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有点儿茫然。
“你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真的已经知道我了呢?你竟不知我喜欢用毒,不知道我喜欢养各种各样的毒虫吗?”萧明姝笑容灿烂,“我喜欢做的事情,自然是与毒虫有关了。正好,我正要去郊外抓虫子,你要不要去?”
楚公子面色一僵,能忍住没吐,他深以为自己修养好。
抓虫子……这词儿听来,都叫他觉得浑身不适,头皮发麻。
“来不来随你。”萧明姝趁那丫鬟不注意,身子轻巧一晃,便绕开她,阔步朝门口走。
门外竟没有她的马车,只有一匹拴在歪脖枣树上的小红马。
“姑娘怎么不乘车?”楚公子当真跟了出来。
“天气这么好,当然要多透透气,汲取天地之灵气了。”萧明姝翻身上马。
“一个小姑娘的,身边也不带个服侍之人吗?”楚公子四下望去。
萧明姝也回头,往四周看了一眼,“身边带个人……用不着吧。”
她夹了夹马腹,示意楚公子让开。
楚公子却挥手叫手下人也牵了一匹马来,“我陪宁姑娘骑马。”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萧明姝问。
“鄙姓楚,单字允。”楚公子说。
萧明姝闻言上下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不是意外……而是有些鄙夷不屑?
楚允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头一回见面,她怎么一听了自己的名字,竟露出这样的表情?没道理啊?
若是觉得他过于冒昧,也该在一开始搭讪的时候,露出不屑……而不是说了半天话了,才后知后觉吧?
“走吧,到了郊外,叫你的人跟远点儿,别惊吓了我的虫。”萧明姝转身,策马前行。
楚允跟着她,并肩而行。
今日天暖和,阳光又好,风里有淡淡花香。
临街的窗户都开着,有人正站在临街的窗户旁,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
“咦,那不是……”
黄兴小声惊道。
正与人交代生意上事务的楼辰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黄兴忙指着窗外,小声说,“卑职看见宁姑娘了。”
楼辰严肃的神情,瞬间就柔和下来。
但黄兴的下一句话,却叫他神情绷紧——“宁姑娘怎么跟个俊俏的小生一起骑马啊?”
楼辰豁然起身,来到窗边,垂眸往下看。
这会儿一行人已经越过了窗户底下,骑马渐行渐远,留给楼辰的,只剩下两个并肩前行的背影。
女子的背影,他极其熟悉,远远一眼,也能锁住他全部的目光。
而女子身边的那男子瘦削的背影,则显得极其碍眼,怎么看,怎么像个钉错地方的钉子,让他想拔出来。
“不是叫人跟着的吗?什么情况,去问。”楼辰不悦。
听他吩咐海贸的大掌柜,坐在一旁,等了良久,都不听他继续吩咐,忍了几忍,“楼爷……”
“先等着。”楼辰没往下说。
他总得得知了他的宁馨儿是跟谁一起骑马,知道她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能继续安排自己这边的事务。
生意上的事情再怎么重要,抵不过一个人重要。
人出问题了,他挣多少钱也弥补不了不是?
黄兴离开不多时,就折返回来。
他伏在楼辰耳边说道:“今早上楚公子进了城,赶巧让他在茶馆遇上了宁姑娘,他上前搭讪,宁姑娘带了他一起去郊外抓虫。”
楼辰微微愕然……宁馨儿带着楚公子去抓虫,这个组合叫他有点儿哭笑不得。
“楚家来的是谁?他们来南郡,不是与我说婚事,反倒去搭讪宁馨儿,这打的是什么算盘?”楼辰问。
黄兴挠头,“盯着的人眼拙,没认出来是楚家的哪位。他们多是在南郡跟着主子的,原本就对大齐各世家不熟。”
楼辰嗯了一声,别说他手底下的人认不出,他多年不在大齐生活,偶然乘船回过大齐一两次,也是来去匆匆,不与世家相交见面,他都未必能认得出大齐的那些世家贵胄。
“是宁馨儿主动带他去郊外的?”楼辰问。
黄兴点点头,“暗卫们是这么回禀。”
“叫他们跟紧点儿,别叫那些不知所谓的无聊人碍着宁馨儿。”楼辰说话间,竟无端的烦躁起来。
他情绪向来稳定,这会儿心里的躁动也不知因何而起。
他自己都觉得莫名,黄兴与那说话的掌柜,也都各自谨慎,不想招惹他。
楼辰稳了稳心神,先吩咐好了海船的事宜,原本他还有个宴席要去。
这会儿他却没了心情,“派人去交代一声,我有事,不去了,改日我做东,再请他们。”
楼辰离开他与人议事的馆子,到了楼下院子,原本准备蹬车,但见一旁拴着的马……他忽然很想骑马,他想往郊区去,去看看他的宁馨儿,这会儿在干什么?她与那楚公子聊的来吗?她给他好脸色了吗?
楼辰伫立片刻,终于明白了自己烦躁情绪的由来——宁馨儿与旁的男子在一起!
尽管他知道,宁馨儿不是见异思迁的人,他也不觉得突然冒出来的楚公子会比自己有什么强处。
而且跟在宁馨儿身边的暗卫,皆是他亲自甄选的心腹,无论功夫还是机敏程度,都出类拔萃……
但他还是烦躁了,他更想自己能在她身边。
想通了这些,楼辰率性而为——他没上马车,翻身跳上马背,策马叫人领路,往萧明姝去的城郊而去。
他人还没离开城中大道,就被安瑞慈从后头追上来,“有个趣事儿跟你分享,想不想听?”
安瑞慈兜马挡在他前头,瞟了眼他的神色,啧啧称奇,“不对劲儿啊?出了什么事儿?谁惹你了?”
第829章 放心大胆的嫉妒
楼辰轻哼一声,懒得理他……其实更多的是,他不知从何说起。
说他因为宁馨儿与一个莫名其妙而来的楚公子,去城郊抓虫子,他就烦躁了?
那也显得他太没有城府,没有度量了。男人怎么能这么好嫉妒,好吃醋?
可转念一想……宁馨儿曾经说,她哥哥都不会陪她抓虫,还要管束她。他陪她抓虫的时候,她嘴上不说,脸上却总带着笑,很开心的样子。难道支持她抓虫,陪伴她做这种事,不是他楼辰独一份的殊荣吗?
旁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机会?
“还真有人惹你呀?是谁?”安瑞慈坐在马背上,有点儿晃荡。
楼辰慢半拍才意识到,“你……你怎么骑马了?”
安瑞慈脸上的笑容更大,“厉害吧?!”
少年时,安瑞慈的马术在他们一般大的孩子里,是顶不错的。但他病了以后,就不能骑射了。
多少教他们的师父暗道可惜,可惜……
今日又见他跨坐于马背之上……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厉害,很厉害。”楼辰重重点头。
安瑞慈轻嗤一声,“不知道你是夸我厉害,还是夸小嫂嫂厉害?”
小嫂嫂这称呼,瞬间叫楼辰眉开眼笑。
他烦躁的心中,都吹入了一股清风,“都厉害。你追我来,不是有事要说吗?什么事?”
楼辰见安瑞慈坐在马背上,已经显得有些勉强,他身形不太稳,左摇右晃。
楼辰翻身下了马背,“不想骑马了,走吧,车上说话。”
他扔了缰绳,叫人驾马车前来。
安瑞慈也不再勉强自己,如今的进步,已经叫他欣喜若狂。
两人上了马车,他才神秘兮兮的说,“楼士樊跑了,我叫人打他一顿,果然就把他吓跑了。”
楼辰诧异看他,眉头微蹙,“你就为了打他一顿?”
安瑞慈轻哼,“哪儿能啊,那岂不便宜了他?我原本是想把他弄到穷乡僻壤的地方,也不要他的命,就叫他干熬着吃些苦头。谁知他慌不择路,自己撞在了我家那石矿管事儿的手里,我顺水推舟,叫那管事儿把他带去矿地,让他采石头去了。”
楼辰垂了垂视线,没说话。
“他哪儿干过什么活儿,只怕熬不过三天就想逃。”安瑞慈啧啧说道,“石矿山上看的紧,若是逃跑被抓,少不了一顿毒打,他们经常打人的已经打出诀窍了,外头皮肉不伤,里头肉已经烂了,死不了,也活不好,有他罪受的。”
楼辰仍旧不做声。
安瑞慈摸着下巴琢磨说:“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想起他是你舅舅的事儿了?你可别忘了,当年廉家出价高,他便卖了自己的亲妹妹,若不是廉家给的钱多,他也不知会把廉贵妃卖去哪里呢!”
“关我什么事……”楼辰皱眉哼了一声。
“当然不关你的事,”安瑞慈笑了笑,“我不是说你要借机替廉贵妃出气,我只是说,那就是个只爱钱财,不讲仁义亲情的败类,你没必要心疼他。”
楼辰愈发哭笑不得,“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心疼他了?”
安瑞慈笑着摇头,“不是不是,你一直不说话,我以为我做的过了,让你心软了。”
“让他多吃些苦头,但别让他死。”楼辰缓缓说道。
安瑞慈以为他是真的转了性子,不想染血。
谁知他又来了句,“留着也是浪费粮食,等我与宁馨儿大婚之后,再取他命。”
安瑞慈一怔,继而哈哈笑起来,“喜事订在何时?”
他这么一问,楼辰心里又别扭起来。
日子还没定,他与宁馨儿的关系也还没有公开。虽然李明义死了,但怡和公主与北燕太子的婚约仍旧被百姓所议论。
他不喜欢这样,他更希望的是,人人提及怡和公主的时候,都会说,她许配了南郡楼爷。抑或说,她是要嫁给大齐六皇子的。
两者皆可,却也两者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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