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身体上那连痛楚都算不上的轻微感觉,这一个回合的交锋,对花冢心理上所造成的冲击反而要更大一些;花冢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在“打架”这件事上,自己竟被别人压制住了。
“给我死!”
这边的摔投还没完,辛迪加那边已有了动作,他看准了凯九出招后露出的巨大破绽,飞身上前就是一招凌空鞭腿。
这一脚快若疾风,化为虚影的腿锋如钻石般坚硬、又如鞭子般柔韧,大开大合地扫向了凯九的后背。
辛迪加已确信对方避无可避,故而口中恶狠狠地念出了一句夺命的宣言。
不料……
当——
就在辛迪加飞身而起、扫腿破空的间隙,躲在暗处的那名狙击手又朝他放了一枪。
之前的那一枪,打的是辛迪加的右眼,因为辛迪加中弹时双脚稳稳站地,故而只造成了他上身的后仰;但眼下这一枪,打得是他的躯干、且瞄准的是身体的重心所在……由于身在半空、无所借力,身材瘦小的辛迪加纵然不会被子弹打穿皮肤,但整个人还是被那股狙击弹的冲击力给推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倒地的花冢也已展开了反击。
身经百战的打架达人,在被人放倒在地时,自是有无数种反打的套路可以选择;虽然此前的全力一击被对手硬吃了下来,但花冢对自己的攻击能力依然有着坚定的自信,他判断凯九也是用了能力才挡下最初的那波拳能的,要不然凭那防御力根本没必要去避开刚才的普通摆拳。
因此,花冢这次选择了较为稳妥的战术,以“命中”为最优先,避开赌博式的进攻方式……他先是用双腿抵住了对手的腰部,防止凯九对其上半身施展锁技,随即就用腰力抬起上半身,保持着一个类似“仰卧起坐做了一半”的身体弧度,在弹指之间就对凯九打出了二十几发凌厉的刺拳。
凯九见状,咧嘴一笑,在用手格挡了几下后,他干脆就向后跳出几米,停止了对花冢的近身压制:“呵……难缠的小鬼,乱七八糟的歪路子还挺多的嘛。”
“小鬼”这个称呼,确是让花冢有些意外;虽然他自己知道自己其实挺年轻的(和榊差不多),但因为长相问题,身边的人都把他当成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没想到,今天遇上个真大叔,居然刚见面就能看出他其实还小。
“呸!”凯九一边说着,一边粗暴地吐掉了嘴里的半截雪茄。
然后,在这场战斗中,他首次……摆出了一个颇为认真的格斗架势。
“今天就让九爷我教教你,真正的格斗和小混混打架有多大的区别。”
第三章 镜先生
就在书店的门口那几位激斗正酣时,另一方面,距离书店一公里外的某栋建筑天台上。
“真慢啊……”一名黑人女子正端着望远镜,嚼着口香糖,一边观战一边吐槽道,“撇开保罗那货不提,本以为花冢君还算是个可靠的男人……结果也被人给压制住了吗。”
话音落时,靠在她附近的护栏上、正抽着烟的一名中年男子接道:“别着急嘛……呋——”他轻吐了一口烟,“别忘了,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引出’书店周围的所有守卫,而‘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消灭对手’只是一条次要的命令。”
“你的意思是……花冢他们是在故意放水,以此来试探暗处还有没有人?”黑人女子问道。
“我觉得是有这个可能的。”中年男子应道,“你想想,假设对方现在还有其他的暗哨没有暴露,那他们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现身呢?”他自问自答道,“至少……换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在战局呈均势乃至胶着时再出手,务求给敌人来个‘突然袭击’,一锤定音。而如果花冢他们表现得过于强大或者过于弱小,那我八成就不会现身了。”
“嗯……”黑人女子想了想,“那你又有没有想过……万一花冢他们并不是在放水,单纯就是被压制住了呢?”
“那我们就等到他们快撑不住时再出去支援咯。”中年男子回道,“虽然那样可能会让我们陷入被动,但若是敌人的实力真有那么强,也只能这样处置了。”
他们说到这里,忽然,第三个声音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可如果……连你们也被逼入了绝境,谁又能来支援你们呢?”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语,让这两位的头皮像是炸了一样……
他俩从头顶一路麻到脚底,浑身过电般的一阵激灵。
那一瞬,他们的嘴里并没有蹦出“谁”或者“什么人”这种台词,比起说话,他们的行动更快一步。
黑人女子在听到说话声的下一秒就直接“隐形”了;而那中年男子则是立即转身,召出了数道血色的浮空铭文……那些铭文如雪花般绽列着,停留在比他头部略高的半空中,发出阵阵血色的光芒,一看就是十分高位的能力。
“别那么紧张嘛。”而突然插话的那位,却是用十分淡定的语气接道,“既然我主动跟你们搭话,就表明我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至少,现在还没有。”
待他把这第二句话讲完,黑人女子和中年男子才从最初的惊愕中冷静下来,并将眼前的来者打量了一番……那是一个全身都覆盖在黑袍中的人,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一名颇为年轻的男性;由于其身上的黑袍非常宽大、还附带了罩帽,所以他的头发、手、乃至鞋也全都被遮了起来。
非但如此,这个男人的脸上,还戴了一张面具——一张镜子面具。
“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找我们有何贵干?”中年男子并没有放下戒备,不过他也并不介意先用语言去试探一下这个“镜脸之人”。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镜先生’。”镜先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显然不是真名,也不是道儿上的“名号”,一般来说,对方给出这么一个好像是现编的答案来,基本就等同于在对你说:“身份方面我无可奉告,给你个称呼意思意思,你就别多问了。”
“至于我找你们的目的嘛……就是想劝你们一句。”镜先生道,“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冲出去,带上喧哗师和辛迪加一起撤退;凭你们二位的能力,在尚未受伤的情况下突入战局,应该可以救出同伴、并全身而退的。”
“哦?”中年男子闻言,思索了几秒,不紧不慢地应道,“你好像很了解我们嘛。”
他仍在试探……
“你是‘鲜血魔术师’,休·j·欧文……”镜先生说着,忽地抬起一手,将戴着黑手套的手指向了自己侧方的一块空地,“她是‘幽鬼’,阿什·拉缇法……”他顿了顿,再道,“你们今天的任务是,趁着花冢和保罗将书店周围的守卫全部吸引过去时,悄悄潜入书店,与已经提前混入其中的‘模仿者’隋变会和,随后设法营救出被逆十字俘虏的‘朱里奥·吉梅内斯’。”
这番话,让休陷入了混乱。
关于身份被人认出一事,他倒也没怎么惊讶,但他和阿什今天的任务内容,是珷尊亲自下达的,按理说不可能被外人知道才对。
可是……眼前这个“镜先生”,却将他们的任务内容、参与者、以及每个人的职责都说得分毫不差,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别被他骗了,休。”两秒后,阿什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她的身形还是无法被肉眼所见,但她的声音却如鬼魅的低语般传入了同伴的耳朵,“这人多半是个‘读心’能力者,他只是读取了我们的记忆,借此故弄玄虚罢了。”
经她这么一分析,休也觉得有道理,当即就冷笑一声,应道:“呵……原来如此。”他吐掉了嘴里那已经快要燃尽的烟头,冲着镜先生道,“这位兄弟,别再装神弄鬼了,你也是逆十字安插在书店周围的守卫之一吧?因为判断靠武力无法战胜我们两人,所以就计划用心理战术骗我们撤退是吗?”
休以为,自己已识破了对方。
然而……
“用武力让你们撤退也可以哟。”镜先生却是从容依旧,“你们若执意认定我是逆十字的人……”他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朝我攻过来好了。”他微顿半秒,再补充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们的,我得留下你们去给珷尊报信;但花冢和保罗……我可就管不了了。”
他的这种反应,让休和阿什再度紧张起来。
这位来路不明的“镜先生”,到底是个虚张声势的暗哨,还是某个强大的、他们并不知道的第三方势力?
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将真相判断出来,因为……另一边的花冢和辛迪加,在这几分钟之间,已然陷入了苦战。
此刻,即便是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出,在狙击手的掩护下,凯九一个人就快要把花冢和辛迪加击败了。
对方的实力俨然已超出了他们事前的预估,尤其是凯九这个“打杂的”家伙……看那架势,就算暗处没有狙击手帮忙,他也能以一敌二把战斗搞定;若无意外,这凯九至少也是“凶级”的实力,甚至可能更高。
“我明白了……”片刻后,休终于下了判断,“我们撤退就是。”
“什么?”阿什的说话声飘然而至,“你确定吗?”
“他已经把账算清楚了。”休还没回答,镜先生就先道,“但你……脑筋转得就有点慢了。”他说话的同时,已是转过身、准备离去。
“慢着!”下一秒,阿什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镜先生的身后,一手抓向了对方的肩膀。
当手抓住对方的瞬间,阿什那隐遁多时的身形也出现了。
她自己也很讶异,为什么在没有解除能力的情况下,自己的隐形状态会被解除。
但这……很快就不再是问题了。
“唔……”一息过后,阿什闷哼了一声。
惊恐的表情还未来得及爬上她的脸,其大脑也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仅仅就是这一息的间隔,阿什的身体和衣物便一同化成了砂砾,随风散去。
“你是个聪明人,休。”镜先生不用回头也知道,此时的休肯定已是面如死灰,“为什么我让她死、让你活……你应该能想明白。”他扬起一手,对休示意了一下,并留下一句,“后会有期。”这才缓步离去。
第四章 赌一把
“那么……投票吧。”念完了手中那份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毫不在乎的文档后,车戊辰直接开口言道。
短暂的沉默后,上一轮中已经投了“有罪”的二号兰斯、四号杰克、六号暗水(化身为影织)、七号薛叔、十号富兰克林博士、十二号索利德、以及五号车戊辰自己,共计七人,很快就把各自的右手放到了桌上。
又过了数秒,那位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八号,也把右手放了上来。
“还有人要加入吗?”这时,兰斯扫视众人,用一种颇为随意的口气询问道。
“嗯……请诸位稍等片刻。”
没想到,还真有人接话,而那个人正是三号孟夆寒。
“且容我算上一卦。”孟夆寒一边说着,一边已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八角形的小罗盘摆到面前,随即就开始掐诀念咒。
这一桌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在那儿鼓捣了半天,最终……
“有了!”孟夆寒好像是得到了确切的结论,他迅速收起了自己的“法宝”,将右手摆到了桌上,道了一句,“有罪。”
见状,兰斯当即冲着他笑道:“兄弟,既然你是用这种方式来做决定的,那为什么前几轮投票的时候你不这么玩儿……非要等到现在呢?”
“当然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咯。”孟夆寒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
“哦……”兰斯念道,“也就是说……你特意等到有超过一半的人表了态,且这些人在表态后的一轮之内都没有遭遇什么不测,才采取行动是吗?”
“也不尽然。”孟夆寒回道,“因为我最终要遵循的东西还是卦象,而不是单纯的从众心理。”
“哦?”闻言,十号方相奇忽地插嘴道,“你好像对算卦挺有自信的嘛。”
“小朋友,对大人讲话要有礼貌,要叫哥哥或者叔叔知道吗?不可以说‘你你’的。”孟夆寒应道。
“你帮我算一卦,我就换个称呼叫你。”方相奇接道。
“哈!”孟夆寒笑道,“小鬼……”说话之间,他已站起身来,探出一手,用手指沾了几滴不久前方相奇滴落在桌上的鼻血,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纸,将血抹了些在上面,随即再拿出打火机将黄纸一点、一抛。
呼——
孟夆寒刚把黄纸抛出手去,那纸就在半空瞬间燃尽,并绽出一小团青烟。
若仔细观瞧,会发现那团烟在极端的瞬间凝成了某种异兽的影像,紧接着便消散不见。
“这……”孟夆寒的视线在烟散之处停了几秒,方才皱眉言道,“小朋友……你的命相合‘天神’、‘异兽’、‘恶人’三相为一体,乃是大凶大恶之相,依我看……你最好还是趁早自杀,脱离苦海……”
“哈哈哈哈……”他话还没说完,坐在十一号位的厉小帆就大笑出声,“好!好好好……兄弟你可以的,反正我信了!”
或许是穿越者特有的直觉让厉小帆察觉了些什么,他心中隐隐感到这位算卦的仁兄并非在说谎、而且是真有些本事的,因此,笑意未消之际,厉小帆便将自己的右手也摆到了桌上。
“哼……臭道士,眼力倒还不错。”几秒后,方相奇也给出了这样的评价,“那我也信你一回。”说罢,他也把手放了手上来,跟投了“有罪”;至于他对孟夆寒的称呼,也确实从“你”改成了“臭道士”。
至此,这一桌人当中,只有一号和十三号还没有投票了。
榊不投票的理由是:作为一个赌徒,在尚未找到切实的“下注依据”前,不管承受怎样的压力、不管周围的人如何引导或煽动,他都不会贸然行动的。
而一号陪审员,也就是假扮成燕无伤的“模仿者”——隋变,则有着十分明确的、无法投票的理由。
在同伙潜入书店、与他会合之前,他必须在这里拖延这场“审判”,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场审判结束后在座的十三人会被如何安排。
叮铃铃铃铃——
就在这气氛颇为微妙的时刻,桌上的那部老式电话……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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