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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厘对上方墨询问的视线,不确定地回,“……他该不会让你这位前辈在剧组多关照关照我吧?”
  方墨摇了摇头,认真回答,“他让我不要掉以轻心。”
  ——墨哥,纪厘是我见过共情能力最强的演员,和他对戏,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难得听秦栎这么夸一位演员,于是方墨带着好奇心回国。
  “现在看来,他说得的确没错。”
  纪厘闻言,脸上露出笑意,心尖也钻上丝丝点点的甜。
  在外人口中听到秦栎对自己的绝对认可,这种感觉既愉悦又微妙。
  郁赋雅看破不说破。
  这秦栎,逮着机会就在外人面前把叽哩夸出花呢?
  她就没见过这么会暗戳戳秀恩爱的男人,生怕世界上还有人不知道他的纪厘的优秀。
  三人正聊着,助理带着戏服走了过来,“墨哥,试一下衣服尺码?”
  郁赋雅见此,主动提议离开,“墨哥你先忙,我们下午片场见。”
  “好。”方墨点点头,“纪厘,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对手戏。”
  纪厘从容回应,“还请墨哥不吝赐教。”
  ……
  下午一点,剧组进入最后的准备工作。接下来首场戏的情节很简单——
  旅馆老板的尸体被发现后,警方快速封锁了现场,并限制了所有可疑人员。
  死者是当年制造出多起凶杀案的罪犯,而嫌疑人里就有当年受害者的孩子?甚至致命的伤口全部一致。
  因此,男主穆钦被警方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刑侦大队队长高勇得知此事后,急匆匆地赶来。
  当年穆钦父母死后,一群穆家亲戚贪婪着穆钦父母的巨额遗产,已经是刑侦组组长的高勇不忍心将穆钦推到那群豺狼堆里。
  这十年间,高勇似兄似父地关照着穆青,他完全没想到——
  自己亲手看到的孩子居然卷入了这么一场凶杀案?而且还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两人碰面后,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强烈对峙,更形象得说,是高勇单方面的发泄,缺乏同理心的穆钦无动于衷。
  其实,这场戏是难的。
  两个人物一静一动,一冷一热,还得表达出旗鼓相当的戏感。
  尤其是对于纪厘来说,他的情绪化塑造要比方墨得更不容易。
  他要在这种看似安静的情绪下,表达出内心对于死去凶手的恨意、愤怒,不能手刃杀父杀母仇人的不甘,以及被栽赃陷害的憋屈。
  荣童给两位演员讲完戏,坐回在监视位上,由现场导演在演员和机位之间做最后调整。
  “荣导,咱们一上来就安排这么难的戏份,对演员不太友好吧?”副导演低声感慨。
  一个是退圈多年再演戏的方墨,一个是首次担任大男主的纪厘,两人的压力本来就大,而且融入角色终究需要时间。
  有些演员入组越久,演技才会越好、越入戏。
  “有压力才会有动力,等着看吧,我研究过他们两人的戏路,都是遇强则强型的演员。”
  开机第一天就抛出这样的戏份,要是能直接塑造好角色,接下来的人物塑造就会更得心应手。
  如果不行,大不了就是浪费半天时间,纯当替这两位演员找找戏感。
  毕竟才刚开始拍摄,剧组全体在时间上还是够用的。
  “荣童,差不多了。”现场导演走了回来。
  “纪厘,方墨,差不多的话,我们就开始了?”荣童拿起扩音器喊。
  纪厘和方墨分别比了一个ok的手势,静静地在自己的拍摄位上准备。
  荣童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嘹亮喊下了电影剧组的第一次‘action’。
  摄像器材启动,打板声后,早已进入角色状态的纪厘睁开了眼。
  …
  一夜暴雨过后,空气里的潮湿无声浸润。
  纪厘站在窗前,黑色的衬衫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加单薄。
  他戴着银丝细框的眼镜,薄色的眉眼在阴雨天的笼罩下又淡了几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与世无关的漠然。
  这第一个镜头,就将穆钦最外表的那层性格展露出来。
  在场的女性员工看见纪厘的模样,会心一笑——
  剧本里的穆钦就是长着一张好皮囊,格外受人喜爱。只不过深入了解后,才能明白他自幼残缺而黑暗的灵魂。
  镜头随着他的视线往下探。
  一楼的外庭已经围起了警戒线,附近有不少住客听说这事,都赶来看热闹。
  很快地,警方就抬着一个裹好的尸体走了出去,浓烈的血味浸入了潮湿的空气。
  因为致死的血窟窿过多,经过一夜的吊流,死者体内的血都快流干。
  在旁围观的人纷纷捂住口鼻,仿佛害怕这样的邪气入体。
  只有二楼的穆钦维持着原本的面色,事不关己的像是在看一场热闹。
  只是在看见装着死者的车离远后,他的眼里才凝聚起一丝尖光。
  仔细时,寒意十足。
  紧闭的房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了看守的警员喊道——
  “周队!”
  命案发生后,隔离出来的房间成了‘关押’穆钦的场地。
  砰,啪。
  房门被人用力踹开,又用力带上。
  方墨饰演的周勇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被熨得平整的制服上沾染了外面的雨丝。
  “小钦,你告诉我,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质问里压着怒气,带上了一丝担忧的颤抖。
  不像现在的某些年轻演员一样,拍戏台词随便念,全靠后期配音增色。
  方墨那一代的演员是最讲究该台词功底的,即便隔了十年,他的水准一如既往的在线。
  纪厘饰演的穆钦看了过去,淡回,“来玩。”
  “来玩?”方墨拧着眉,将他一把拽到了身侧,从牙缝里蹦出低声。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从推断的死亡时间来看,就你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嗯,我知道。”
  要不然,他也不配得到特殊待遇,独自扣在了这里。
  方墨看着青年无动于衷,向来镇定的他终于忍不住吼道,“你知道个头!”
  不在家里好好呆着,非得请假跑到这种地方,还一夜之间卷入了凶案?结果死者还是当年逃脱的杀人凶手?所有的致命伤口都和当年一致。
  除了深受当年案件牵连、还是法医的穆钦,还有谁能做得到?
  要不是对方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周勇都想要第一时间把他列为重点嫌疑人。
  两人无声对峙着。
  终于,纪厘眼底的薄冰破开一丝裂缝,“确认了吗?那个死者是当年杀我父母的凶手?”
  “……”
  方墨饰演周勇沉默了两秒,回,“还在最终确认,不过在他房间紧锁的柜子里找到了凶器和照片。”
  不仅如此,还有对方疯狂杀人后写下的心得。
  不像其他杀人后害怕躲藏的凶手,旅店老板显然是把这件事情当成是可以炫耀的经历。
  只是碍于社会层面不能共享,所以他才记在自己的日记本里。
  目前搜寻到的基本信息都和当初案件进展时的大差不差,就连死者的样貌也和当年的凶手侧写符合,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追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凶手居然以这种方式浮出水面,周勇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他死得还不够惨。”纪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折射出一丝冷静到恐怖的寒光。
  “什么?”方墨不敢置信。
  纪厘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细长的烟,当着对方的面点燃,“要是我,会先用特制麻醉放倒他,让他头脑清醒却手脚无力反抗。”
  镜头推进——
  纪厘熟练地将烟含入自己薄红色的唇,他拢住一口烟雾,再慢悠悠地吐出。
  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经过他的美化后有种淡淡的性感。
  缥缈的烟雾四散,那双藏在朦胧中的眼眸露出从未有过的杀意。
  法医,是最懂生命之弱的。
  “用解剖刀一点一点剥开他的皮肤,再拿刀尖割开他浑身上下的血管,放心,这些血冒不出多大的剂量,只会让他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死去……”
  用最理智的方式,说着最恐怖的作案手段,偶尔上扬的尾调还粘上了一丝趣味,仿佛是在陈述一项很好玩的游戏。
  安静看戏的工作人员们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激起一阵寒毛。
  纪厘是怎么做到的?
  不说话时,让人觉得他是冷静睿智的斯文雅士。这一开口,又成了残酷至极的罪犯败类。
  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一段台词的功夫,这双重性格的反差就在他的言行举止间展露。
  男性工作人员觉得纪厘演技强悍,女性工作人员则是被他迷了眼,忍不住压低声音讨论——
  “绝了,看着这样的纪厘,我的双腿都要软到打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