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听了蒙顶的话,非常惊讶。她知道,顾范氏一向很少出去的,最多出去走亲戚,或者去成衣铺子、首饰铺子看看新货,透透气而已。齐意欣便忙问道:“夫人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蒙顶看了上官铭一眼,对齐意欣意有所指地道:“这是夫人的事,奴婢知道得不清楚了。”眼神却往内室瞟了瞟。
齐意欣便明白蒙顶大概有话要说,可是这是顾家的家事,又不好意思让上官铭知道。
想到这里,齐意欣便对上官铭道:“七少,今儿不巧了。既然顾夫人不在府里,我先就不去道别了。七少要不先回去,我自个儿收拾东西就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吃药、沐浴,很多事情要做。”
上官铭有些依依不舍,可是齐意欣刚刚才跟他说过,让他尊重她,听她的话,便只好按捺住性子,道:“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别自己收拾东西,让丫鬟婆子做就行了。你还病着,别累坏了……”絮絮叨叨,交待了半天。
说得齐意欣的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丝希望。
也许上官铭,也不是她想得那样难以沟通。也许他们俩的关系,还是有希望的。
齐意欣想得很清楚。毕竟两个人结了婚,是要过一辈子的。情啊,爱啊什么的,虽然能锦上添花,但是这些东西,都是短暂的,长久不了。只有两个人能互相体贴、理解、尊重,还有两人的步伐一致,才能天长地久地过下去。
齐意欣明显心情又好了一些,还跟着叶碧缕一起将上官铭和上官辉送到了二门上。
不过叶碧缕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让齐意欣有些奇怪。
“表姐,你怎么了?”齐意欣到底不放心,一直追问。
叶碧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道:“没什么。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
齐意欣便不再问了,只是道:“你若是想说,再跟我说,别憋在心里面。”
叶碧缕点点头,笑道:“也没有那么严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两人进了各自的屋子,都开始指挥丫鬟婆子收拾起来。
顾远东这边出了齐意欣的梧桐院,便径直来到顾范氏的浮光院,顶头却碰到正从里面出来的顾老夫人、赵老太爷和赵大老爷一行人。
“二少来了!”赵大老爷赶紧跟顾远东打招呼。
顾远东微微颔首,又叫了顾老夫人一声“祖母”。
顾老夫人想起来顾远东拿走的那些东西,不想在赵家的人面前说起来,便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冷着脸道:“东儿,先送你舅姥爷和舅父出去,然后到我院子里来,我有话要问你。”
顾远东笑了笑,叫了个婆子过来,道:“你送赵家的两位老爷出去。”
顾老夫人气得拿手指着顾远东道:“跟你娘一个德行!”说着,扶了自己丫鬟的手,气呼呼地上了抄手游廊,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顾远东眯着眼,有些不善地盯着赵家两位老爷。
赵老太爷赶紧拱手道:“二少忙去吧,我们先走了。”说着,拉了赵大老爷,赶紧跟着婆子往二门上去了。
顾远东觉得有些不对劲,迅速来到浮光院的上房,却没有看见顾范氏的身影,连顾为康的人都没有见到。
“出了什么事?”顾远东马上叫了一个婆子过来,沉声问道。
那婆子也正着急,好不容易看见顾远东来了,便叽里咕噜,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地说与顾远东知晓。
听到顾老夫人说的那些话,顾远东都受不了了,气得拿拳头狠狠砸了大门的门柱一下,恨声道:“真是欺人太甚!——我受够了!”
说着,顾远东转身出了浮光院,来到外院,对顾平吩咐道:“给我把我们的人都召集起来,另外,给我发电报给在各地驻防的第一军团到第八军团的司令官,让他们随时待命!”
顾平以为出了大事,忙行了个军礼,道:“遵命!”
顾远东点点头,又出了自己的军机院,让人备了马,自己骑了上去,往上官家奔过去。
和顾为康一样,顾远东马上想到的,便是顾范氏去了上官家。
顾范氏如今没有了娘家,受了委屈,也只能去上官简氏那里诉诉苦。
结果和顾为康一样,顾远东也扑了个空。
上官简氏刚刚打发走了顾为康,现在看顾远东也来了,都是来寻顾范氏的,上官简氏神色也严肃起来,忍不住对顾远东呵斥道:“你都多大了,还让你娘为你受委屈!你看看人家的儿子,再看看你自己!——我虽然对你祖母也有不满,可是人家有本事,养了个好儿子!这个儿子宁愿让自己的妻儿受委屈,也要满足娘亲的愿望。你呢?你的孝顺在哪里?!让敌人闻风丧胆,在江东可止小二夜啼的顾少都督,你不会就这点子能耐吧?”
顾远东虽然性子暴烈,可是越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他越是冷静,从来不做那些热血上头,就失心疯的事。
上官简氏一阵数落,顾远东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他静静地听上官简氏训斥完,才沉声问道:“还请上官伯母指点,我娘到底去哪儿了?”
上官简氏发完脾气,也忍不住为顾范氏觉得伤心,哽咽着道:“你娘都是为了你!——不然她怎么会以公主之尊,受那老虔婆的闲气,受了这么多年……”
顾远东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赶紧抬起头,深呼吸几下,对上官简氏道:“伯母对远东不满,可以等远东找到娘亲之后,再来领罚。现在,请伯母告知我娘亲的去向,远东末齿难忘!”说着,一下子跪在了上官简氏身前。
上官简氏忙伸手扶了顾远东起来,以手拭泪道:“好孩子,别怪伯母多事,你娘实在太可怜了。——她到我这里只坐了一坐,就出去了。我的人跟着她一路去了海边,说她去祭祀去了……”
顾远东拱手对上官简氏行了礼,便大步离开了上官家的大门。
上官辉和上官铭正好坐了车回来,在门口跟顾远东打了个照面。
上官铭忍不住叫了一声“东子哥,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顾远东没有回头,翻身上马,伸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便扬鞭驱马而去。
顾远东的护卫也赶紧跟上,一行人往东阳城外的海边去了。
上官辉觉得不妙,忙叫了门子过来问了一声。知道今日顾家的大都督和少都督,都来见过上官简氏,上官辉连忙来到上官简氏的院子里问道:“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上官简氏拭了拭泪,道:“顾家的家事,你先别管。”
上官辉点点头,对上官简氏说起了自己家的事,道:“我已经查到,李家在京城和东阳两处修船坞,已经花了二十五万两银子,把他们家在京城的十几处店铺都典押出去,借了款。另外,他们还在江南定了货,定金付了五万两。”
上官简氏笑了笑,道:“不过三十万两,对李家大概是九牛一毛。——还有没有别的出息?”
上官辉想了想,道:“三十万两大概是他们帐面上有的现银。别的财产,变不了现,都是白搭。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没有想要他们倾家荡产,不过是警告他们一下,不要四处出击,把手伸得太长。”
上官简氏没有说话,挥手让上官辉出去了。
顾为康也是从上官简氏那里得到的消息,比顾远东早一步来到海边,顾范氏祭祀的地方。
只见在一片宽阔的白色沙滩上,顾范氏一身月白色素服,跪在一个香案前面,两手摊在地上,额头顶在地上两手之间的地方。
顾范氏忍了这么多年,到了今天,终于觉得有些到了极限了。
“父皇、母后、各位叔伯、兄弟、外甥们,范灵均今日给你们祭祀来了……灵均不孝,让你们英名受辱,地底蒙羞……”顾范氏哭得哽咽难言。
顾为康远远地看见,不由心里大恸,从马上下来,连滚带爬地来到顾范氏身边,扶着她连声道:“灵均!灵均!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都随你!”
顾范氏惨然一笑,侧过头看了顾为康一眼。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里,闪烁着顾为康看不懂的光芒。
顾为康吓得心惊肉跳,把顾范氏抱得更紧了。
顾远东从远处奔过来,看见顾为康的样子,恨得往地上“呸”了一声,便伸手过去,将顾范氏从顾为康怀里夺了过来,怒道:“你没脸再碰我娘一个手指头!”
顾为康看见顾远东这个样子,更是恼怒,呵斥道:“小畜生!——有你这样跟你爹说话的吗?”
顾远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顾范氏已经厉声对顾为康道:“不许叫我儿‘畜生’!——他若是畜生,你是什么?!”说着,顾范氏回过手来,抚着顾远东的脸颊,泪如雨下:“东儿,娘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娘对不起你,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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