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五花大绑的,背后还插了一根红漆的细长板子。
“斩——”高台上坐着几个监斩官。
中间位置上那监斩官猛地抽出一根写有“斩”字的竹板,啪的扔在法场上。
十几个穿着正红色衣裳,扛着锋利大刀的刽子手,猛地拔出每个人背后绑着的细长板子,啪嗒把那板子扔在地上。
紧接着刽子手挥刀而下——
噗——热血喷溅。
严绯瑶站的很近,她原本想躲,后来想起自己“没有实体”无需躲避。
她就僵立在原地,动也没动。
谁知那热乎乎的血喷溅在她的脸上,灼烫的感觉,吓得她立时瞪大了眼。
更叫她惊愕的倒不是她能感受到鲜血的温度……而是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她脚边的人头!
尤氏的头颅,严父的头颅,还有严昱成的,严弘睿的,严景川的……
一个个带着鲜血的脑袋,竟然都是她至亲之人!
这是杀她全家的法场!
严绯瑶脑子嗡的一声,顿时天旋地转!
她觉得自己要昏死过去了,她口中反复嘀咕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眼前猛然一黑,她呼吸也跟着一滞。
她以为自己必是做噩梦了,这就要醒过来了!
没想到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
不对,这不是临江的府衙内院。临江镇富庶,府衙修建的虽不若皇家园林,也是富丽堂皇,每个屋子里都熏着清雅的香气。
绝不可能如此腥臭难闻……
严绯瑶正狐疑之时,前头却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叔叔觉得这里如何?你倒不如不要治病,不要解毒,早早死了才少受罪呢。”似笑非笑的,分明是萧珩的声音。
严绯瑶顺着那声音走过去。
她抬眼一看,顿觉天地都在摇晃,昏黄的油灯下,是一处肮脏的监牢。
那个清隽,如蒹葭玉树般美好的萧煜宗,一袭白衣此时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他颓然坐在监牢之中。
硕大像猫一样的老鼠,吱吱叫着,从他身边跑来跑去。
萧珩一袭亮瞎人眼的明黄色龙袍,站在监牢外头,得意洋洋的看着牢里的人。
“你说你活得久,有什么好处?你的妻,如今成了我的美妾,她在我身下婉转低吟的声音,可真是好听……”
严绯瑶忍不住大骂,“你放屁!”
她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个耳光,朝萧珩脸上甩去。
没有啪的响声——她的手从萧珩的脸上穿了过去。
这样难听的话,对那个骄傲的萧煜宗来说,必定是剜心之痛了吧?
可他竟然坐在那肮脏的牢狱之中,无动于衷。
他垂着头,僵坐着,犹如死了一般。
硕大如猫的老鼠,胆子比猫还大,竟然停在他脚边,在他脚趾头上啃来啃去。
严绯瑶扑上前想要唤醒他,想要为他驱赶老鼠,“滚开!滚开!不要碰他!”
“萧煜宗,萧煜宗!你醒醒!”
然而,她的出现无论对人,还是对鼠,都毫无用处。
“这天下,是我父皇从你手中夺来的,你又把它送给了我,”萧珩站在监牢外头,呵呵的笑,“给了人的东西,怎么能再拿走呢?”
萧珩哼笑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叔叔,你放心呆在这里吧,你的女人,你的天下,朕都会帮你照料的。”
萧珩的声音,渐渐淡出在严绯瑶的耳中。
她虽没有实体,但她蹲在萧煜宗旁边,看着如今如此狼狈的他,仍旧有蚀骨之痛。
“不,萧煜宗你振作起来呀!你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我宁可死,也不会承欢于他!你放心,我要杀了他!”
严绯瑶攥着拳头,狠狠说道,“我能治病救人,同样,我也更懂得如何杀人!”
“瑶瑶?”
严绯瑶脸上一暖,她猛地掀开眼皮。
迎入眼帘的不是那肮脏的牢狱,而是暖橘色温润的光。
扑面而来的,也是清淡的馨香之气。
萧煜宗干净挺拔的半蹲在她面前,目光恬淡的看着在软榻上睡着的她。
第458章 王爷!王妃渡江了!
“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肯给我?”严绯瑶怔怔看着萧煜宗,缓缓问道。
萧煜宗微微一愣,“怎么忽然这么问?”
“是不是?”严绯瑶皱眉盯着他。
萧煜宗抬手摸摸她的头,“是。”
“我要这天下,你为我夺来!”严绯瑶直视着他的眼,目光丝毫没有退让。
萧煜宗愣了片刻,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听说,但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屈居人下,也不想被人欺辱,还要忍气吞声。我上辈子就是在旁人的欺辱中,受尽屈辱的滋味。他们总是叫我忍耐忍耐……忍字头上一把刀,你若爱我,就把这把刀挪去可好?”
严绯瑶固执的看着他,像是他不答应,她决不罢休。
“你……”萧煜宗狐疑至极,“你平日里不是这样的性子。”
“我转了性子了,成吗?”严绯瑶攥住他的手,直愣愣看他。
萧煜宗这才发现她的两手冰冷冰冷,甚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你在害怕什么?”他连忙坐在软榻上,小心翼翼把她抱进怀里,“做噩梦了吗?”
“你不答应我?为什么?在你心里,一个背叛你想要诛杀你的侄子,比我还重要吗?”严绯瑶直白到近乎粗暴。
萧煜宗被她质问的表情凝重,“虽然我觉得你现在的态度有些反常,但我还是要认真的回答你,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你不用胡思乱想。”
严绯瑶点点头,垂眸思量。
“你刚刚说,上辈子?什么上辈子?”萧煜宗狐疑看她,“你想起了鲜族的事情吗?”
严绯瑶没理会他的问题,反问道,“我听闻萧珩给你写了信,他说什么?”
萧煜宗眉梢微挑,“你以前一直称呼他‘圣上’的,怎么忽然直呼其名了?”
严绯瑶闭了闭眼,“他得足够‘圣’这称呼我才能喊得出吧?我又不是那些迂腐,冥顽不灵的誓死也要忠君的臣子……嘁,什么忠君,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洗脑,以为这样就能获得一个好名声,名垂青史,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萧煜宗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以往的你,总叫人觉得温润,好似没有棱角,或者说,棱角藏在温和的性情之下。”
“今日的我,不温润了吗?”严绯瑶笑着反问。
萧煜宗耸肩,“棱角外露,锋芒毕现。”
“有句话叫,你的善良得带点儿锋芒,我以前不以为然,现在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严绯瑶一本正经。
萧煜宗歪着头,他自诩聪明,却实在想不明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如此的“性情大变”?且她还说了“上辈子”,难不成,真的是她想起鲜族的过往了?
“王爷不要岔开话题,萧珩到底说什么,你又打算如何回复他?”严绯瑶坐正了身子问道。
萧煜宗抿唇一笑,“他历数我叔侄相处的过往,怀念过去的叔侄情深。又提出划江而治……”
“你要答应他?”严绯瑶问道。
萧煜宗张嘴看了看她,摇头而笑,却是什么都没说。
严绯瑶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大夏是一个整体,不论江南江北都是大夏的土地,如何能划江而治呢?这叫好不容易统一大夏的列祖列宗怎么想?只怕烧纸告诉他们,他们要从地里爬出来,质问后世的不肖子孙了。”
萧煜宗哭笑不得,无奈看她。
“我打算退回楚地。”他终于开口。
严绯瑶挑眉看他,“你说啥?”
“退回楚地。”萧煜宗又说了一遍。
以她原来的性情,她必是惊愕之后,再温和的与他商量,说一说她自己的想法。
但以她现下的情绪来看……萧煜宗有些没把握,她或许会勃然大怒,然后嘲讽一番?
“哦,我知道了。”严绯瑶平淡的点点头,转脸就下了软榻,踢上鞋子,起身到桌边去倒茶喝。
她明澈的眸子里,情绪翻涌,修长白皙的手指带着轻颤。
萧煜宗皱了皱眉,“你说想要这天下……”
“我开玩笑的。”严绯瑶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猛地打断。
萧煜宗眼眸深深的看她。
严绯瑶冲他笑了笑,“你看我像是那么有野心的人吗?”
萧煜宗眯眼,缓缓摇头,“以前,不像。”
严绯瑶点头轻笑,轻缓说道,“对,以前不是。”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不用跟我解释。”严绯瑶勾了勾嘴角,“我不在意。”
萧煜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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