘴里说婆婆不会回来了,但心里一直存着希望,她相信她的婆婆说过的所有话,哪怕是骗她,她也相信,这是一种完全的信任,正因信任才会过了这么多年仍心存希望,或许正因希望,才让她即便在这样的废弃之地,仍保有着快乐简单的心态。既如此,让她永远心存希望又何妨。
想到此,棠梨肯定的点点头:“是,婆婆会回来的,她还要听你背汤头歌呢。”
白发婆婆顿时笑靥如花,那样的笑容真是很美很动人。
不知是因为她的逻辑里郎中都是好人,还是自己说那位婆婆会回来,白发婆婆不再像刚才一般,只探出脑袋来跟堂梨说话,而是冲棠梨招招手:“你来。”
如今已是深秋,且是半夜,秋风刮在身上,有些刺骨,而棠梨并不知道二皇子诓骗自己,以为真是二皇子病急,连斗篷都没披便匆忙出来了,又在这怀清堂的院子里待了许久,实在有些冷,既白发婆婆让她进去,自是不会拒绝,若真在外头冻一晚上,非得伤寒不可。
棠梨走了过去,白发婆婆把门打开一扇,做贼一般左右看了看,快速把棠梨拉了进去,然后关门上闩
屋里有些黑,棠梨方想起提灯忘了带进来,正想着是不是出去拿,屋里便亮了起来,是旁边案上蜡烛,白发婆婆把火镰放到一边儿,指了指四周:“你看这里的药草都是婆婆教我种的,婆婆不在我也没偷懒。”
棠梨真有些愕然,虽说在院子里就知道有人打理那些药草,却未想到竟有这么多,这屋里不像寝室也不像书房,更像一间药房,靠墙一整排通到顶的药柜,分门别类的贴着名称,两边是敞开的架子,架子上晾晒好的药草,怪不得在外面便能闻到浓侬的药草香呢,原来这怀清堂里竟藏着个药房。
白发婆婆很是兴奋,拉着棠梨给她挨个解说,这是什么药,归哪一经,能治什么病症,竟是说的分毫不差,说完还仰着脸,一脸渴盼,棠梨微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这大约是她跟那位死去的婆婆的相处模式。
白发婆婆虽有了年纪,心理上却仍是个孩子,是孩子便渴望被肯定被表扬,棠梨身边有个傻姑,已经习惯了,所以跟这位白发婆婆相处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她伸手拍了拍白发婆婆的脑袋,笑道:“看起来你是用功背汤头歌了,这些药的名字归经用途说的一丝不差。”
白发婆婆欢喜的咯咯笑了起来,又拖着棠梨去了里屋,里屋里也堆满了一筐一筐的草药,都是晾晒的,棠梨暗暗吃惊,这白发婆婆也不知在这怀清堂里多少年了,若不然怎会积了这么多药,不过,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日里也没人来,更不会有人给她送饭了,而院子里棠梨是看过的,种的都是草药,并无菜蔬稻谷,那她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道,这位白发婆婆会辟谷,不用吃饭也能活的很好。
正想着却见白发婆婆从旁边的架子上摸出一碟子菊花糕来,自己往嘴里放了一块,大约觉得吃独食不合适,又捏了一块塞给棠梨,歪着脑袋道:“我最喜欢菊花糕,可好吃了,你也吃。”
棠梨的确有些饿了,便吃了一口,这一口棠梨便知为什么白发婆婆可以安生的在这怀清堂里,过安生日子了,以前那些年棠梨不知,但如今必是二皇子看顾她的,因为这菊花糕的味道棠梨太熟悉了
自从棠梨留在这芳华轩,几乎每日都能吃到,说是二皇子除了菊花糕,其余点心一概不吃,所以伺候二皇子的厨子只做这一种点心,精研一种,日子长了,便成了绝活,做出的菊花糕无论软糯,甜度,口感,都堪称极品,棠梨身为二皇子的专职大夫,这也是顺带的福利。
所以,这怀清堂的菊花糕必是二皇子让人送来的,若是二皇子看顾这傻婆婆,必知道怀清堂闹鬼的传闻是假的,那么他让冯六引自己过来,并不是真要对自己如何,只是想吓唬自己罢了,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二皇子大约想不到,自己并未被吓到,反而坐在这儿享用他最喜欢的菊花糕,若他知道不知会不会气炸了。
一块菊花糕下肚,棠梨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一暖和便有些犯困,棠梨打了哈气,索性靠在药柜边儿上,打算睡一会儿,可眼睛刚闭上,就被白发婆婆拍醒了。
棠梨睁开眼,白发婆婆把一本书塞给了她,棠梨揉了揉眼,就着烛火看了看,是一本很古老的书,都发黄了 ,也不知是什么书,封皮上没有书名,只左下角处仿佛有两个小字,棠梨分辨了好一会儿,方看出是怀清。
棠梨以为是诗集随笔一类的,摇摇头,她一个大夫对诗词歌赋的兴趣不大,那些耳熟能详的知道一些,欣赏水平连及格线都达不到,而这封面上注明的怀清二字,显然便是这怀清堂的主人,敢注名写诗集的,必十分精通此道,自己一不能欣赏二不能品评,看了也是白看,遂把书递了回去。
不想白发婆婆却不接,反而指了指那书,又指了指棠梨道:“你是郎中。”
棠梨有些无奈,自己是郎中跟诗词歌赋有何干系,难道当大夫的不仅要会医术还得懂诗词歌赋不成,可白发婆婆执意让她看,还做了个翻书的动作。
棠梨不好再推拒,便翻了翻,想着先应付一下,可一翻开棠梨便再没有应付的想法,这根本不是什么诗集而是一份诊疗笔记,除去病人的年龄职业住址之外,对发病的原因,病情发展,用过何药,效果如何,都一一记录详实,每一个病案下面还有医生的治疗思路以及心得,这一本薄薄的怀清集并未记录太多医案,对别人来说或许根本无用,但对于医者来说却是无价的珍宝。
第96章 多管闲事
但这些却并不是棠梨吃惊的原因, 棠梨吃惊的是这怀清集上的治病思路, 以及一些药方自己莫名熟悉, 若仔细寻找, 便会发现, 有些治病思路跟药方跟自己极为相像,尤其这些医案里所用的几个经方,棠梨很清楚, 并非古方而是经过现代许多中医专家临床反复实验而得,所以这里的大夫是绝不会知道这些方子的,更不消说用在病人身上并留下如此详尽的记录。
可这怀清集如今就真实的在自己眼前, 每一个医案每一个经方都记录的清楚明白,既这里的大夫不知,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 这位怀清堂的主人也跟自己一样是穿过来的,而且也是一位大夫。
白发婆婆见棠梨看的认真, 便也不扰她, 跑到一边儿去收拾架子上的草药,且很小心的不弄出声音,只是收拾草药的间隙会抬头看看棠梨, 神情颇为满足。
棠梨从头翻了两遍合上,一抬头正好对上白发婆婆看过来的目光, 她目光里的满足信任,令棠梨想起了傻姑,傻姑也总是这么看着自己, 也许正因如此,虽头一次见,棠梨却觉这位婆婆很是亲近。
棠梨冲她笑了笑,指了指怀清集道:“婆婆可认得这位呃,怀清郎中。”棠梨略顿了顿,棠梨很清楚,能在这内宫之中,有座以名讳命名的宫殿,绝非只是个郎中这么简单,但未弄清楚之前,棠梨还是觉得称呼大夫更贴切。
白发婆婆憨憨的摇了摇头:“不认得,这是婆婆交给我的,只是我看不懂,你说的怀清是谁”
棠梨颇为意外:“你不知这里是怀清堂吗?”
白发婆婆又摇摇头:“婆婆没说过,我也不知道这里叫什么?”
棠梨想起外头的牌匾,不禁道:“婆婆可识字?”
白发婆婆继续摇头:“婆婆没教我认字,只让我背那个汤头歌,对了,还教我收拾这些草药。”
棠梨倒是没想到,疑惑的道:“婆婆既不识字,为何把这书给我。”
白发婆婆:“婆婆说这书上有好多治病的法子,可惜我看不懂,你是郎中,给你。”
棠梨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觉得自己是大夫,能看懂才给了自己。
棠梨暗道这白发婆婆嘴里的那位婆婆不知是什么身份,不仅住在这怀清堂,手里还有这里主人的诊疗笔记,而这位怀清又是什么人呢,为何她的诊疗笔记会在宫里?
正想着,忽听外头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便听见冯六的声音:“殿下,殿下,这边儿是芳华轩的废弃之地,里面只有个傻婆子看门,没人会……”冯六的话未说完,就听齐王冰冷的声音道:“开门。”
棠梨愣了愣,心道,怎么是他,他来这里做什么?这会儿可是深更半夜,莫非是来找自己的忽听咣当一声,大约棠梨正纳闷呢 ,忽听咣当一声,紧接着便是冯六急切的声音:“殿下,殿下……”
棠梨正琢磨着是不是齐王把院门踹开了,便听见齐王的声音:“叶棠梨,叶棠梨。”连着叫了两声,棠梨想装听不见都不可能。
只得开门走了出去,一出去便瞧见齐王正站在院子中间,虽是深夜月色却好,从天空倾下的月色把院子照的极亮堂,因此齐王焦灼的神情也格外清楚。
棠梨颇有些不解,虽说外头如今都再传自己跟齐王关系匪浅,可棠梨却最是明白,自己跟齐王根本不是外人想的那般,说下大天来,也只能算医患关系,只不过自己这个医生是女的,而这位齐王殿下虽有厌憎女子的怪病却挡不住一茬又一茬的桃花。
桃花多了,自己这个出入过齐王府的女大夫,就被人嫉恨上了,实在冤枉,若是这齐王注意些,过些日子这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偏偏这位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一点儿避讳的意思都没有,不仅如此还有事没事儿便会制造些误会,让别人以为自己真跟他有什么。
好容易,太后娘娘哪儿相信自己没勾引她儿子,不再想方设法的发落自己,自己往后也落个清静,哪知平地起波,这齐王竟半夜跑到怀清堂来寻自己。今儿晚上这档子事若传出去,自己就算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成心,这不等于毁自己吗,不说别人,就是他那亲娘太后,估摸又要多想了。
棠梨在心里怪齐王多管闲事,你一个亲王又是文武全才的国之栋梁,不想怎么为国为民的做些事,成天盯着自己一个大夫做什么。
棠梨忽的下了个决心,等从宫里出去,就给齐王治病,虽说治起来有些麻烦,还有些不合礼法,但自己一个现代人,讲什么礼法,给病人治好病才是医生该做的,至于危险,只要自己小心些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一半以上的概率,值得试一下,只要治好了病,想来齐王便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
齐王看见棠梨几步过来盯着她上下打量,那焦灼的目光让棠梨很有些不能适应,且两人也离得太近,近到有些不自在,棠梨微微后退两步,蹲身行礼:“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神情一滞,脸上的焦灼之色消退了下去,恢复了惯常的冰脸,微微点了点头道:“你无事便好,你身边那个梅婆婆不见你回去,心里焦急,怕你不常来宫中,只怕走迷了,听闻我在宫里,便来寻我帮了个忙。”
棠梨这才明白为何齐王会出现在这儿,原来是梅婆婆去找他帮忙了,估计是怕二皇子会因白天的事为难自己,之所以去寻齐王,也是因齐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虽说比二皇子没大多少,论辈份二皇子却的叫一声叔爷,在这内廷之中也只有齐王能压住这个被皇上宠的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了。
他如此一说,棠梨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原来不是人家多管闲事,是梅婆婆找人家帮的忙,自己还嫌人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声说了句:“多谢殿下。”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齐王哼了一声道:“这是你的心里话便好。”说的棠梨越发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道:“自是棠梨的心里话。”
第97章 条件交换
正说着, 二皇子匆匆而来, 一进来便规规矩矩的行礼唤了声叔爷 ,虽早知两人的辈份,可亲耳听见齐王这样的年纪被称呼爷爷, 棠梨仍觉有些滑稽。
二皇子瞄了棠梨一眼, 见棠梨一点儿狼狈惧怕的样子都没有,这跟自己先头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自然知道怀清堂里没有鬼, 但因傻婆婆常常夜里念叨什么汤头歌, 给路过的宫女听了去,便以为怀清堂闹鬼,后来说的人多了,便传的越发离谱, 还有宫女说亲眼看见了, 里面有个白头鬼, 脑袋都是白了,舌头有三尺长云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其实就是个傻兮兮的白发老宫女罢了。
不过女的大多胆小, 因这个闹鬼的传言, 无人敢接近怀清堂, 倒也是好事,免得被人发现这傻婆子在里头,虽不知这傻婆子是怎么进宫的, 但若被人发现,便会被送出宫,她这样年纪大,又傻乎乎的,出了宫只有死路一条。
二皇子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忍见这傻婆婆丢了命,不过就是让人照应着些,也不费什么事,且这怀清堂所在的芳华轩跟自己的安泰殿毗邻,别人都怕鬼不来芳华轩,也就没人来自己的安泰殿,他也好安心研究自己那些宝贝。
却未想到这个叶棠梨竟不怕,不仅不怕瞧这神色比白天的时候更神采飞扬,不知道的还当她捡了金元宝呢,自己更未想到,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最不爱管事的叔爷,会忽然蹦出来管这丫头的闲事,按说这两人该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齐王看了二皇子一眼:“听说二皇子忽发高热,冯六方去请小叶大夫,不知怎么小叶大夫却在怀清堂。”
二皇子再霸王在这位叔爷跟前儿也不敢放肆,只是今儿自己故意收拾叶棠梨的事,却不好说出口,毕竟叶棠梨治好了自己的伤,真说出来自己不成恩将仇报了吗,既不能说便只能推到冯六身上了,这奴才平日里跟着自己净落好处了,偶然替主子背背黑锅也应当。
想到此,便瞪向冯六:“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去请小叶大夫前来诊病吗,怎么小叶大夫会在怀清堂?”
冯六傻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主子是让自己背锅呢,二皇子既发了话自己想不背都不成,只得道:“昨儿晚上奴才一时贪杯吃多了酒,去请小叶大夫的时候,酒劲上来,便糊涂了,连道儿都走差了,稀里糊涂就跑怀清堂来了,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请主子责罚。”说着跪在地上,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棠梨心道这不是摆明了睁着眼说瞎话吗,冯六是自小伺候的,更是二皇子身边儿第一得用的奴才,这芳华轩统共就这么几处,别说吃醉了,就算闭上眼也都不会走错,更何况,他若走差了,怎么不见他的影儿只把自己留在了怀清堂。
果然齐王道:“既是吃醉走差了,怎么只有小叶大夫在。”
冯六一时语塞:“这,这……”说着用眼偷瞄二皇子。
二皇子咳嗽了一声:“想来这小子吃醉了酒,走的急,小叶大夫跟丢了,自己走到这怀清堂的也未可知。”说着看向棠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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