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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说得婉转,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大家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谁让人家已经把盐俭县牢牢握在手心呢。
  以前他们可是跟他对着干的,要是这人存心找麻烦,他们还真没法子。
  各位员外纷纷看向刘员外等他拿主意。
  刘员外笑容可掬,挥退这些妓子,主动上前给小四斟酒,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县令大人侍母至孝,真是感人啊。这酒可是清风楼最拿手的秋露白,以前也是做过御酒的。大人不妨尝尝。”
  喝酒而已,小四倒也没推辞,端起来细细品了一小口,“不错,这酒当得起御酒二字。”
  刘员外又给他满上,脸上堆笑,真心又诚恳,“刘某钦佩大人人品,以后我刘某人唯大人马首是瞻,请大人一定干了此杯,收下我这一番心意吧。”
  他说得如此谦卑,小四笑容可掬,跟他碰了一杯。
  待他敬完,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小四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员外们纷纷献礼,一个个红封送上前,刘员外老脸笑成一朵花,“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县令大人千万别嫌弃。”
  小四将他们的红封一一退了回去,站起来,围着饭桌将众的脸色尽收眼底,他笑眯眯开口,“前些日子你们联合吴江和高秉仁对我发难。我一早便知。但是我顾某人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只要你们能够听我的话,将自己名下所有良田都到官府登记,我可以在此保证,今后绝不为难他。”
  众人面色大变,果然是要冲他们开刀了?
  小四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给他们算一笔账,“一亩良田,就算你们全赶上好时候,也才得一百八十文。三成税也才五十四文。一顷地是五十四两银子。十顷地是五百四十两。”他随手打开一张红封,亮给大家看,笑了起来,“你瞧,这一次就给了我两百两。”他话峰一转,“如果我要使衙役们去你们店里跑几回,你们损失不就补上来了?”
  他弹了弹衣袖,神态颇为闲适。
  他这是威胁!员外们脸色一个个铁青,显然没想到这人居然不贪财,一心只想着做好官。
  小四深知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道理,笑眯眯道,“是做敌人还是做朋友,就看各位的选择了。不妨告诉各位,我上头有人。”在众人目光移过来,他端着酒杯饮了一小口,笑眯眯给大家解惑,“现任知府大人就是我的泰山。”
  想将我整垮,下辈子吧!
  众人面色如土,显然没想到这一茬。
  小四浅浅一笑,落了座,“不妨给大家交个底,我呢,只想当个好官,为民请命的清官。谁要挡我的路,就和那吴江和高秉仁一样下场。在座各位都是聪明人,相信你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态度强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员外们心中暗恨,早知如此,当初他使人查良田,他们何苦让人去拦?很显然他记了仇,他们却无可奈何。
  眼见着气氛紧张起来,老二眼珠子转了转,上前帮小四打圆场,站起来给大家斟酒,“其实你们想想,钱财乃是身外物,你们一代代经商,已经积攒不少财富,只会让你们的财产增加,并不能提高你们的地位。你们应该培养家族子弟,像我四弟这样考取功名,当个官,你们家族就有了底气。你们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些员们们纷纷交换眼神,有的人眼珠子转了转,“大人说笑了。”刘员外将红封送上前,“现在奸臣当道,县令大人就算想当清官,也没人会记得大人的政绩。何不你好我好大家好呢?”
  到底是年轻,不知道当贪官的好处,只想着青史留名,却不知清官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多少官员当初都是打着‘为百姓谋福祉’这个宏愿,但等他们当了官,这些伟大志向都会抛到九霄云外。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清官容易得罪人!会被别的官员打压!水至清则无鱼,尤其是当今朝堂,当个清官,只能像崔知府这样,被贬至边陲小地,升迁的机会已是微乎其微。
  又有一员外附和,“就是,我听说那福州安阳县县令也是个清官,寒窗口读十几载年,好不容易考上功名,却不会当官,非要沽名钓誉去当那清官,兢兢业业干了四年多,谁看到了?皇上听信奸臣的话,说撸就给撸了。”
  又有一人苦口婆心劝道,“就是!当清官太危险,不如当个糊涂官,多捞些银子,打点上峰,也好早日到京城做官。”
  ……
  一人接一句,倒是把当贪官的诸多好处数了个遍,小四听得分外刺耳,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大怒,“我娘说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们要是打着贿赂我的主意,我劝你们趁早死了心。”
  大家见他发这么大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住了嘴,将手里的红封揣回兜里。
  老三坐在旁边,瞧着这一幕,心里暗乐,吃饭还能看一出这么好的戏,真是下饭。
  员外们惹怒了县令大人,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答话。
  刘员外当仁不让被大家推出来,开口就是一句奉承,“大人年轻有为,对钱财不上心,刘某人佩服。”到底是年轻气盛,只知道勇往直前,不懂得变通。
  小四板着脸不说话,对他的恭维丝毫不受用。
  刘员外老脸一红,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摆明是要他们让步了。
  其实县令大人说得倒也对,如果他真的想当个清官,他们这些人将良田登记到官府,远比贿赂他的银子要少得多。但是谁知道他这官能当几年呢?等他一走,换个新县令,到时候他们既要交税又要贿赂。那才是活不下去了。
  老二唱起了红脸,谦虚得摆摆手,“非也非也。其实我顾家也是经商的,我们哥几个也都知道各位的难处。我们顾家也不缺钱,我们也看不上你们奉上来那仨瓜两枣。”
  众员外捏着红封,一个个差点被他这话气得心肌梗塞,几百两银子在他眼里竟是仨瓜两枣?这顾家很富吗?
  小四缓了神色,吃了几口菜,慢条斯理道,“其实我倒不是嫌你们钱给的少。而是我这人没什么追求。我家里就是开饭馆的,什么好东西没吃过。酒嘛,我家中就有好酒,色嘛,我家有贤妻,看不上旁人,赌嘛,那是管不住自己,不说也罢。我有三兄弟个个和睦友顺,族人也积极向上。我呀,就是想青史留名,当个好官,为我顾家扬名。”
  众员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如此大喇喇说自己想青史留名。
  刘员外笑眯眯给他满上,“大人志向宏伟,我们也不给大人推后腿。大家说,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有几人大声附和,却也有少部分人敷衍着。
  小四也没放在心上,既然不听话,那就让他们吃点苦头再听话。谁怕谁呀!
  没过多久,盐俭县的人都知道小四说得那句名言。
  百姓们纷纷感慨,朝廷终于给他们派来个好官。
  接下来的日子,老大忙着开饭馆,林云舒带着凌凌张罗开武馆的事宜。
  武馆门口写着告示,如果身手好,可以推荐进县衙当差。
  只这一条,报名者无数。
  吴江之前的那些衙役,一小半参与劫囚,另一半躺在炕上不能动弹。
  但县城的安全可等不了他们,于是小四大手一挥,全部革职,重新对外招人。
  这要是换成别人,肯定要顾忌这,顾忌那,但小四却是不怕。他是盐俭县老大,要招什么样的衙役,他说了算。
  老三这个捕头为了招到身手好的手下,天天在教场跟人较量。
  他要求高,在他手底下打不到三个回合全都淘汰。
  林云舒开的武官,倒是给这些人开了方便之门。
  有些人天生力气大,但是没学过武,所以不懂得防御与攻击,在老三手上过不了几招就败下阵来。
  可到了武馆学习,由凌凌和几位镖师教导,武功水平逐步提高。老三时不时就会过来考核,只要通过,就会将这些人收为手下。
  渐渐地,前来武馆报名的人越来越多。
  武馆比县衙的演武场还要大,各种工具更多,凌凌天天带着虎子往这边跑。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京城宗人府终于派捕快下来录口供。
  其实按照以往的习惯,这些犯人应该押送到京城。
  但谁让发生劫囚事件,崔知府担心半路再有人劫囚,就在奏折里请示,让宗人府的捕快下来录口供。
  来人是京城中有名的名捕,名叫王小刀,年纪很轻。
  进了县衙,王小刀连客套话都没说,直接让小四带他去牢房。
  小四写了张条子,交给老三,让他带王小刀去牢房。老二自告奋勇也去帮忙。
  一路上,老二试图跟王小刀套近乎,但对方是个寡言的性子,轻飘飘地看了你一眼,那眼里的寒光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老二面上讪讪地,倒是老三瞧着他手里的宝刀十分眼缠。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人手里的宝刀价值千金,比他手上这把好多了。也不知他能不能有幸见识一番。
  可惜这人不是个好说话的,老三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渴望,将人带到牢房。
  王小刀看着两人,“请你们先出去,我要审案。”
  老三抱着刀立在一旁,一动也不动,“那可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严刑逼供,让他改口供。”
  王小刀脸上一冷,“我乃是四品堂堂带刀侍卫。我会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吗?”
  “大人,既然你知道分寸,那你一定不介意我们在旁边看着了。毕竟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老二上前打圆场,却也句句向着自己人。
  王小刀笑眯眯点头,“做得不错!就该这样!”
  老三一愣,挠挠头看向老二。啥意思,他刚才是诈他们的?
  老二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王小刀挨个进行审问,三个土匪之前杀过那么多人,唯一的倚仗就是吴江,得知他已经死了,知道他们已经没了活路,什么话都往外说,称得上知无不言。
  高夫人却一心想要出去,只想着戴罪立功,把什么事情都推到信王身上。
  其实她这形为也能理解。毕竟信王跟她只是拐着弯的亲戚,但如果事情都是高秉仁做的,那她这个枕边人也是同罪。
  高秉仁这个罪魁祸首自进来后就是一言不发,什么口供都问不到。
  小四之前按律法用过一回刑,但是明显不管用。高秉仁硬生生给抗过去了。过去这么些日子,他身上的伤也好了。
  王小刀却是个较真的性子,非要拿到这人口供。
  于是老三和老二两个土老帽见识到他们人生中从未见过的酷刑。
  看完之后,老三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受不住,扶墙干呕。而老二却是很不争气,只看到第三样,直接晕过去了。
  王小刀拿到高秉仁的认罪状,上面已经按好了掌印。他轻飘飘看了眼老三,眼中带了几分异样,“你倒是条汉子。”
  老三侧头看了眼屋内那个只剩下半条命的高秉仁,寒意自脚底蹿起,直达四肢百骸。
  他奶奶的,他之前一直以为锦衣卫就够吓人的,原来捕快的手段不比他们差多少。
  老三将老二扶到旁边凳子上,招手让狱卒将高秉仁关回牢房。
  谁知狱卒刚靠近高秉仁,就闻到尿味儿,低头一瞧,刚刚那人居然将高秉仁弄失禁了。狱卒们面面相觑,暗骂一声晦气,一边一个将人架起来。
  高秉仁似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整个人有气无力靠在狱卒身上,像没骨头似的蛇。
  老三摇头,“早招不就完了,非要硬抗。”
  第71章
  王小刀将口供和金子一块拿走了,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老二自他走后,跟小四分析,“这人不是太后党就是卫党,这次信王怕是凶多吉少了。”
  几年前盐知府查的私盐案,信王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此事无关,是下头的人胆大妄为。但这次却在他小妾的兄长家中搜出金子。
  更有高府搜到的书信为证,人证也有五个,信王这次已是百口莫辩。
  小四想到之前何知远所说皇上性情优柔,心里暗叹一口气,“只怕圣上未必会将他处死。”
  老三气得一拳锤到桌上,“他奶奶的,这什么皇上。人家都要造他的反了,他还在那边犹犹豫豫,跟个娘们似的。”
  老二和小四唬了一跳,打开房门探头朝外看去。好在他们在书房商量事情,下人都避开,不敢凑过来。
  老二一巴掌拍到他背上,“你个蠢货,隔墙有耳懂不懂?你居然敢编排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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