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顾宁又重新把那封信捡起来看,嘴里跟着轻声念道:“娘,想兆儿了没……”
顾宁把信看了一大半,通篇的娘和兆儿,她眉头越皱越紧,低声抱怨似的说了一句,“你爹跑哪儿去了,平日里话那么多,这会不知道吱一声?”
话虽这么说,毕竟还是兆儿的亲笔,虽然错字一大堆,顾宁还是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读了下来,大体意思就是说兆儿生辰快到了,这小家伙想着跟娘一块过生辰。
意思上倒合情合理得很,就是……顾宁觉得纳闷,这么一件事,这小不点上府上来说一句就是了,还用得着写什么信?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顾宁也就作罢,正打算把信纸收起来,冷不丁地却瞧见后头好像还有一行字。
顾宁挑了挑眉,把信纸翻了个面。
信纸掉了个面,上头出现三行跟第一张纸全然不同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像是这么薄薄的一张纸不够主人发挥似的。
顾宁刚看完第一行,脸就黑了。
前头一页都是我瞎编的,别当真。
顾宁磨了磨牙,目光往下移了移。
署名上赫然写着沈沉渊三个大字,渊的最后一笔往下拖了长长的一截,看起来张牙舞爪的。
顾宁沉下脸色,这人是不是闲得慌?
她返回去接着看,第一行跟第二行之间的缝隙还插了一行字,像是信主人写完了回头看时,临时想起来才补充的这么一件事。
信虽然是我写的,但那些错字都是仿着兆儿那小孩平日的功课来的,半点没冤枉他,他的错字跟这比,只多不少。
行吧,行吧。
顾宁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人为什么要仿照兆儿写这么一封信?
这把他无聊的,都快每个人样了。
顾宁接着往下看,终于把这一桩莫名其妙的悬案给破了。
我近几日有些不方便,不在京城,但是兆儿生辰那天肯定赶得回来,兆儿那小东西整天没心没肺的,我早催他来请你了,这小东西忘性大,转头就给忘了,没办法,我又想见他娘,只能帮他捉刀了。
顾宁看到这儿,抿着唇笑了笑。
第三行字跟前两行相比,规矩得简直不像话了,好歹一笔一划都是清清楚楚的,没乱七八糟地连成一片。
我就那么一天有点空当,就当来看看我,行不行?
顾宁凝神看了片刻,心口不一地说了声“不行”,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笑了一声,把信又翻了回来。
方才没注意,这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再来看“兆儿”给她写的这封信,顾宁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看到最后,简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什么“兆儿好几日没看到娘了,想娘想得紧。”
“娘要是不来的话,兆儿肯定伤心死。”
“求求娘了。”
“……”
顾宁在心底轻轻呼了口气,沈沉渊这没脸没皮的程度让她很有压力啊!
顾宁笑得不行,把信塞回去的时候,手抖到差点差点把信撕出一个大口子。
不过笑过后,顾宁又想起了沈沉渊在信里说忙的那件事,他一个世家子弟,顶多顶了个少将军的头衔,怎么就能忙成这样?
是太子那边的事?还是兵营了又出了什么岔子?
上一世顾宁没在这三年怎么跟沈沉渊相处过,对他的私事知之甚少,记忆里那点东西还没她自己半猜半蒙来得可靠。
那件事……应当是过了吧?
…
沈沉渊在心里头说忙,后来的那段时间就真的没跟顾宁见过面,直到兆儿的生辰快到了,顾宁也就收到他的几封信而且,上头字迹匆忙,话也没写几句,显然这主人没有当初那么多的闲心雅致。
顾宁一封封收好,都放到了当初沈沉渊写的那种小纸条的旁边。
陈嫣许是真的被顾宁唬住了,之后没了什么动作,连府门统共也没出过几日,看起来俨然成了一个本分的。
兆儿生辰那天,顾宁刚进府门,正想着去找兆儿,刚一转身,一个小人已经扑到了她腿上,脸蛋搁在她膝盖上,仰头看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喊:“娘!”
顾宁应了一声,下意识往左右看了几眼,捏了一会兆儿肉嘟嘟的脸肉,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爹呢?”
兆儿撇撇嘴,看向顾宁的身后,“爹!娘连一炷香口没忍住!”
顾宁一愣。
后头一道低沉的声音,里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你娘想我想得紧呢。”
一道瘦高的身影走到顾宁身边,轻轻把顾宁的手从兆儿脸上拉了下来,温热的手指圈着她的手腕,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那人挑眉看她,“这么想我,也捏捏我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没食言,沈辞露面了!!(破音
第34章
顾宁手肘撑着桌面,手指无意识地在脸颊上轻敲,辰王好像在对面说着什么,但她一点心思都没有。
她正饶有趣味地看着楼下。
“顾宁,”辰王皱了皱眉,顺着顾宁的目光往茶楼下看去,“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一道颀长的身影在底下站着,五官大半藏在阴影中,从茶楼上看去,只能勉强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脸部轮廓。
单单这么看着,就知道身影的主人长得不会差。
辰王凝神看了片刻,没瞧出来,“这是谁?”
顾宁依旧瞧着,漫不经心地回道:“沈沉渊。”
说完又转过来冲辰王挑了挑眉,“好歹跟我们斗了这么多年?这都不能认出来?”
辰王顿了一下,回过神来冲顾宁笑了一笑,“就露了那么一点脸,谁能认出来?”
顾宁翘了翘嘴角,“我呀。”
辰王笑着摇了摇头,“也是,说起来,京城里找不到比你更了解沈沉渊的。”
顾宁浑不在意,“毕竟斗了这么久。”
辰王探身又往楼下看了看,脸上扯出一个玩味的笑,“他对面那个是尚书的女儿吧,顾婉。”
顾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咱们的死对头你认不出来,这位尚书家的千金你倒记得清楚得很。”
辰王笑笑,“没办法,这位顾姑娘的长相好歹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看了顾宁一眼,“要不是上头还有个你压着,说不定这第一的头衔就没争议了。”
顾宁喝了一口茶,没搭理他。
辰王对那人好似颇有兴趣的样子,一连看了好几眼,“瞧这样子,这顾姑娘八成是心有所属了。”
顾宁也跟着往楼下看了看,正巧看见顾婉一脸娇羞地站在沈沉渊面前,面颊染粉,当真是美不胜收。
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沈辞,这人长是长得好,但不解风情得跟个柱子一样,眉眼低垂,脸上淡淡地没什么表情。
顾宁饶有兴致地点点头,“缠了沈沉渊好几个月了,但我见到的,她就给沈沉渊送了好几回吃食。”
辰王啧啧两声,莫名瞧了顾宁两眼,“沈少将军这是好事将近啊。”
顾宁嗤笑一声,“这好事进不了沈家的门。”
辰王挑了挑眉,眉眼之间颇为玩味,“怎么说?”
顾宁轻笑一声,“这不是有我?沈家如今势头不小,在圣上面前颇为得脸,沈沉渊要是娶了顾尚书的女儿,两相联手,日后麻烦不浅。”
辰王简直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仿佛这事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所以你想怎么做?”
顾宁坏笑一下,“把人楼下两位请上来聊聊。”
辰王听了这话,正想打法仆役下去请,没想到顾宁直接探出了身子,两手撑在窗棂上,微微笑着向茶楼下喊:“沈少将军。”
沈辞闻言一僵,好一会才抬起了头。
茶楼外头有一颗桂花树,正是开花的时候,枝叶上都是些细细小小的白花,浓香刺鼻不说,枝桠向外探出,遮了不少路,沈沉渊这一抬头,他上头的横七横八的枝桠露下些日光,斑斑驳驳正洒在他脸上。
顾宁笑意不减,“上来坐坐?”
沈沉渊抿了抿嘴唇,没说话,但也没低下头直接走,就这么和顾宁对视着。
倒是他面前站着的顾婉,抬头看见顾宁,冲着她笑了笑,不胜温婉道:“顾姑娘。”
顾宁点点头,转回目光看着沈沉渊,盛情邀请,“辰王近日带回来一些好茶,也是今日遇见了,不如上来尝尝?”
沈沉渊视线往旁边移了移,这才看见了坐在顾宁对面的辰王,辰王半侧着身子,冲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沈沉渊沉吟片刻,正想说不必了,没想到顾宁眼睛发亮地看着沈沉渊手里,兴致勃勃道:“沈少将军提着的桂花糕是城西那家徐家做的吧?赶巧了,我今日去买时他们家已经关了门,辰王的好茶也没什么吃食配。”
顾宁顿了顿,弯着眼睛继续道:“沈少将军不要小气啊,我们请你和顾姑娘喝茶,你请我们吃桂花糕,如何?”
沈沉渊没说话,顾婉看了几眼他的脸色,又抬头看着楼上一脸淡笑的顾宁,犹豫了半天,自己拿捏着主意客气道:“谢了顾姑娘的好意了,还是不打……”
最后一个扰字还没出口,沈沉渊突然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个“好”字。
顾宁笑了,吩咐下人道:“去,把两位贵客迎上来。”
等人的间隙,辰王打量了顾宁好一会,没看出这人打算给即将过来的两位贵客下什么绊子,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咔。
顾宁把杯盖盖回杯子上,抬眼看着对面,“等着吧。”
辰王一挑眉,眼中玩味意味更浓,“行。”
从下头上来统共没两步路,辰王刚说完这句话,沈沉渊和顾婉就已经被小厮领着到了门口,辰王站起来迎客,顾宁慵懒地坐在那儿,没站起来,就那么懒懒地看着沈沉渊。
沈沉渊一眼就看到了顾宁,沉默地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辰王本就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何况来的两位一个是尚书之女,一个是京中正威名赫赫的沈辞,礼数自然是拿捏得毫无差错,客客气气地把两个人请到了桌边。
顾宁这才直起身子,跟两位被她请上来的贵客打了招呼。
沈沉渊坐下,把手中的桂花糕放到了桌上,一言不发地推到顾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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