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十个土匪个个身手都那么好,你一个人哪是他们的对手。”林云舒看向她的额头,关切地问,“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上过药了吗?”
凌凌摇头,“娘,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林云舒一副你哄傻子的表情,头磕了那么多血,还小伤?
凌凌破涕为笑,搂着虎子上前,虎子乖巧立在旁边,奶声奶气问,“奶奶,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林云舒抚了抚他的小脸,“奶奶没事。虎子在家乖不乖?”
“我很乖!”虎子举着小手,仰着小脑袋看着他娘受了伤的头,双手抱住他娘的腿,心痛得快要哭出来,“娘受伤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凌凌将儿子抱在怀里,坐下来,笑了笑,“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娘是习武之人,受点伤不算啥。”
虎子一双小手抚着亲娘的脸颊,瘪着嘴,小脸认真,“可是娘会痛!”
凌凌一颗心被儿子的话泡得酸胀。
严春娘看着贴心的虎子,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我肚子的孩子要是有虎子这么贴心,我做梦都能笑醒。”
崔宛毓瞧着也有些动容,捏着帕子看着这个乖巧的小人儿。
第67章
四兄弟一大早就到了前衙,把土匪挨个叫过来审。
很快知道这些人是受吴江指使才会对他们顾家商队下手。
老三气得差点发疯,好在小四体谅他心情,为首的几个土匪不肯招,他按律动刑。老三将那几人打得皮开肉绽,结果这些人倒也硬气,愣是没招。
小四也不可能真的把人打死,便叫了停。
一旁陪审的吴江和高秉仁对视一眼,大松一口气。
到了中午,四兄弟回来吃饭,一个个眉飞色舞。
老三嘴巴不停地说,“娘,你是不知道今天这案子审得有多爽。我拿着棒子一通打,那些土匪被我打得屁滚尿流。那些小喽啰全都招了,只求来个速死。”
凌凌忙不迭追问,“那是谁把他们送到这边来的?”
“是红女侠。”老三笑眯了眼,“到底是我们江湖中人,做好事不留名。后来还是一个新上山没几个月的小土匪招的。说是红女侠曾让他带过路。”
崔宛毓难得插了句嘴,“那她是怎么上山的?”
林云舒咳了咳,到底是个才女,一眼就能发现其中的漏洞。
小四笑着解释,“娘子有所不知,那雁山常年烟雾缭绕,别说红女侠一个陌生人,就是那老猎户也常会迷路。红女侠上山前想必是揪住落单的土匪,请对方带她上山。”上了山,肯定把人杀了。
成了!她的漏洞不用解释自有人替她圆了。林云舒长舒一口气。
崔宛毓轻轻点了下头,继续认认真真听着。
老三喜继续滔滔不绝。
林云舒侧头看向老三,有些稀奇,“为什么是你打?不是有衙役吗?”
老三气得一拍桌子,桌上的饭菜跟着跳动起来,汤汤水水洒了一桌。
崔宛毓看着自己刚上身的云绵锦被油渍溅了好几滴,面色白了白。
林云舒低头看了眼自己脏污不堪的前襟,老脸皱成一团,“你说你的话,拍什么桌子啊。你瞧瞧把我身上弄的。还有你四弟妹。我俩身上的衣服可不便宜,加起来都能买你那宝刀了。”
其实她身上的衣服只值几两,关键是崔宛毓那身值一百两啊。
老三唬了一跳,挠头讪笑,“真的吗?娘,是我不对,四弟妹,我给你道歉。要不我赔你一身衣服吧?”
林云舒没好气道,“老三,你赔?你知道你四弟妹身上的衣服多少银子吗?”
老三心里一个咯噔,扭头看向四弟妹,她身上的衣服花样是好看,但瞧着也就八九成新,再贵又能贵到哪里去?可怎么听他娘的意思,好像贵得很离谱呢?他眼巴巴地看着亲娘,小声问,“多少?”
林云舒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百两,你有吗?”
老三嘴巴张成o型,大到能塞下一颗鸡蛋,他抓抓头发,看向四弟妹,见她没有反驳亲娘的话,立时倒吸一口凉气,随口就道,“四弟妹,你将一百两衣服穿在身上?”怎地这样奢侈?
崔宛毓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轻声道,“这衣服是我去年生辰时,娘请府里的绣娘给我做的。我只穿了两季,有些旧了,也就不贵了。”
老三面上讪讪地,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那话好像是在指责她,立刻弥补,“是我口误。”
他走镖一趟也不过赚二三两银子。这一百两的银子,他得还到猴年马月。他拧着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林云舒侧头看向小四,吩咐道,“欠一百两银子,不能就这么算了,小四,将你三哥押到牢里,让他吃牢饭。”
老三大惊,“娘,我又不是不还,怎地要锁我?”
崔宛毓也是唬了一跳,连连摆手,“娘,不用。一件衣服而已。”
林云舒却根本不听,“你做事总这么一惊一乍的。你觉得好吗?多失礼。你给我去牢里反思!”她斜睨了几个儿子儿媳,“谁也不许为他求情。”
她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你瞧他把我这衣服弄的。我这衣服才上身几天呀,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这古代连洗洁精都没有,也不知道皂角洗不洗得干净。
她扯着衣服,连饭也不吃,径直回了房。
众人面面相觑。
虽说亲娘生气了,但总归是自家兄弟,老大心有不忍,看向小四,小心翼翼试探,“四弟,真要把老三锁上吗?”
不待小四回答,老三梗着脖子,“锁就锁,谁怕谁!”说完,大喇喇扛着宝刀往外走了。
崔宛毓脸颊微红,想要回房劝劝婆婆,被严春娘一把拉住,“你别去。婆婆应该是想让老三长长记性,跟你无关。”
凌凌点头,“对!你不用管了。”
崔宛毓扯着帕子,见其他人都神色自如继续吃饭,她心下稍安。
入夜,半轮明月把银辉撒向大地,秋风吹着树枝,发出阵阵沙沙响,空气中有一股咸咸的味道。
从上往下看,这盐俭县黑得吓人,像是被怪兽笼罩,只幕色闪烁着无数颗星子,璀璨夺目。
一只灯笼在黑夜中缓缓蠕动,走到一间亮着灯的房间,不多时就传来轻轻扣动门板的声音。
林云舒房里微光浮动。
小四敲门,门未关上,一推就开,他一眼便看到母亲正坐在房里写东西,似乎是料到他会过来,头也不抬说道,“进来吧。”
小四开门进屋,在她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
林云舒停下手里的笔,侧头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小四浅浅一笑,“娘,你说这主意行得通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林云舒浅笑不语,又叹了口气,“不过你三弟也确实该长记性了,都当爹的人了,做事还那么毛毛躁躁。真是愁人!”
小四挠了挠头,其实他多少也能理解三哥,以往走过那么多回镖,就算被人劫过货,但人都是完好的。哪像这次,死了那么多人。而且还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搁谁身上都受不了。他思考几秒,有些担忧,“三哥会不会误会母亲?”
林云舒将写好的字吹了吹,“不会。你三哥性子急是急了点。但是他脑子不笨,在牢里想几天就会明白我的真正用意。”
小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林云舒将写好的纸放到边上继续提笔写,写了几个字,方想起一事,“你岳母即将大寿,你问问你媳妇,她娘有什么喜好,也好让你大哥帮着准备礼物?”
小四点头说好。
林云舒又继续写,“我打算过些日子让你大哥开铺子,你媳妇闲着也是闲着,便由她来管家吧。”
小四愣了愣,想到她媳妇身边只有个丫鬟和嬷嬷,有些迟疑,“为何不让二嫂管家,她也闲着。”
二嫂身边好歹还有六七个丫鬟婆子帮着。
林云舒摆摆手,“你二嫂跟娘一样,都不爱做这些琐事。你媳妇在闺中可是学过的。她上手快,娘就不费那事了。”
小四点头说好,又探头瞧了一眼母亲列的单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家铺子要这么多钱吗?”
“我打算开两家,花费自然要多一些。”林云舒头也不抬解释。
小四恍然,也没再追问。只以为亲娘是要开两家饭馆。却不知他娘说的两家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小四回到房里的时候,崔宛毓还没睡,正斜倚在床上就着床边微弱的烛光看着书。
小四不喜欢房里丫鬟伺候,自己换了衣,洗漱完毕后,走到床边,探头瞧去,“看什么呢?”
崔宛毓将书放到旁边的矮几上,抬头看着他,淡淡一笑,“早年间,我在京城办了个诗社,装订成册,今晚闲着无聊,找出来翻了几眼。”
小四不喜欢作诗,顿觉索然无味,主动将亲娘要她管家之事说了。
崔宛毓颇为惊讶,大户人家为夺争管家权都要经过一番明争暗斗,婆婆也是出自大户人家,居然愿意放权?而且她明明最喜欢二嫂,居然会舍弃二嫂,选择让她管家,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我娘是信任你,你可别让她失望。”小四坐到她旁边,丫鬟端水过来,他洗好擦完脚,叫了丫鬟将水端出去。
崔宛毓往里面让了点位置,主动给他掀被子,“之前不是大哥帮着管家的吗?为何又要换我来管。”
“我娘打算开两家铺子。我大哥忙不过来。”小四侧头看向泛着淡淡白光的窗外,总觉得今晚比平时静了一些。
崔宛毓点点头,转了话题,“三哥的事,娘怎么说?”
小四躺下来,将她揽在怀里,闻着她发上的青香,抚了抚她的脸,“没事,我娘只是找个借口将三哥送到牢里。”
崔宛毓猛然抬头,手肘撑起,定定看着他,“这是为何?”她还是头一回听说亲娘把亲儿子送进牢里的。
小四本来不想跟她说外头的事,又担心她多想,便顺嘴解释一句,“我娘担心有人劫狱,找了个借口罢了。”
崔宛毓拧着眉大惊,“把你三哥关到牢里又能如何?为何不找衙役仔细看着些?”
小四刚想跟她解释,衙役们对他只是表面功夫,心里并不认同他。就听外面传出一声响炮,这是他们之前就约定好的信号。
小四立刻翻身起来,麻利拿衣服,顺道安抚崔宛毓,“你先睡,我去外面瞧瞧。”
不等崔宛毓说话,他已经将衣服熟练穿好,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如此急促,倒叫崔宛毓也跟着心慌起来,忙披衣下床,冲着外面喊,“如红,你去打听,看看外面发生何事?”
如红点头称是。
盐俭县牢房位于县衙北边,由于盐俭县地处边疆,所以时常会有外地的囚犯押送到这边服刑。
这边的牢房远比西风县要大得多,里面关了上千个穷凶极恶的囚徒。每间牢房都是精铁制造,普通兵器根本砍不断。
此时已是夜幕低垂,黑沉难辨。昏天黑地的牢房里却是安静得出奇。
几个狱卒围坐在一张四方桌前,中间一展油灯正努力地燃烧着。
突然几声闷哼声,原来狱卒们齐齐趴在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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