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两人才下了火车,这一趟火车走的慢,总是停靠让车,搅的周励火急火燎的,这一下火车就匆忙往医院赶。
医院里周长海正守在周怀玉的床前,除了他之外还有华若。
华若也是刚听说周怀玉住了院,她急急忙忙的赶来,正好碰到蔡恨竹从病房出来,要回家。
蔡恨竹看见华若竟然来了,堵在门口冷眼看着她。
华若的目光从蔡恨竹身上越过去,直接看向周长海,可也未在周长海身上停留,只是淡淡道:“我来看周叔叔。”
周长海和华若也是许久未见,这次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周长海连忙站起来,道:“好好。”
他抬头就看见蔡恨竹,蔡恨竹本是来看一眼就要走,没想到这一会儿竟不走了,站在门口往里看,气的脸都僵了。
周长海不想理她,想着这个时候了还置气,真有这女人的。于是怎么看蔡恨竹都怎么不顺眼,还不如华若,冷淡大方,不斤斤计较。
周长海免不了白了蔡恨竹一眼,蔡恨竹可看的清清楚楚的,见自己男人竟然当着前女友给自己白眼看,顿时气的就要冒烟了,踩着高跟鞋啪啪啪就走了。
华若听到蔡恨竹离开的声音,连看她一眼都没看,只是瞧着病床上的周怀玉问:“周叔叔怎么样了?”
“度过危险期了。”周长海说,“医生说现在就等着他醒来。”
“怎么会这样,周叔叔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
周长海怎么好意思说是被自己气的,被自己那一家人大过年给气成这样的,便小声道:“他原本血压就高。”
华若听了,转头看一眼周长海,周长海立刻就心虚了,往一旁别一下头,不敢再看华若。
华若在周怀玉身边坐着,两人就再也没说话,直到华若问周长海:“通知周励了吗?”
周长海自然是想不起来通知,可他听刘妈说了,给周励打了电话,便道:“刘妈说打过电话了。”
华若点点头道:“是要通知他的,他心里只有这个爷爷了。”
华若说完,又看向周长海,“你知道周励结婚的事吗?”
周长海只能回答:“自然。”
华若本还想问他几句,可一看周长海那副不怎么想谈的表情,也就算了,淡淡道:“算了,反正你也从来没关心过他,就跟没有周励这个儿子一样。”
蔡恨竹走的时候故意没有关房门,华若也为了避嫌,进来后也没有关,于是,在周励到达病房门口时,就听到了华若的这句话。
他站在病房门口,灯光从头顶上打下来,落在他的头发上,眉毛上。他的眼睛下面,一直到鼻梁处,都是阴影,只有鼻尖,那里落下一道灯光,下面的嘴角又隐在了黑暗里。
张抗抗看着周励,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拉着周励往前跨了一步,道:“我们来了。”
华若正专心的憎恨着周长海,周长海则在是不是要感觉愧疚的边缘反复游走,谁也没注意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直到张抗抗拉着周励进了病房,他们才一片恍然。
华若连忙站起来,看着周励问:“你怎么来了?”
周励没有看她,只是走到周怀玉身边,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周怀玉,然后对着张抗抗伸了一下手。
周励伸出手时,正好从华若身边侧过,华若见状,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周励小声道:“抗抗,来。”
张抗抗伸出手,拉着了周励的手道:“好。”
周励看着周怀玉便说:“爷爷,我和抗抗来看你了。”
周怀玉当然没什么反应,只是躺在那里。
周励摩挲着周怀玉放在身侧的手,然后站起来对张抗抗说:“咱们去问问医生。”
两人便手拉手去了医生办公室。
周励这一去,周长海就有点怕了。他没给华若说实话,可医生会给周励说实话,说周怀玉这是被气的,气成这样的。
周长海有点怕周励,立时胆战心惊的,悄悄抬头看了周怀玉一眼,就说:“要不,要不我先回去吧。”
华若立刻说:“周叔叔躺在这里,三天了还没醒来,你要去哪儿?”
周长海有点怕,指指外面说:“这不是周励回来了。”
华若气的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的,瞪着周长海,觉得自己当初是怎么瞎了眼了,看上这么个玩意。
周长海说完,就听到门口有人说:“是啊,老爷子最喜欢的大孙子回来了,还不能让他回去?就算轮,也该轮到周励一次了吧。老爷子最疼他了,可他跑的又是最远,谁也别想摸着。”
蔡恨竹说着话,哒哒哒走进病房,拉起周长海就要走。
周长海见她又回来了,还拉着他不肯放手,便用力一甩,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蔡恨竹瞥一眼周长海说:“我是想来看看你们多年未见,是不是有说不完的话。”
周长海被说的脸上一阵红,立刻斥道:“胡说八道。”
蔡恨竹瞪着他:“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了,你就说你走不走吧。”
周长海本来是想走的,可此刻被蔡恨竹逼着,他又不想在华若面前落下一个怕老婆的话柄,就说:“我不走。要走你走。”
蔡恨竹要气死了,伸手使劲在周长海腰上拧了一把,拧的周长海差点叫了出来。
“你走不走?我问你最后一遍。”蔡恨竹威胁道。
“不走。”周长海说。
蔡恨竹看一眼周长海,又看一眼华若,冷笑一声,“行,周长海,真有你的。你不舍得走是吧,那以后就别想进我的家门!”
蔡恨竹说完就往外冲。
谁知道怎么就这么巧,正好撞到了往里走的张抗抗身上。
张抗抗压根没想到屋里此刻会冲出一个人来,不偏不倚的撞在自己的右肩膀上,她吃痛的往旁边一躲,蔡恨竹失去了重心,摇摇晃晃的又搭在了张抗抗身上。
周励在旁边用力拉了张抗抗一把,把他拉进自己怀里,蔡恨竹穿着一双高跟鞋,身上没了依靠点,立刻就歪了过去。
幸好她双手扶着了地面,要不然必须摔一个大马趴。
蔡恨竹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张抗抗就骂,“你没长眼啊。”
张抗抗也不示弱:“是你冲出来的好不好。”
周励拉着张抗抗,看向蔡恨竹:“这么多年不见,还是那么爱骂人啊。”
蔡恨竹这才发现是周励,她摇晃着身体,走到周励跟前,说:“你说谁?”
周励看着她,“你。”
蔡恨竹气的指着周励骂:“你有病吧,你们一家都有病是不是,一个你爸,一个你。”
周励纠正道:“你错了,我没有爸爸。”
蔡恨竹冷笑一声,看向病房里的周长海,“行,你们一家人,行。”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周励却在她身后道:“你等等。”
蔡恨竹只能转身问:“怎么?”
“医生说我爷爷住院是被气的,是吗?”周励一双眼睛狠戾的看着蔡恨竹。
蔡恨竹有点心虚,却伸手指了一下周怀玉道:“你问他吧。问问你爸他都干了什么。”
蔡恨竹说完就踉踉跄跄的逃走了。
周励走进病房,华若和周长海两人他谁也没看,只是走到周怀玉身边,拉着周怀玉的手说:“你们都走吧,太晚了,我不想这个时候再和你们吵,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周励说完,那边周长海立刻从病房逃了出去。
华若看着周励,想说让他也休息一下,毕竟坐了那么久的车,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说,拿好自己的包,也离开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周励坐在周怀玉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喃喃道:“爷爷,我来晚了,都是我不好。”
一九八零年二月二十七,周励在陪了周怀玉一段时间后,周怀玉终于出院了。
周怀玉出院的那天所有人都来了,一直没露面的周蔡和刘娟带着孩子也来了,周蔡见到周励之后,一张脸梗着,一句话也没有。
他不和周励讲话,周励更不会理他。倒是刘娟一直在张抗抗身边转,大嫂大嫂的叫着。
张抗抗觉得刘娟并不是真心想要叫她,而是想趁机多问她一些问题。
刘娟这一趟就纯属是来凑热闹的,她早就听说周励回来了,还带着他媳妇儿。
刘娟听说过张抗抗的情况,一个寡妇带着五个孩子,只是这些数字就足够壮观了,她还听说张抗抗长的十分漂亮,又在读大学,这一通下来,刘娟就直想见见与众不同的一个人物。
刘娟觉得,她们俩个都是农村出来的,必然会很像。
其实刘娟一直纠结于她的出身,因为蔡恨竹一开始就是拿这个大作文章,说自己是农村来的,她看不上眼。可刘娟这下有了说辞,农村来的怎么了,周励他媳妇也是农村来的,这样无形中,她好像就有了可以站队的人一般。
刘娟对她和张抗抗的碰面十分期待,想着她们是怎样的同一种人,可以有很多可聊的,可真的见了面后刘娟才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这个队绝对没法站。
刘娟一手抱着周焱,一边拉着张抗抗问东问西,张抗抗觉得她的问题既唐突又冒昧,自己明明和她不熟,可她真的什么都能问的出口。张抗抗便不再回答她的问题了。
周励扶着周怀玉,他站在周怀玉左手边,右边是周星,周星一边搀着周怀玉一边偷偷抹眼泪,身旁跟着的是周星的男人。
“要是我不回家,是不是你都不打算告诉我了,爷爷。”周星有点生气,周怀玉住院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她,还是她回一趟娘家,听她嫂子嘟嘟囔囔说起才知道的。
周怀玉走的很慢,听见大孙女哭了,就说:“怎么会不告诉你,别哭了,叫我说,谁都没有我大孙女好。”
周星抹着眼泪,道:“我大哥都从外地赶来了,我才知道。他们真的当我是嫁出去的女儿,什么都不告诉我了。”
周怀玉安慰她:“好孩子,以后啊爷爷和你说。不管你嫁给谁,你都是爷爷的大孙女。”
周励在一旁扶着周怀玉,叮嘱周星道:“好了,别哭了,爷爷刚出院,你别让他紧张。”
周星连忙道:“不是,爷爷最喜欢我这样了,是不是爷爷。”
周怀玉爽朗的笑了几声,说:“是是。我啊,就最喜欢你们俩个了。”
周蔡在后面跟着,和他妈并肩走,听见周怀玉的话,气的直皱眉,转头看向蔡恨竹,蔡恨竹给他使眼色,让他有气也憋着,不准说。
一家人走到路边,周励就说:“我送爷爷回家,你们不用管了。”
周长海巴不得一声,指指路边停着的车说:“正好车里也坐不下,那你们上车走吧。”
周励理都不理他,扶着周怀玉就上了车。
张抗抗也跟着坐上了车。
小汽车突突突驶走了,周蔡才说:“看看我爷爷偏心眼偏的,就喜欢周励,到哪都是拉着手,我连周励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蔡恨竹瞪他一眼:“你自己没本事你赖谁。你爷爷说了,他两个房子,现在住的这个留给周星,老宅留给周励,你啊,就喝西北风吧。”
周蔡一听,更急了,“他周励算个什么啊,就是一个私生子呗,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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