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恍然大悟:“原来宁远侯太夫人能撑下去,是宁远侯夫人那里有灵药……不知是什么灵药?镇国公夫人可否透露一二?”
贺宁馨摇摇头,笑着道:“臣妇也是听宁远侯夫人自己说的,本来想问她要,可是又一想,既然是灵药,自然珍之重之,哪有四处拿出来送人的?——再说那东西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娘娘可觉得臣妇说得有理?”
皇贵妃讪讪地点点头:“镇国公夫人言之有理。”
贺宁馨想了想,又对皇贵妃道:“其实那药灵验与否,臣妇也不敢多说。——那宁远侯太夫人如今突然中风,说不定……”暗指灵药未必那样灵,毕竟宁远侯夫人又不是大夫。药也是能乱吃的?
皇贵妃猛然警醒过来,大力点头赞同贺宁馨:“这话说得有理。要灵药,还是得寻太医院的太医更妥当。”
“皇贵妃娘娘高见!”贺宁馨忙奉承了一句。
两人说完宁远侯府,皇贵妃又问起镇国公府里的事情。
贺宁馨十分健谈,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大大小小的琐事都说了出来,还道:“郑娥妹妹是国公爷的恩人之女,当她是亲妹妹一样看待。如今我们国公爷不在府里头,臣妇想亲自送嫁去东南道的台州府,帮国公爷全了这个人情。”
听说贺宁馨要去东南道的台州府,皇贵妃不动声色地瞥了贺宁馨一眼,见她似乎眼有泪花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异样,试探地问她:“……镇国公夫人,你怎么了?”
贺宁馨拿帕子在眼角印了印,对皇贵妃道:“不瞒皇贵妃娘娘,臣妇是想起了我们国公爷。这一去半年,连个信儿都没有,臣妇实在很是担心他……”
皇贵妃听见贺宁馨终于拐到这件事上了,笑了笑,口气轻快地道:“你们国公爷不是去西南做了宣抚使?你有什么可担心的?”简飞扬明面上,确实是去了西南,并不是东南道。
贺宁馨一脸无奈的样子,似是有难言之隐,只是对皇贵妃低声道:“臣妇嫁了国公爷,就是国公爷的人。臣妇无能,无法帮国公爷分忧解难,只好嫁鸡隨鸡,嫁狗随狗,跟他生死在一处就是了。”像是下了一起赴死的决心,将皇贵妃吓了一大跳。
“镇国公夫人慎言!——外面男人的事,我们妇道人家也插不上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再说,镇国公是圣上的肱骨之臣,圣上要倚赖镇国公的时候多着呢……”皇贵妃话未说完,屏风后面似乎又有些异动。
贺宁馨无法再装糊涂,只好觑着眼往皇贵妃椅子背后一人多高的红木大屏风看过去,问皇贵妃:“娘娘可是养了猫了?怎么不断扑腾?”
皇贵妃忍了笑,道:“可不是养了猫?是我们四皇子的爱物儿呢。”
贺宁馨“哦”了一声,起身给皇贵妃行礼道:“臣妇在这里耽搁得太久了,还望皇贵妃娘娘恕罪。臣妇要赶在宫门下匙之前,去瞧瞧岚昭仪去。”
皇贵妃赶紧起身道:“哎哟,跟镇国公夫人聊得投缘,居然忘了这一茬了。——快去吧,本宫就不留你了。岚昭仪那边备了膳呢,你别枉费了她的一番心。”
贺宁馨又福身下去,行了一礼,才跟着大宫女出去,往岚昭仪住的岚清宫里去了。
贺宁馨去了老远,皇贵妃才转身回到殿内,对着屏风行礼道:“……陛下。”
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穿着黑底金丝龙袍的宏宣帝,胸前的蟠龙腾云被暗金丝绣得栩栩如生。
看见宏宣帝脸上有些无可奈何的笑意,皇贵妃也嘴角含笑,问宏宣帝:“陛下可放心了?”
宏宣帝似感叹,又似抱怨地道:“仪贞果然没有说错,如宁远侯先夫人那样的人物,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皇贵妃亲自提了茶壶过来,给宏宣帝到了一杯清茶,双手奉上给宏宣帝,道:“臣妾同镇国公夫人也算是熟人,她性子爽快,又和善大度,只是有些藏不住话。早先在宁远侯府里,因为看不惯宁远侯夫人裴舒芬的所作所为,故意对那两个孩子好一些,也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已。陛下平日里操劳的都是国事,想得多一些,是理所当然。不过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行事,经常也只是为了一时之气而已,没有如陛下一样想得多,看得远。”暗示宏宣帝多心了,且他从反水的缇骑探子那里得来的消息未必准确。
宏宣帝其实也没有全信从缇骑出来的那人说得话。若是信了,就不会这样多方试探了。
而皇贵妃这一世,着力要保全镇国公府,当然不会在宏宣帝面前,说一丝一毫让宏宣帝起疑的话。——宏宣帝因何对贺宁馨有所疑虑,皇贵妃是尽知的,自然也知道要从什么方向入手,最能打消宏宣帝的疑虑。
再说贺宁馨今日的表现,的确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宏宣帝知道她已经晓得简飞扬没有去西南,而是去了东南,也知道了此行危险万分。可是贺宁馨并没有拿出什么有效的法子,不过是起意要同自己的夫君死在一处而已。
是个坚贞的妻子,却不是个聪明的女人。
宏宣帝对自己的疑心也有些失笑,看着皇贵妃温言道:“这一次,是朕看走眼了,朕不如仪贞。——以后仪贞一定要多多提点朕。”
皇贵妃忙道不敢,又问宏宣帝:“那镇国公那边,圣上打算怎么办?”
宏宣帝对简飞扬也十分满意。——这样的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地将皇命放在了自己的生死荣辱之前,而且将一家大小置之脑后。这样的臣子,若是任他自生自灭,他宏宣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飞扬那里,朕自会命人接应。不过镇国公夫人那边,你要不要使人去劝一劝,让她不要去东南道?”宏宣帝知道贺宁馨要去东南道台州府送嫁,而台州府离承安府不过一日的路程。贺宁馨想干什么,宏宣帝当然心知肚明。
贺宁馨打消了宏宣帝的疑虑,简飞扬巩固了宏宣帝的信任。
对于这一对夫妇,宏宣帝便想着也要保全贺宁馨。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肱骨忠臣?
皇贵妃笑着点头道:“陛下有旨,臣妾莫不敢从。等会儿臣妾就使人给镇国公夫人传话去。”
宏宣帝点点头,道:“这事只有你出面了。”贺宁馨是外命妇,宏宣帝不能对她太过关注。
想起刚才贺宁馨说得老宁远侯的外室,宏宣帝已经有了计较。先前他还不知道这位外室手上有这么大的财力,倒是小看她了。如今既然知道了,那老宁远侯大概不可能只给她留下银子这么简单。这条线,到底让谁去跟一跟呢?若是真的如同他想得一样,老宁远侯留下的最后一根暗线,就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宏宣帝有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对皇贵妃笑道:“你也别小看妇人之间的咀晤闲聊,有时候,这些闲话里面,可是藏有玄机的。”
皇贵妃不明白,问宏宣帝:“陛下什么意思?”
宏宣帝笑吟吟地看了皇贵妃一眼,并未解释,又闲话了几句,和熙公主已经送了四皇子回来。
看见父皇也在这里,和熙公主有些惊讶,忙行礼道:“见过父皇。”
四皇子也有样学样,行完礼,就飞扑过去,抱住了宏宣帝的腿,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道:“父皇,小四的南瓜糯米糍……呜呜。”忍了一天的四皇子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和熙公主有些惴惴不安。
宏宣帝刚才站在屏风后面,却是已经对这件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四,你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你现在哭是什么意思?难道你阿姐罚得不对?”宏宣帝的弯腰抱起了四皇子,可是并没有被他的眼泪打倒。
四皇子止了哭,眨了眨泪意盈盈的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抱了宏宣帝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这幅样子,当然就是在认错了。
皇贵妃也嗔道:“小四你快下来,向你阿姐认错。”
四皇子赶紧从宏宣帝身上挣了下来,对和熙公主又赔礼道:“阿姐,我不是有意的……就是,就是心疼那些南瓜糯米糍……”
和熙公主才松了口气,含笑道:“以后可要记着别在阿姐的花样子上乱画了。”
四皇子抬起头,气鼓鼓地道:“小四要学画画!画的比那画师好,阿姐就只要小四的画做花样子!”
和熙公主抓起四皇子白胖的小手看了看,道:“嗯,阿姐等着。”
宏宣帝含笑看着姐弟俩互相打趣,温言道:“小四记着,以后要听你阿姐的话,不要再胡闹了。至于学画画,”宏宣帝顿了顿,“还是先练好字吧。你今儿描了几张红?”
四皇子的额头顿时冒出了斗大的汗珠,慢慢往和熙公主那边蹭过去,仰头看着和熙公主道:“阿姐带小四去描红啊?”
和熙公主想点头,又想着四皇子一直在自己这里,皇贵妃会不会不高兴,偷眼向皇贵妃看了一眼。
皇贵妃看向和熙公主的眼睛,笑着道:“那就麻烦和熙公主了。只要你别嫌小四烦。”
和熙公主马上笑道:“不烦,不烦。——有小四跟我作伴,我高兴着呢。”
皇贵妃怜惜和熙公主没有玩伴,沉吟道:“陛下,不如召临安乡君入宫,陪伴和熙公主?”临安乡君便是楚谦谦的封号。
宏宣帝心里有事,恨不得赶紧去养心殿里召了自己的首辅阁臣议事,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道:“后宫之事,你暂时拿主意吧。朕去批折子了。”说着,离开了凤栩宫,回养心殿去了。
和熙公主以前总觉得皇贵妃夺了自己母后的宠,可是自母后去后,因了小四的关系,和熙公主到皇贵妃的凤栩宫的次数多了些,却让她发现,父皇对于皇贵妃,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隆宠。看上去,也就同他们的母后差不多的样子。
和熙公主的心里平衡了许多。
看来大哥说得很对。在父皇心里,最重要还是他的江山社稷。
和熙公主有些同情地看了皇贵妃一眼,默不做声地福了一福,便带着四皇子去她的宫里去了。
皇贵妃如今掌六宫凤印,杂事缠身,也没有很多时候跟四皇子在一起。所以四皇子自己寻了一个玩伴,皇贵妃也甚是安慰。
这边贺宁馨在岚昭仪宫里坐了一会儿,说了些闲话,又看了看五皇子,见他年岁虽小,却比四皇子还有沉稳的样子,笑着对岚昭仪道:“小孩子都是活泼爱闹的性子,娘娘可别拘束了五皇子。”
岚昭仪怜爱地抚了抚五皇子的脑袋,道:“孩子的性子是天生的,我可从来没有教过他什么。”
贺宁馨便不言语,跟着说了几句话,便离宫回府了。
回到镇国公府,贺宁馨将宋良玉托人给她带回来的一把银色火枪拿出来把玩。据说这是外洋的最新式火枪,可以一次连发五枚弹丸。
过了十几天,伍文定的书信到了,写了满满的十六张宣纸,将东南道台州府四围的州府都详尽了介绍了一边。承安府是东南道的首府,当然介绍得最多。
于是,贺宁馨知道了承安府里六家倭人突然被灭门的事儿,还有承安府知府谢运一直抓不着凶手。另外谢运的两个庶女快要出嫁了,据说嫁得是两个从外面来到东南道,投靠谢运的江湖好汉。婚期本来定在明年,不过承安府知府谢运那里最近不知出了何事,突然将婚期提前,改在了今年十月份,比伍文定九月底的婚期,就晚几天而已。
看到这里,虽然明知简飞扬不会抛头露面,贺宁馨心里也漏跳了一拍,生怕简飞扬会是那两个江湖好汉之一……
转眼进了八月,京城里桂花飘香,各家勋贵府邸正式除了孝,可以嫁娶宴饮走动了。许多都快倒闭了的戏班子又活了过来,接了数不清的堂会,有时候甚至要一天跑两家勋贵府上。
这些憋了一年的达官贵人们,似乎要将这一年来失去的乐子要在一个月之内寻回来,借了各种名目大摆筵席,延请宾客。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一边忙着去各家赴宴,一边加紧给宁远侯楚华谨调理身子。又估摸着自己排卵的日子,硬拉着楚华谨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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