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送到了,不走留着干什么。”
“消息送到了?什么时候送到的,我怎么没看到?”贺立盛简直要成了好奇宝宝,见段青恩还是眼睛方才书上看个不停,着急的从椅子上起来,一把把他手里的书拿了下来。
“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块吗?为什么我没看到送消息的人?”
段青恩默默地将桌子上那盘桃花糕拿起来放在了贺立盛面前。
贺立盛盯着桃花糕愣了几秒,“这、这就是消息?”
“对。”
得了肯定答案,贺立盛立刻坐到了段青恩身边,拿起个桃花糕就掰开,掰开一个见没有,又拿了一个掰开。
“诶诶诶,你干什么呢!”段青恩直接把剩下的桃花糕护到了自己怀里:“我晌午可没吃多少东西,你别糟蹋我的桃花糕。”
“我找消息啊。”贺立盛小心看了看周围,确定下人们离的足够远了,才凑过来小声道:“那戏本子里面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这种情况,消息都在纸上写着,然后纸就在糕点里藏着,掰开来,把纸拿出来,就成了!”
“你也知道是戏本子。”
段青恩又拿了个桃花糕放进嘴里,吃的两腮鼓起,显得十分人畜无害,“若是真的这么递消息,万一糕点送到别人手上了呢,或者万一送消息的不记得是哪块桃花糕里藏着消息呢?再或者,万一这糕点送来的时候正好有人,然后那人又想尝一口呢?比如说你,你刚才就吃了我一个桃花糕。”
贺立盛一想也是,洒了手,“那你说,这桃花糕怎么把消息带给你的,不藏在糕点里,难不成还藏在油纸里不成。”
“不用藏,我去买消息的时候说了,要是我猜中了,就送桃花糕来,要是我没猜中,就送枣泥糕,到时候看到枣泥糕,我自然会去买消息的地方问清楚的。”
“原来是这样……”贺立盛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说消息已经送过来了,因为看见桃花糕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自己猜中了。”
“你说你,你自己好奇想知道安居阁是怎么送消息来的,怎么让我去买,你自己不会买吗?”
“我这不是没银子吗?你就不一样了,父亲见了你就问你缺不缺东西需不需要赏,母亲更是把对牌都给了你,何等让人艳羡啊。”
贺立盛习惯性酸一句,又继续分析:
“怪不得这个安居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发展成如今这模样,果然是行事滴水不漏啊,连你这么一个没入朝堂也没功名的哥儿买消息,都如此小心。”
段青恩继续吃桃花糕。
贺立盛没得到回应也不气,继续念叨着:“我听闻朝中有人都在那安居阁买消息,据说他们消息卖的极贵,那些官员有钱买吗?”
“买不起,可以用别的消息换啊。”段青恩笑笑,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他们是官,得到的消息总会比平头百姓值钱。”
“也是,只是这么一买一换的,安居阁那肯定有许多消息,说不定还有家族幸秘,你说他们就不怕一些人发现自己的消息被卖了,跑去安居阁找麻烦吗?”
“没必要。”
段青恩吃饱了,打了个哈欠,“若是一些细微的小消息,得罪安居阁不值得,若是能够直接毁灭自身的消息,卖消息的人一定不会告诉他自己卖了他的消息出去,这个消息再现身,估计就是让对方粉身碎骨的时候了。”
“安居阁一旦发展起来,以后除非它的主人主动解散,否则没人能铲除它,各种消息汇聚其中,没人敢轻易下手,如果有想要自己不受威胁的官员,只管去买回来自己的消息就行了。”
贺立盛摸下巴,“可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就算是买回来,心里也安定不下来啊。”
“安定不下来也要安定,你这么想,加入你是一个五品官员,安居阁手上有对你来说致命的消息,你打算对安居阁动手,但你不可能直接杀上门去,肯定还要借助朝廷,而这个时候,一向收到消息最快的安居阁知道了这件事,他们手上有五品官员顶头上司的消息,你说,安居阁会不会利用这个上司,来对付想对自己下手的五品官员?”
贺立盛被他说的话弄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甚至还忍不住打了个颤,“被你这么一说,果然十分骇人。”
“还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是自己没做亏心事,也不用担心会有把柄落在人手上。”
“之前我只知道盛京出现了个专门卖消息的,还真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讲究。”贺立盛笑着打了一下段青恩的肩膀,玩笑道:“看你说的头头是道的,不知道还以为这个安居阁是你开的呢。”
段青恩笑着拿起了一块桃花糕,“你又怎么知道不是我开的呢。”
“哈哈哈哈你可别开玩笑,行了,既然知道了安居阁怎么递来的消息,我便先回去了,真不知道这安居阁突然出现是想做什么。”
贺立盛告辞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段青恩。
他打了个哈欠,拿起了桌上的戏本子和桃花糕,对着下人道:“我要去睡一会,谁也别进来扰我。”
“是。”
下人们都答应了,他推开门进了屋,上了榻,将包着桃花糕的油纸拆开,在上面洒了水上去,那上面便渐渐显出了字来,赫然是如今没有的阿拉伯数字。
等到字全部显出来了,他又打开戏折子,按照顺序挨个翻页,又将里面透露的信息写在了纸上。
【关东大旱,当地官员瞒而不报,灾民闹上官府,朝廷以造反罪名论处】
【赋税涨后,北城太守不忍百姓活活饿死,未曾逼迫百姓,前日,他被责令回京,赐下毒酒】
【贵妃兄长侵占民田,百姓告发,高成冰高大人递折子与上,三日后,高大人死于惊马,告发百姓家中起火,全家一十二口无一幸存】
短短的三行话,其中消息却惊人无比。
在繁华安宁的盛京背后,也不知藏了多少冤魂与仇恨。
段青恩看向了了最后一行话。
【汝城已起兵造反,只无银两支撑,也无人引领,敢问主子,是否要助其一臂之力】
看来,他的这位下属倒是聪明,知道他为什么要建立安居阁。
段青恩将这一张写满半张的纸张重新铺到桌子上,用笔沾了墨,慢慢将那些字用墨水盖去。
最终,在半张黑漆漆的纸上,点了一轮新月,又在空白地方画了森林小河流,河边还有一只老虎正低下头喝水。
正在描画着老虎身上的斑纹,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一个丫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段青恩眼未抬,只淡声问:“我不是说别来扰我吗?”
那丫头吓得一个激灵,很快反应了过来,自然上前将一盘子糕点放在了桌上,“奴婢瞧着哥儿喜欢桃花糕,就又让厨房做了一些,想着先悄悄地放进来,等哥儿醒了再吃。”
她眼往桌子上的那副画上瞥了眼,“哥儿不是说睡觉吗?怎么画起画来了?”
“怎么,我要做什么,还容得你来置喙了?”
段青恩笔尖还落在纸上,拧着眉不满的望着她:“我记得你是母亲身边的人,母亲一向会调教人,怎么你却如此不规矩?”
“哥儿,奴婢也是担心哥儿……”
丫头没想到他会生气,吓得身子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夫人、夫人送奴婢来伺候哥儿的时候说了,要奴婢时时刻刻谨记哥儿喜欢什么,爱什么,奴婢也是瞧见哥儿喜欢这桃花糕,才想着去厨房做一些来让哥儿吃。”
“行了。”段青恩手上一用力,一笔墨便凭白落在了那画的好好的新月上,他看了一眼这幅画,直接撂下了笔。
“我只是问你一句,你倒好,直接跪下吓我一跳,还害的我毁了这么一幅画。”
“奴婢知错,哥儿心善,只求哥儿看在奴婢是为了您好绕过奴婢……”
“照你这么说,我不饶了你就是不心善了?”段青恩语气不太好,“来人!”
外面守着的人立刻走了进来,“哥儿。”
“把这幅画扔了,再把这丫头送还给母亲,就说她规矩不好,让母亲好好教教。”
段青恩将自己送过去的丫头发还回来的消息一落到苗氏耳中,喜的她脸上立刻就带上了笑,“真的送回来了?”
王妈妈一边给午睡刚起的她梳头,一边应着:“是啊,那丫头哭了好久了,说是见大哥儿喜欢吃桃花糕,就去厨房叫人做了送过去,结果大哥儿嫌她吵了自己,硬是把人赶回来了。”
“赶的好!”
苗氏正愁着最近段青恩没惹祸事让他在段父那刷“段青恩是个混账”弹幕呢。
如今倒是好,瞌睡来了有人送了枕头。
“你去,叫人要是看见老爷回来了,就引到我这里来,他这些时日可是没少夸大哥儿,也是时候该让他看清楚大哥儿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对了!”一把拉住要走的王妈妈,苗氏又道:“去让那丫头就在我廊下跪着,一直跪到老爷来为止。”
“是,奴婢这就去。”
王妈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带笑道:“一定要让那丫头跪的站都站不起来,老爷才知道哥儿性子多暴虐。”
段父可不知道家里正有人等着自己回去,他正下了朝,还没到家门口,就见着一个小厮从里面出来,直接将一幅画丢在了墙角。
远远望去,猛虎俯首渴水,瞧着真极了。
他最爱画,一见这样的好画居然被这样对待,顿时着急了,连忙脚步加快:“你!站住!!”
等到上前了,他一把将画捡起来,一边小心吹着上面的风,一边怒视那丢画的小厮:“谁让你把这画扔了的!”
小厮吓得跪在地上:“是大哥儿让奴才扔的,说是画毁了,瞧着心里不痛快,还不如直接扔了。”
“哪里毁了,这哪里毁了!我瞧着不是挺好的吗!还有,恩哥儿什么时候会画画了,我怎么不知道。”
段父刚说完,就发现了新月的墨,脸上立刻露出了心疼神色来:“诶呀!!诶呀!!!”
“这么好的画啊,诶呀!!!”
那奴才连忙道:“大哥儿一直会画,只是画了大多都扔了,方才大哥儿在屋里作画,特地嘱咐了人别进去扰他,结果一个丫头闯了进去,大哥儿手下一抖,画就毁了,气的大哥儿还把那丫头发还给夫人了。”
段父听的一脸赞同加肉疼,“是该发还的,这么好的画啊……”
“这丫头怎么回事,毛毛躁躁,夫人也真是的,怎么什么丫头都往恩哥儿屋里放,他难得有这个心作画,真是……”
他实在舍不得扔了手里的画,索性抱着画就往屋里走。
刚进了苗氏院子里,就见着那跪着一个丫头,正一边跪着一边哭,楚楚可怜的。
“相公来了。”
苗氏听到动静笑着迎出来,见他眼睛往丫头那看,脸上露出了点尴尬来,“是我放到恩哥儿屋里的丫头,惹了恩哥儿不高兴直接赶回来了,还让我好好教规矩,我就罚她跪会。”
相公一向不喜欢体罚下人,何况这还是她这个母亲放过去的丫头,不生气才怪。
苗氏脸带笑容,期待的望向段父。
段父看看自己手里的画,再看看那个哭哭啼啼的丫头,脸带恨色,这么好的画啊……
他恨恨看了一眼毁掉画的丫头,冷哼一声:
“跪的好!!”
第31章 纨绔(6)
段父这辈子有三大好。
好诗,好画,好书,完全可以说是集齐了一个纯正文人该有的所有爱好了。
而如此,被踩到雷点的段父就正抱着手中一副被毁掉的画对着跪着的丫头激情辱骂:“真是不知所谓,家里哥儿都明明白白说了不让人来打扰,你还非要进屋寻哥儿说话,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怎么,你是打量着哥儿没成家,无娘子看顾着,你一个丫头便能翻身做哥儿的主了??”
段父在下人眼中是有威望的,只是因为他忙着朝廷的事,回来了也只是吃饭睡觉,自然是没空管教下人,比起一家之主但不管他们的老爷,下人们当然是觉得能直接管自己的苗氏更加要紧些。
可如今,段父被这样一幅画弄的起了火,他嘴皮子可利索的很,否则也不能在朝堂上和其他大臣吵个一整天,如今要骂可丫鬟还不是绰绰有余。
丫头委屈的辩驳:“是夫人要奴婢时时刻刻注意着哥儿,奴婢也只是听从夫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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